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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巡街御史

  午時到末時,正是胭脂衚衕生意最好的時候,八大胡同里的姐兒們剛睡醒覺,又未到貴客盈門的時候,一等、二等妓館的老鴇便是再怎麼刻薄,在衣裳胭脂上也不會虧待「姑娘」們,是以胭脂衚衕雖也做正經人家女眷的生意,可人家都是早早出門,這個時辰絕不登門,要論熱鬧還得是妓館們姑娘們帶來的熱鬧,雖說姑娘們出門總有龜奴守著,總還是有些狂蜂浪蝶跑來追看,一、二等妓女們懶得理這些窮棒

  子,混雜在其中的三等妓女,卻是跟著調笑不停。一時間整個衚衕粉光脂艷好不香艷,一街之隔的另一條衚衕便有些冷清了,來來往往都是嚴嚴實實的馬車,也有登徒子想往那條街去,守在街口的五城兵馬司的人眼睛一瞪,直接罵一句不要命了,也就不


  敢過去了。


  這條街上店面最大的灼華齋,門前冷冷清清停了兩輛馬車,往裡面瞧也沒有什麼人在,只有老闆娘倚在櫃檯上,跟一個做少婦打扮的少奶奶,小聲說話,時不時的拿著小盒的胭脂給她試。「你試試這個香粉,雖不似鉛粉那樣一抹上就白,可若是抹久了,卻是不抹只洗臉也白。」她一邊說一邊拿留了長指甲的小姆指勾了一點點,拉過少奶奶的手,塗抹上去,又慢慢地用食指揉開,「你看,是不

  是似是剛出生的嬰兒似地白?」


  那個被稱為少奶奶的,瞧著自己的手背,不由得綻開了笑,「只是這個怕不怕水?夏天的時候我怕出汗……」


  「這個是有點怕水的,是以我都是冬天的時候賣,若是愛出汗,樓上倒有些好的,只是略貴些……」


  「貴我倒是不怕的,只要是好便成。」


  劉老爺子在一旁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心裡便多了幾分的篤定,此人皮膚白嫩,汗毛稀薄,個子在女子里頂多佔個高佻,可身上的骨架卻大,手比尋常的女子長出一截,雖說不算瘦,青筋卻露了出來……


  老爺子見多識廣,心裡又記著許忠說的瞧著灼華齋的老闆娘不對勁,細看頗有些像男子假扮,自是越瞧越像……扯著身邊家人的袖子問,「劉成,你覺得如何?」


  劉成也是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小的瞧著這老闆娘就是個尋常的小媳婦……只是手腳大了些……」


  「傻瓜,你才見過幾個人?」劉老爺子哼了一聲道,瞧著自己兒子手書的灼華齋三個字,更是不高興,「這小二子越來越糊塗了,沒查清楚背景就敢亂題字,要丟死人了。」


  「這人若是個男的……他拉著那位少奶奶的手上樓……豈非……」


  「什麼少奶奶?你見過哪家的少奶奶只帶一個丫鬟就出門的?」劉老爺子指了指正跟夥計調笑的小丫鬟,「搞不好是哪個一等妓女出來買東西了,不是什麼好貨……若是出了事,也是她自找。」


  「還是您見多識廣……可是這灼華齋的東西……可是有不少太太、奶奶用的……」


  「是以要早查清楚……」


  「那是要回去稟告老爺?」


  「他事多得很……前次有個巡街御史,罵了梁王家奴縱馬行兇的是哪個?」


  「應是巡街御史羅大人,您還贊了他頗有古風……」


  「就找他!這事兒該他管!」張太太掀了帘子,下了馬車,瞧著這個利落的小院,要說這十奶奶確實是個厲害的,一個年輕的媳婦,若在旁人家正是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學管家的時候,偏她跟著十爺到了京里頂門立戶過日子,把日子過

  得很興旺的樣子,絲毫沒有一絲的急迫,不止柴米油鹽算盤精,便是親戚往來也讓人挑不出什麼來。


  她正這麼想著,就見姚榮家的遠遠地迎了過來,「張太太來了,太太等您有一會兒了……」


  張太太這才心裡暗暗地叫自己改口,在京里,就要叫十奶奶做太太,「數月不見姚家嫂子,你越發的富態了。」姚榮家的摸摸自己的臉,「您可別拿我取笑,整日里沒什麼事,除了長肉沒有別的本事了,愚胖才是真的,做奴婢的哪敢稱富態。」她一邊說一邊扶著張太太的手往屋裡去,她雖是許櫻的陪嫁媳婦子,張太

  太這個掌柜娘子卻也比她只高半級,因而兩人一直是平禮相稱。


  「聽說太太病了,今個兒可好些了?」


  「前個兒勇毅伯府的伯夫人找太太過去說話,下車的時候不小心抻著了,躺兩天便好了。」


  「老爺不在家裡,太太可真要小心在意些……」


  「可不是,也是那天我頭疼病犯了,太太不讓我跟去,結果一幫小的不知護著太太,便出了事。」


  她倆一邊說一邊往屋裡去,待到了裡屋門口,姚榮家的提高了聲音,「太太,張太太來看您了。」


  「快請進。」張太太聽著裡面許櫻的聲音中氣十足,心說果然病得不重,再往屋裡去,見許櫻歪在臨窗大炕上,身上搭著個大紅洋毯,一個小丫鬟跪在地上替她捶腿,翠菊坐在一旁扇著扇,另有一個小丫鬟捧著茶,雖


