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柳家小女
上午十點，林家的車隊停在了柳家大宅的門前。每次海州武道大會開啟的時候，林武都會過來拜訪柳家，往年都會和柳弘毅喝酒，順便賭一賭今年有哪家的小輩會在今年的武道大會上勝出。因兩人以前同為上品武者，兩個老家夥偶爾也會為誰強誰弱而爭得麵紅耳赤，但大抵上酒勁過後，這等糊塗事也就拋之腦後了。
林武望著這古樸別致的柳宅大門，悠悠一歎。
誰又能想到，這次登門柳家，與那老家夥相見的地方不是酒桌，而是靈堂。
早在林武過來玉林鎮前，柳家的人就早早在門外恭候了。先不說林家在海州武道界是怎樣的地位，就說林武是老家主為數不多的好友，且林柳兩家多年交好，就值得他們柳家以禮相待。而在見到林武下車後，柳弘毅唯一的兒子柳承望便連忙走上去恭敬道：
“小侄見過林老。”
柳承望身著白衣，麵容看去很是端正，約莫四十歲這裏。而出生於武道世家的他，以上品小成的實力自然而然成為了柳家的家主。而在他的身後，所有柳家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身著白衣。連帶四周，裝飾全為黑白。
“唉。”見到這一幕的林武輕輕一歎，上前輕輕拍了拍柳承望的肩膀，輕聲道：“今年的海州武道大會，會給弘毅這家夥一個交代的。”
“不敢勞煩林老，家父的仇我要親自去報！”柳承望卻是謝絕了林武的幫助，麵露仇恨。
“你和那家夥還真是一個性格。”
林武麵帶苦笑。
而柳承望隻是笑了笑，不再提及複仇的事情，然後就邀請林武他們入門就宴。隻是在看到葉楓和莫問這兩個陌生的麵孔時，他微微皺眉，想不出這兩人是什麽身份。但既然是林老帶來的，想來是林老的好友與某個後輩吧，便也不再疑惑。
整個宅院內，除了柳承望一家外，他的三名堂兄弟也全都住在這兒。說來也奇怪，整個柳家除了男丁眾多，女眷除卻上了年紀、一看就是長輩的女子外，就沒有任何一個年輕女子。這在一個世家大族中，確實會顯得奇怪一些。或者說，這柳家的香火卻是挺旺盛的，連帶武道勢力也比林家強上一些。不說柳承望這名上品武者，他的三名堂兄弟中有一名堂兄是上品入門，兩名堂弟也全都是中品大成。
剩下的年輕子弟中，中品武者也有兩位。
比起林武膝下隻有林康一人入上品、林輕羽一人入中品，無疑要好上不少。
如果今年沒有葉楓，也沒有邪向武的參與，這海州第一武道世家也會換成柳家了吧。
“小七呢？”
來到後院，還未入座宴席的林武皺眉問道。
他口中的小七是柳弘毅唯一的孫女，也是柳家唯一的女丁。自出生起，小七就是海州柳家的掌上明珠，可謂是受盡了一家的寵愛。
不可能在宴席上見不到。
“小七她……”她的父親柳承望麵露憂傷，沉聲道：“自老爺子死去後，小七她就一直待在靈堂裏。”
堂兄柳承道也是擔憂道：“如果是一直待在靈堂也就罷了，但小七除了勉強喝了一半弟媳婦送去的糖水外，從前天到現在就一直沒有進食。無論是誰過去靈堂，她都不願意開門。”
“誰都不見嗎？”林武眉頭緊鎖。
“連我和內人她都不願意開門。”柳承望和妻子兩人相視苦笑。
堂弟柳承文和柳承武也滿是擔憂。
柳承望歎氣道：“唉，這真是苦了小七了。林老您可能還不知道吧，家父死的時候，小七就在家父身邊。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親眼見到最疼愛自己的爺爺，被邪向武一刀砍下頭顱……小七會走不出，卻是該怪我們啊！如果那時我有看好小氣，不讓她離開臥室的話.……”
“蘭兒，去廚房再做些小七愛吃的小甜點送去吧。”
時間快到中午了，心憂女兒身子的柳承望對妻子說道。
被喚作蘭兒的美婦人朝林武他們歉意一笑，轉身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後，就和幾位家中的女傭去了廚房。
柳承望他們領著林武等人來到了宴席。
“林老請坐。”柳承望攤手指向宴席正東位置，那是宴席最尊貴的位置。這兒的人裏邊，除了林武有資格坐在那裏外，還有誰有資格呢？
但林武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了一眼葉楓。
葉楓淡淡點頭。
林武這才鬆了口氣，笑著上前入座。
