第86章 夜鸞煌也在王府
劉嬤嬤一言不發地跟在鳳綰衣身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可是卻什麼也看不透。
巡視了一圈,鳳綰衣在主屋正堂前坐下,接過蘇兒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劉嬤嬤,這府里諸事暫時還是由你掌管吧,我才來,想先熟悉熟悉環境。」
「可是王妃,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誰定的?劉嬤嬤,你就別再推辭了,這樣吧,你讓蘇兒跟著你,這丫頭在丞相府懶慣了,嬤嬤你可要幫我好好管管。」
這個丫頭果然狡猾,知道自己在府中立威多年,一時之間難以服眾,所以讓自己的貼身丫鬟來打頭陣。
蘇兒會意,立即說道:「嬤嬤,蘇兒愚笨,還希望嬤嬤不要嫌棄。」
「你看,我說這個丫頭沒規矩吧,嬤嬤都還沒有說話,她就搶著說話了。」鳳綰衣笑著說道,雖是指責,可言語里的維護讓屋裡人都清楚了蘇兒在鳳綰衣心裡的地位。
屋裡的丫頭都跟著笑,劉嬤嬤也面帶著笑意,那雙渾濁的眸子里,卻是冰冷一片。
「既然王妃發話了,老奴自當照辦,蘇兒姑娘聰慧,假以時日,定能成為王妃的左膀右臂。」
鳳綰衣點點頭,然後對蘇兒說道:「以後你就好好跟著劉嬤嬤學,我的身邊有柳兒她們伺候就夠了。」
出嫁前,鳳綰衣早就選好了陪嫁的丫鬟,而這個柳兒,是林素柔塞給她的。
柳兒是青樓女子所生,雖然年紀尚小,但已頗顯幾分姿色,有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媚態。也許是因為從小飽受欺凌的緣故,她總愛低著頭,一副受驚的模樣。
用林素柔的話來說,這個柳兒,天生做妾的命。是的,林素柔的意思就是讓鳳綰衣拉攏住柳兒,以防萬一。
前世的自己死活不幹,也因此惹怒了林素柔,最後柳兒還是成為了夜臨風的妾。
既然是註定了的事,自己又何必阻攔,將來送個順水推舟的人情也好。
黃昏時分,夜臨風回府,沒想到的是,還帶著夜鸞煌和雁漠北。
原本打算在自己院子里用晚膳的鳳綰衣也被臨時叫了過去。
宴席設在王府風景最好的雲霧水榭。人工堆砌的假山上掛著一副牌匾,是夜鸞煌曾經送給夜臨風的生辰賀禮,卻被放置在在這裡風吹雨曬。
假山旁,便是通往水榭的石橋,石橋一直延伸至湖心。說是湖,其實是一處天然泉眼,後來被夜臨風開鑿之後成了湖。
此時蓮花已經凋謝,只剩下大片大片依舊碧綠的蓮葉,看上去倒也賞心悅目。
鳳綰衣一行人剛走到假山旁,便已經聽到了雁漠北的聲音。
「人人都說安南王府的雲霧水榭是京城一大美景,今日一見,可真是令本莊主失望啊。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這才是美景,沒成想,光看綠了。」
「王兄別介意,師兄是個大俗之人,最愛紅配綠的格調,不必理會。」
為什麼夜鸞煌和雁漠北會在這裡?鳳綰衣擰著眉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猶豫著,夜臨風已經發現了她,連忙喊道:「綰衣,快過來坐,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答謝鸞煌,今天可趕巧了。」
水榭之中,夜鸞煌的目光就這樣看了過來,只是不似往日那般深情幾許,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朦朧的水霧之中,鳳綰衣覺得那水榭之上的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這樣的場景前世曾在夢中見過,那是她剛嫁進安南王府的時候,一門心思地想要讓那兩兄弟和好,每日所思每夜所夢,皆是如此,最後到
底還是失敗了。
深呼吸一口氣,鳳綰衣抬起頭,昂首闊步向前走去,臉上掛著春風般的笑容。
很自然地在夜臨風身邊坐下,鳳綰衣嬌嗔地說道:「你也真是的,不早點告訴我有客人要來,不然的話,我就……」
「你就如何?」夜臨風手放在鳳綰衣的腰間,湊上前去親昵地問道。
「哼!」鳳綰衣扭過頭去,嘟著嘴說道:「偏不告訴你。」
他們之間的感情真好,夜鸞煌端起酒杯,借著飲酒的機會,散去眼中的嫉妒與悲傷。
雁漠北咳嗽了一聲,說道:「知道你們夫妻新婚燕爾,我們還看著呢!這樣可不好啊。」
鳳綰衣臉一紅,瞪了夜臨風一眼,然後端起酒杯,賠罪道:「綰衣事先不知道你們要來,怠慢之處,可不要見怪。」
哪兒敢吶,這個女人可有本事了,夜鸞煌是不會責怪,而雁漠北,是不敢責備!
