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發難
金陵柳家,既然是號稱百年世家、書香門第,其住宅自然不會在市區中。市區中的別墅,即使設計再怎麽精美,與書香門第相比,也要落了個俗套。再者,柳家傳承久遠,盡管上個世紀多有戰亂,其原先的住宅,依然在金陵郊區保存得好好的。
柳家的老宅,是江南園林設計,占地數十畝,遠比東原沐家的宅院還要來得大方闊氣。莊園中多有假山流水、廊腰縵回,普通人一進去,還以為是走錯了地方,或是穿越了時間,仿佛回到了古代,再見江南風情。
柳雲蘭的父親,已經退居二線的柳學海在金陵的政商兩界都有不小的話語權,尤其是現在金陵市之長,還是柳學海提攜起來的,他的門生故吏更是遍布金陵市的方方麵麵。這樣一尊大人物,他的壽辰又哪是能胡來的?
因此早在柳學海的七十壽辰放出消息前,就有不少普通人眼中的大人物過來柳家莊園,給柳學海送上壽禮。這些人中,不乏有市值上億的公司老董,又或者是某個區的教育局實權人物,甚至連金陵商會的會長,見到柳學海後以晚輩之禮,噓寒問暖。
而這也是為什麽柳盈盈,或者柳家人不把蘇永新取得的成就放在眼中。到了柳家這樣的地位,至少是一省首富才能進入他們的眼。而他們又自詡清貴世家,蘇永新這般用銅臭味的人,他們能看得上?
此時,柳家老宅內。
應邀而來的賓客們除了少數人能真正在中院參加宴會外,大多數的人,除非是執掌市值百億的集團老板,又或者是在金陵政界中擔任高官,不然也隻是過來柳家送上一份賀禮和幾句祝詞,喝上幾杯茶水就匆匆告別。
但即便如此,賓客們依舊是絡繹不絕,直讓一眾柳家的年輕人累得是又笑又歎。
而其他人,也是驚歎於柳家的老而彌堅,時至今日還能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隻有少數的聰明人,方能看出柳家的日薄西山。
柳家後院大堂。
能到這大堂內的人,除了柳學海這一輩分的人,都是柳家的二代人物。能進入這的年輕人,要麽是深受老爺子的喜愛,要麽是有傑出的才幹。
譬如這會坐在太師椅旁邊,為老爺子柳學海倒茶的柳盈盈,是現任柳家之主、柳雲蘭二弟柳展鵬的獨生女,不僅老爺子喜愛得緊,其能力更是獲得家族內的認可。
年紀輕輕,就已在國外讀完了金融學博士,更是在華夏頂尖大學,金陵大學中擔任副校長。要知道這種頂尖大學的校長,級別少說也是廳級。
因此在柳家內部,有不少人都認為柳盈盈會繼任家主之位。這點,少有人會去反駁。雖然柳家內部,家族規矩還存在不少,但是柳家的年輕子弟中,大多都和柳菲差不多,文不成武不就,也就隻有柳軒在資質上能與柳盈盈爭鋒。
但柳軒學的是律法,並不擅長經營家族產業,因此算來算去,也隻有柳盈盈能繼任家主。
柳學海已到古稀之年,頭發花白,這會正喝著茶,目光明滅不定地看向在座的柳雲蘭和蘇永新。不僅僅是他,其他柳家人,也都是類似的目光。
“小蘭,你有多久沒陪我喝茶了?”柳學海放下茶杯,輕輕一歎。
聽到這話的柳雲蘭眼眸微微濕潤。
盡管父女二人當初鬧得不愉快,但血脈中的親情,又哪裏是說斷就能斷的?但很快,猜測到父親這次點名讓蘇曉曉來金陵參加壽辰的目的,柳雲蘭神態漸漸平靜下來,淡淡道:
“父親,距離上次,已經過去八年了。”
“八年了啊!”柳學海感慨出聲,底下的柳家人神色不一,幸災樂禍的有之,輕蔑不屑的有之,冷漠待之的也有,眾生百態。
“怎麽沒見到我的外孫女?”
寒暄了幾句後,柳學海突然問道。
‘來了!’
柳雲蘭和蘇永新對視了一眼。
開口的人是蘇永新:
“父親,曉曉她過會就來。”
“嗯。”對於蘇永新這女婿,柳學海的表情就平淡了許多。但念在十幾年來,柳家基本上對柳雲蘭不管不問,他這做父親的多少也有虧欠,因此還是對著蘇永新勉勵了幾句,隨後問道:
“女兒,這次為父讓你回來,是有要事和你說。”
“是為了曉曉?”蘇永新皺眉看向柳學海。
興許是蘇永新的這個態度在柳家的規矩中已是逾矩了,其他柳家人,包括柳家的女婿在內,紛紛麵色不善地看著蘇永新。
“蘇永新,你逾越了。”柳展鵬冷聲道。
隻見柳展鵬穿著長袍馬褂,手執黃梨折扇,帶著金絲眼鏡,一副文人打扮,這會正高高在上地看著蘇永新,目光中多有輕視。
對於蘇永新這位姐夫,柳展鵬的心中沒有任何尊敬可言。
不說柳家在金陵的地位,便是身價上百億的人物,也得在他麵前做足了姿態。隻因柳家的二代子弟,在教育界、商界乃至政界都有不小的話語權,以柳展鵬的能量,一紙紅頭文件下去,有多少公司會開不成?