這一幕雖然隻是在短短一瞬發生，但還是被柳承望和三名堂兄弟給注意到了。他們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全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與驚訝。
他們很是好奇，這少年究竟是什麽身份，竟然值得林武這麽慎重對待？
起初還覺得葉楓隻是林家某個小輩的柳承望這時才重新審視他，越是審視，他心中越是驚訝。隻因在他眼中，無論是林武的三個兒子還是林輕羽，全都隱隱以葉楓為尊。在走入宴席時，他們全都有用眼神請示葉楓入座的時間。
在仔細回憶一下，他便察覺到在入門前，這些人全都刻意慢了葉楓一步。
而葉楓身邊，秘書打扮的程靈素他雖然沒有見過，但也看得出此女是出生大家族，那一身的修養與氣質是騙不了人的。可偏偏就是這麽一位出生名門的女子，此時卻跟古代侍女沒兩樣，溫順地站在葉楓身邊。
眾人一一入座。
柳承望和林武聊了一些家常和往事後，很快就把話題轉向了葉楓，遲疑道：“林老，請問這個年輕人他.……他是？”
“葉楓，我林家的貴客。”林武簡單介紹了一下。
柳承望心驚，他可不會簡單地認為葉楓隻是林家的貴客。一個貴客，還不足以讓林武這麽慎重對待，難道是來自其他州省的世家子弟？海州武道凋零，如果是武道大省的世家子弟，確實有可能讓林武慎重對待。但他怎麽想，也不會去想到帝都林家這些。帝都的大世家，離海州還太過遙遠了。
“葉先生。”
壓住心中驚訝的柳承望，對葉楓熱情一笑。
葉楓淡笑著回了一個笑容。
雖然在柳家的小輩眼中，葉楓這態度沒有禮數，但此刻有貴客在，這群柳家的年輕人隻是暗暗皺眉罷了。而柳承望和三名兄弟見到這一幕，心中又有了幾分肯定。
這少年的來頭絕對不小！
葉楓並不在意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麽，他不讓林武在柳家的眾人麵前表現出恭敬，僅僅是覺得沒有必要而已。再者要是林武道出了他宗師的身份，這柳家的人再敬重林武，也會相信這種話嗎？還不如少些事端，安穩等到海州武道大會。
吃完飯後，葉楓起身率先離開。
“林老，這位葉先生的來曆是？”柳承望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武知道葉楓是想低調些，便輕笑道：“柳賢侄不要太在意，隻需知道有葉先生在，今日這武道大會上，邪向武手段再高，也掀不了什麽風浪來。”
柳承望卻是搖頭：“林老，家父之仇，承望還是希望由我們兄弟四人來報！”
其餘三人也是點頭表明決意。
——
柳家宗祠靈堂處。
葉楓在大宅內隨意走動，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靈堂的前院處。
靈堂大門外，放置著一盤精致的糕點。
“卻是個可憐人。”
靈堂裏邊傳來的低聲嗚咽，讓葉楓輕聲一歎。
“爺爺.……”
靈堂內，十三歲的柳小七雙眼已經哭紅了，她看著前邊爺爺的黑白照，那是一個她極為熟悉的笑容。每一次爺爺在看向她時，都會對她露出這個笑容。但現在的她，討厭著眼前的笑容。這不是爺爺的笑容，爺爺的笑容比它溫暖多了，比它醜多了……爺爺每次笑起來，一張臉老得和院子中的老樹幹一樣，枯皺枯皺的。
但她卻喜歡極了那個笑容。
可惜那一晚過後，爺爺的笑容她再也見不到了。
柳小七恨著自己的無能與弱小。
她恨著自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爺爺的頭顱被那賊人一刀砍下。
她曾在爺爺身邊撒嬌過，說自己會保護爺爺一輩子，可到頭來，她就是個膽小鬼！她根本就保護不了爺爺！
眼淚已經幹涸了。
柳小七已哭不出了淚花，通紅的雙眼中，是刻骨銘心的仇恨。
她的心中念著爺爺，腦海中浮現起了爺爺身死的那一幕。越想，爺爺的身影越是清晰。越想，爺爺被邪向武一刀砍下頭顱的景象越是清晰。
她看到了邪向武猙獰的笑容。
仇恨在侵蝕她的內心。
柳小七並沒有注意到，她的雙眼已多了不尋常的暗紅色，四周的天地元氣更是因為她而變得暴躁許多。
空氣中，多了令人顫懼的氣息。
院落外正要轉身離開的葉楓頓時停下腳步，驚訝地看向靈堂，喃喃道：“至情至性，一念入魔，一步入宗師。”
“唉！”
葉楓歎息一聲。
他本不願去多管閑事，可裏頭的小女孩發生了這樣的變故，他一代帝尊如果見死不救的話，著實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