「父皇說,我和綰衣的婚期也是鸞煌你幫著敲定的,這親也是你接的,更嚴格來說,我和綰衣能認識,也多虧了你呢。」夜臨風也端起了酒杯,沖夜鸞煌說道。
夜鸞煌扯了扯嘴角,揚起酒杯,算是應了,然後一飲而盡。
身在皇家,本就沒有什麼手足之情,他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是競爭對手。
夜鸞煌染了三分醉意,眼神甚是邪魅,譏笑著問道:「王兄,江山與美人,自古是男人們難以抉擇的問題,如果是你,你該如何選擇。」
這還用問嗎?夜臨風神情倨傲,道:「弱者才會去做選擇,而我,兩者都要。」
夜臨風從來就不會掩飾自己的野心,加上母妃尚在,更是篤定夜鸞煌爭不過他。
「如果非要做個選擇呢?」
「鸞煌,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美人易求,可這江山……只有一座。」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綰衣,這樣的答案你可聽見了?夜鸞煌看了鳳綰衣一眼,彷彿在問「這就是你選的良人」?
長袖之中,雙手緊握,指甲已經陷進了血肉里,好一個美人易求啊。
鳳綰衣勾唇一笑,低著頭,說道:「綰衣覺得,好男兒就應該建功立業,闖出一番作為來。至於美人,如果是真心愛慕,自會全力支持。」
即便會被辜負也在所不惜嗎?夜鸞煌張了張嘴,就要問出口,雁漠北卻突然插話:「喝酒喝酒!說這麼深奧的話題做什麼。」
可這時,鳳綰衣腹中一陣絞痛,一層冷汗頓時冒了出來,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
本以為忍忍就能過去,可是疼痛像波浪一般,一波一波地襲來,疼得鳳綰衣再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啊!」鳳綰衣摔碎了酒杯,自己也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綰衣!」夜臨風還在驚愕之中,夜鸞煌卻已經奔了過來。
水榭之中頓時亂作一團,鳳綰衣疼得連聲呼喊,夜臨風推開夜鸞煌,蹲下身去,關切地問道:「綰衣,你怎麼了?綰衣!」
見鳳綰衣根本不回答,夜臨風伸手就要去抱她,剛碰到她的胳膊,鳳綰衣猛地睜開眼,死死瞪著夜臨風,用盡全力大吼一聲:「別碰我!」
該是怎樣的厭惡才會讓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夜臨風呆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夜鸞煌見狀,也來不及顧慮太多,抱起鳳綰衣就往水榭外走。
此時的鳳綰衣已經疼得不省人事了,渾身都是汗。蘇兒跟在夜鸞煌身邊,哭著為他指路。
「你家小姐為什麼會這樣?!」夜鸞煌厲聲詢問蘇兒。
蘇兒嚇了一跳,搖搖頭,哭著說:「我也不知道,小姐之前一直好好的啊。小姐,你醒醒,你別嚇唬蘇兒啊!」
雁漠北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他回頭看了夜臨風一眼,見他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肯定是因為疼痛讓鳳綰衣意識渙散,有所鬆懈,所以才會不加掩飾地表達出了她內心中的厭惡,這下,她該如何解釋?
一行人來到煙雨軒中,劉嬤嬤也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探鳳綰衣的脈。
「定北王爺,還是將我們王妃交給老奴吧。」劉嬤嬤垂下眼眸,阻擋夜鸞煌進入鳳綰衣的房間。
這都什麼時候,這個老刁奴還顧這顧那!夜鸞煌大怒,一腳將劉嬤嬤給踹開,徑自抱著鳳綰衣進了房間。
「蘇兒,你去請大夫,請府外的!」夜鸞煌將鳳綰衣穩穩地放在床上,然後轉身對蘇兒囑咐道。
可是蘇兒卻盯著他的前襟,大驚失色。
身旁幾個丫頭顯然也注意到了,卻沒蘇兒這般好定力,嚇得尖叫出聲。
門外劉嬤嬤掙扎著站起來,來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塵便跑進來說道:「王妃沒事!定北王爺,老奴學過醫術,可以拿人頭擔保王妃沒事,定北王爺還請迴避吧。」
驀然間,蘇兒想到了什麼,神情頓時慌亂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能讓劉嬤嬤再上前查看了!蘇兒擋在鳳綰衣床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哭著說道:「劉嬤嬤,我知道我家小姐怎麼了,以前大夫交待過,碰到這種情況是不可以給小姐用藥的,只需喝碗而熱騰騰
的紅糖水就好。麻煩您去準備吧,我為小姐換衣裳。定北王爺,您放心吧,小姐不過是女兒家的癥狀發作了,還請您迴避。」
看著自己身前的血跡,夜鸞煌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下了。
只要沒有性命之憂就好,只是這丫頭以前並沒有這樣的毛病啊。
狐疑地看了蘇兒一眼,讀到她眼裡的乞求,夜鸞煌抿了抿唇,然後走了出去。
雁漠北收回視線,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夜臨風聽一樣地道:「我聽說有些女子在每個月的那幾天來時,會性情大變,今天一見,果然沒有誇張啊。」
夜臨風冷著臉掃了夜鸞煌一眼,說道:「本王的王妃身體抱恙,恐怕不能招待你們了,天色已晚,你們回去吧。」
「冷……好冷啊。」
鳳綰衣覺得自己此刻正置身於冰窖里,不,應該是深海里,漆黑的四周,還有數不清的魚在噬咬著她。
又冷又疼,她只有這兩個感受。
吃力地揮舞雙臂,想要將這些咬人的魚兒給趕走,或者抱抱自己,讓自己不那麼冷。
床邊,夜臨風的臉色難看得嚇人,蘇兒戰戰兢兢地候在一邊,等待著鳳綰衣清醒過來。
「她以前就這樣嗎?」夜臨風冷聲問道。蘇兒咬了咬唇,點頭回答道:「這是小姐的老毛病了,因為不是每次都發作,小姐也不讓告訴別人,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