  說年紀輕輕,卻是一副富貴閑人的模樣。


  「給太太請安。」


  「起來吧,看坐。」許櫻揮了揮手,替她捶腿的小丫鬟退了下去,慢慢地由翠菊扶著坐了起來,洋毯滑落,露出了已經鼓起老高的肚子。張太太坐了下來,小丫鬟送上來一杯茶,接了過來慢慢的喝了起來,心裡想著這人啊,同人不同命,就有人生來錦衣玉食,小小年紀便吃盡穿絕,享盡人間富貴,想她當初剛嫁到張家的時候,大著肚子也


  要整日勞作,生大兒子的那天,還要早起做早飯……


  「昨個兒就聽說太太病了,偏我抽不出工夫來,今個兒才來看您……」


  「你管著一大家子人,自不是似我一般,無有什麼事……又無人管束著,想出門走走就出門走走……」「是啊……」所以說太太實在是享受……似她做新媳婦的時候,出門買鹽都得先跟婆婆說一聲,回來的稍晚一點就會被婆婆罵,想想她現下也熬出頭了,可是也老了……穿再好的衣裳也顯不出身段,再好的胭

  脂也……


  「上回你跟我一起去灼華齋買得胭脂實在是好,我又去買了一回,那凝脂竟不做了,要提前一個月去訂……」


  「是啊,灼華齋便是如此做生意的,太太您上次去是趕上了,否則材料集不齊,做不出便是做不出了。」


  「那似是這般做生意……豈非是賠了?」光是那個位置的店面,一年的租金就不少,灼華齋把自己捧得太高了,難怪會到最後要想歪門邪道……


  「小的去得少,跟老闆娘只不過是自來熟,知道的實底也不多。」


  「哦。」許櫻點了點頭,「這回我去勇毅伯府,算是開了眼界,都說連家富,可論貴實在比不上京城裡的高門大戶……」


  「聽說太太與榮親王家也有親……」


  「我家有個妹妹家給了展側妃的侄兒,說起來也是長輩……山東的老老太太和家母都說不能失了禮數讓人垢病,可這門親戚實在是有些……唉……幸好側妃娘娘平易近人,每次逢年過節也都想著我……」


  張太太訕訕地笑了,心裏面想著的則是這連家勢力說來不小,自家男人想得那個主意……能成嗎?自己上次與百合說得話,她到底有沒有與太太說?若是與太太說了,太太為何還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許櫻摸了摸肚子皺了皺眉,「呀……」


  「太太您怎麼了?」


  「剛才肚子疼了一下……」


  「太太您有孕雖已然四個多月,若說胎動也早了些……怕是還是抻著的那一下沒好……」


  「這可如何是好,馮嬤嬤前個兒摔壞了腿,正在屋裡養著呢,我跟前只有姚榮家的是個年長的,偏她也沒生過孩子,張太太您生得孩子多……不如在家裡陪我住幾日吧?」


  「這……按理太太想讓小的陪著住幾日,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我家張掌柜……」


  「張掌柜那裡,自有我派人去說……」


  張太太眉頭緊皺,卻也不敢再多說,心裡打定了主意,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往外吐,熬過這幾日再說……


  張掌柜有些怔愣地聽著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內室的程大人說話,心跳得快要順著嗓子眼蹦出來了,「您是說——現下便要……」


  「就是現在就要,你不是說已經做完了一年的帳了嗎?」


  「可甫總管明明說……」「他說什麼了?你都沒見過他,他能跟你說什麼?」程大人瞪起了眼睛,他這一年過得實在是窩囊,差事被自己的兄弟搶了去,在家裡面處處看自己老婆的臉色,就連自己的母親在知道自己的事之後,也幾次教訓他,在外面更是被人瞧不起,往日里主動跟他見禮,他連理都懶得理的人,現下也敢拿鼻孔瞧他了,更有一些所謂的「朋友」勸他勿要執迷不悟,回頭是岸,他什麼時候成了被人教訓的人了?往日只

  有他教訓別人的份。


  更不用說連成珏……一想到連成珏的死,他就覺得胃裡翻攪著難受,他再怎麼樣也罪不至死,可恨連家連自己的親生骨血都不放過……


  偏偏連成璧在京里越混越開,竟得了武駙馬的賞識一同往江南替皇上辦差,若是他回來了,被引見到皇上跟前,再加上劉首輔一向對山東出身的官員提攜有加,豈非是要前途無量?

  程子常越想越氣,氣是顧不得許多,現下就想給連成璧來個釜底抽薪,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古訓都不記得了,更不記得甫總管與他說的要慢慢謀奪連家產業的事。


  張掌柜見他氣憤得五官都扭曲了,也不敢太深說,可又不說不成,「那此事英掌柜知道嗎?」


  「什麼英掌柜?」


  張掌柜心更是跳個不停,他連英掌柜都不認了,顯是失心瘋了,若是沒有甫總管和英掌柜,程子常一個失勢了的內務府前副總管又能如何?他心裡急得很,深悔自己上了賊船……可偏又下不來了……


  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外面忽然一陣的騷亂,沒過多大一會兒,樓下的店面里也吵鬧了起來,他頗生氣地掀了帘子下了樓走到樓梯口罵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嘩?」


  「掌柜的,外面來了一隊的官差,說是巡街的御史查到灼華齋的掌柜是男人假扮的,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出來抓人!已經給逮著了,據說找男女忤當場作驗看了,不止是個男人,還是個太監!」張掌柜只覺得耳朵里嗡的一聲……再聽不見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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