“我說雲蘭啊,你這丈夫也太不懂規矩了。伯父還沒問他,他怎麽就說話了呢?”
“這樣的人,換走是我,都嫌他丟臉。”
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陰陽怪氣。
她是柳雲蘭的堂姐柳慕,哪怕四十多歲了,依舊打扮得花枝招展,穿著一不合身的旗袍,盡顯臃腫身材。跟身材相貌都和年輕人沒多大區別的柳雲蘭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因此,在柳雲蘭入門,柳家的女婿都看呆了的時候,柳慕心中的嫉妒是蹭蹭上漲。
十八年前,她在柳家就一直被柳雲蘭給壓著,哪能想到,十八年後,身材相貌,柳雲蘭依舊勝過她。這會讓她逮到蘇永新的逾矩之處,她自然是不留餘力地嘲諷過去。
“柳慕,你的嘴巴得去洗洗了,不然隔著三裏地,都能聞到你的口臭。”柳雲蘭神態清冷。
“柳雲蘭!”
柳慕尖聲道。
“好了。”柳學海沉聲開口,黑著臉道:“大堂內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伯父,我”柳慕還想為自己辯解,但見到老爺子陰沉的臉色,頓時噤若寒蟬。而她的心中,對柳雲蘭的怨恨又深了一分。
‘柳雲蘭這賤人到底哪裏好了,明明是她把柳家拖到今天的境地,怎麽老爺子的心還向著她?’
柳慕心中恨然。
“蘇永新是柳家的女婿,這點我希望你們都明白。”柳學海掃了眼心思各異的眾人,隨後深深地看了眼蘇永新,平靜道:
“不錯,這次的要事和你們女兒有關。如果我沒記錯,曉曉她今年已經十八了?”
“嗯。”夫婦二人點頭。
“我為我的外孫女訂了一門婚事。”柳學海喝了一杯茶,似是在說一件平常事。“對方你們也熟悉,是金陵任家,任家在金陵是怎樣的地位,就不用我多說了。”
“這次婚約,是任家家主,任宏遠帶著他的兒子任圖南親自登門,直接道明要與你們一家結為親家。這訂婚的兩人,就是我的外孫女蘇曉曉和任家嫡長子任圖南。”
“圖南這孩子我看過了,是個良配。”
“任家是將門世家,從上個世紀起就執掌金陵戰區,一門多將軍。”柳學海深深吸了口氣,哪怕是在敘事一件事實,任家的強悍依舊讓他恐懼。
“任圖南是任家的嫡長子,指定的任家繼承人,未來也會執掌金陵戰區,起步便是將軍。曉曉她如果嫁過去,未來就是任家的主母,身份地位,皆是貴不可言。”
“這樣的良配,已是我柳家女子高攀。”柳學海看向柳雲蘭和蘇永新二人,也沒去問他們同不同意,直接道:“今晚任宏遠和任圖南會來參加宴會,到時我會安排讓兩個年輕人見麵,想來以圖南的優秀,曉曉對這麽婚事也是樂於見成。”
“你們二人,雖然是任家的親家,但該放低姿態就放低姿態,任家之強,不是你們可想象的。”
說完這番話,柳學海飲了一口茶水,就不再多言,似乎認定了夫婦二人不會拒絕,或者說不敢拒絕。
“父親,我不同意!”
但出乎柳學海意料的是,他話音方才落下,柳雲蘭就豁然起身,死死盯著他。
“曉曉是我的女兒,她的婚事,父親你沒資格插手。”柳雲蘭深深吸了口氣,說出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來。
“逆子!”
柳學海也沒想到柳雲蘭會當麵違抗他的命令,這讓習慣於乾坤獨斷的他,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怒而拍桌:
“我是曉曉的外公,她的婚事我怎麽就做不了主了?”
柳雲蘭也不懼他,不說十八年前,她離開這個家後就鮮少於家人聯係,這十八年來,柳學海又何曾盡過一個父親、一個外公該有的責任?若是蘇曉曉認可這個外公,柳學海想插手婚約之事,斷然不會遭柳雲蘭這麽強烈的反對。
可惜十八年來,蘇曉曉從未提及過‘外公’一詞。
“我和永新認可的女婿,隻有葉楓,沒有任圖南。”柳雲蘭放下了往日家裏溫柔慈愛的麵貌,冷冷直視著明明隻有不到一米距離,卻猶如天涯相望的父親。
“你們夫婦二人又懂什麽?”柳學海沉著臉。“你們口中的女婿葉楓,不過是個沒父沒母的落魄富二代,哪有資格去做我柳家的女婿,哪有資格去和任家大少任圖南相提並論?”
“況且年輕人不懂情情愛愛就算了,你們做父母的怎麽還可這般胡來?就算你們現在認可這個女婿,但年輕人之間的愛情,說分就分,若是哪一天這葉楓拋棄了曉曉,你們這做父母的,對得起我的外孫女嗎?”
“但是任圖南不同。”
柳學海似是真為了蘇曉曉好,平靜道:“一旦與任家訂婚,在金陵眾多世家麵前,曉曉嫁過去,未來任家的主母都隻能由她來做。至於感情一事,年輕人之間分分合合,又有幾個懂得真愛。隻要曉曉見到任圖南這般優秀的男子,你們再怎麽認可葉楓這女婿,珠玉在前,又有誰願意與塵埃為伍?”
其餘柳家人,聽到老爺子這話,紛紛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