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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行險

  許櫻上輩子有孕的事她已然記得不太清楚了,大抵是苦樂參半,外室有了身孕,有些人覺得好歹要養在自己身邊有個依靠,有些人覺得送回老宅認祖歸宗才是最好,她卻是終日噩夢連連,就算是那個天殺的連成珏幾番哄勸都無什麼用處,待孩子生下來,未及滿月,便被連成珏抱走,自此她再未見過親兒,也沒再懷過孕,後來她離開連成珏多年後遇上知情人,這才曉得自己生產時便被做了手腳,再不能生

  養。她上輩子眼淚不多,卻多是為了那個孩子流的,最難過便是那孩子長大成人,她好不容易尋到了他,卻被他當成垃圾一樣看待,別說是孝順,連話都懶得對她說一句,她生怕生子肖父是個白眼狼,便她將自己的真身隱了,只說自己靠著私房獨自活命,只為試探他的真心,他知道她有小宅安身,尚有些棺材本可供日常花用,便不再管她,連成珏病死之後,才在她的幾番哀求下答應接她到身邊供養,可惜她


  未曾與親生兒子長久聚首便亡故了,自此再也不知他到底真心如何。想到此事,就算是早就兩世為人,她還是淚眼朦朧,上輩子她最難過的就是眼睜睜看著母親含冤亡故,最後悔的就是該在有孕之後尋機逃走,就算是日子艱辛些,好歹母子倆個不會分開,可惜當初她太年


  輕,又太信連成珏,一步錯步步錯,這才回身退步遲。


  連成璧本來就是個覺輕的,聽見自己身側的許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半閉著眼摟過她,「可是想要吐?」


  「才不過剛做胎,哪有吐得如此早的。」


  「那你為何睡不著?可是我攪了你?明日我便搬到書房去可好?」


  「我只是想起了我娘,不知她在山東如何。」


  「岳父去得早,你們母女相依為命,你有孕想見岳母也理所當然,不如我寫信回山東,讓岳母帶著元輝兄弟一同來京城小住如何?」「我祖母尚未過周年,我母親又要在家中主中饋,豈能輕易離開。」許櫻現在雖說時時回思念楊氏,卻也曉得楊氏在山東日子過得還算舒心,元輝也是個懂事得孩子,再不牽扯連累楊氏,才是她最大的孝道

  。


  「岳母也是個苦命人,卻也是個好命人,武兄還一直惦著她呢。」


  「武侍衛實在是個難得的知恩圖報的實心人。」


  「是啊。」梨香拿了葯碾,一點一點地碾著石碗里的細顆粒狀草藥,一直到碾得粉碎為止,綠蘿回來取東西看見她在碾,待侍奉過晚膳,為了去一身的飯菜味兒,回來換衣裳時瞧見她還碾,換完衣裳往前院去,看見

  她雖沒在碾,卻在往裡面加東西,頗覺奇怪,隔著窗戶問道,「梨香姐,你在碾什麼?」梨香抬起頭,似是剛才瞧見她一般,「我這幾日腿有些疼,找了後街的大夫瞧了瞧,他說是有些虛,我卻瞧著他不十分的牢靠,幸好遇上一人出了個方子,讓我拿黃瓜籽、倭瓜籽、黑白芝麻再加幾味葯磨成

  粉,每日稠稠地衝上一碗吃了,不用十天半個月准好。」


  綠蘿雖說不通醫理,也曉得她說得是好物,聽她這麼講便信了,「那你為何要碾了一日?」


  「今日老爺在外請武侍衛吃飯,據說還要一起會幾個朋友,我難得一日清靜,想著多碾些,免得日後想吃時卻分不開身。」


  「正是這個道理,你若是弄不完,我幫你就是。」


  「太太身邊整日都離不得你,我豈敢亂指使,你與我說了這麼久,太太想必是等急了,快些去吧。」


  「好。」綠蘿這才走了。梨香微微一笑,關了窗,從妝盒底下拿出了一包用黃紙包好的干塊莖,拿小刀切成細末,又拿石碾碾成粉粹,盛入一個小盒裡,另將自己磨了一個白天的附子粉單拿了出來,倒進銅盆里,在銅盆上又加了

  另一個銅盆,又自床底拿出一個大木盆,將銅盆放進去,隨手撿了幾件衣裳也仍了進去,端著木盆出了屋。此時后罩房的丫鬟們都在前面侍奉,只有她一人無事,她佯裝無事地走到井邊打水洗衣,見許久沒有動靜,便將最下面銅盆里的大半盆附子粉倒進了井裡,附子最不利初孕之婦,胎尚不穩時,兩粒洗足足

  矣讓其墮胎,她磨了這大半盆,許櫻又愛潔,每日必要燒水洗澡,明日她再磨半盆,想法子扔到廚房的井裡,日子長了,必有其效。她做完了這些事,又從容地洗乾淨了衣裳晾乾,這才收拾了東西回到自己的屋子,點亮油燈后又調暗,將新磨好的藥粉放在燈下觀瞧,此藥名喚天南星,主治中風不語氣血不通,於孕婦則是大大的不吉,


  若是那附子粉不成,天南星下肚,許氏肚子里的胎兒便是鐵打的,也要滑胎。


  現下要琢磨得是如何讓這天南星神不知鬼不覺的被許氏吃下去。


  許櫻按了按頭皮,只覺得平日里梳得極服貼的髮髻竟緊得不行勒得頭皮發麻,當下叫了綠蘿過來替她解了頭髮,「太太,奴婢是聽說有些有孕婦人不喜束髮太緊,您明個在家時梳鬆些可好?」


  許櫻點了點頭,「沐浴的水可備好了,我要洗一洗。」


  「早就備好了,只等著太太您叫水呢。」


  「嗯,讓她們送進來吧。」卧室裡間有一小門,直通著耳房,雜役僕婦從耳房的門抬水入內,將水注滿檜木浴桶,侍備好了便輕敲門框,悄悄退出,守在外面等著裡面的丫鬟叫她們,或是再添熱水,或是太太洗完了讓她們收拾,許


  櫻和幾個貼身的丫鬟開了小門入內洗浴,並不與僕婦們走一道門。


  今日剛聽到門框響,許櫻站起身想要去洗浴,忽覺腿肚子有些疼,身上一冷,不知怎麼的竟對洗浴這事失了興緻,只覺得厭厭的,想要早些歇著,「今個兒累得很,不洗了,讓那些個僕婦把水撤了吧。」


  綠蘿剛想說什麼,便想起了馮嬤嬤說得,女子有孕總有愛心血來潮,據說還有喜歡莫名其妙大哭一場的,讓她們順著太太,若是如此太太只是免了洗浴,總比哭了強,「是。」


  她開了裡間的小門,到了耳房對守著的僕婦道,「太太難受,不想洗了,你們把水撤了吧。」


  「是。」僕婦雖心有腹誹,臉上卻是十足的恭順,叫來了幾個人和她一處將水抬走了。


  許櫻平日里若是不沐浴,睡前也必要凈面洗腳,可今日卻是連凈面洗腳的力氣也沒有了一般,由丫鬟服侍著上了床,剛一沾枕便睡了。


  第二日起床時,天已然大亮,她見身邊的枕頭是凹下去的,便知連成璧昨晚回來了,綠蘿聽見她醒了,便與翠菊、絲蘭一起入內服侍,「老爺呢?」許櫻手剛一碰水,便張口問道。


  「老爺今日有大朝會,未到卯時便起了,在外屋由梨香姐伺候著梳洗穿衣,未用早膳便出了門。」


  「老爺身子不好,未用早膳出門可怎麼成呢?」


  「馮嬤嬤追上去遞了個食盒給龍睛,據說裡面是清粥和幾樣小菜,讓老爺路上吃。」


  「如此便好了。」許櫻點了點頭,剛想掬水洗臉,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抬起頭望向窗外,透過唯一的一小塊玻璃窗看見馮嬤嬤往這邊跑來。


  「馮嬤嬤這是在作甚?」


  「奴婢出去迎一迎她。」


  綠蘿掀了帘子出了門,差點跟匆匆趕來的馮嬤嬤撞了個滿懷,「嬤嬤,你因何事這般的急?」


  「太太可洗了臉?」


  「太太剛剛起身,未曾梳洗。」


  馮嬤嬤捂著臉口道,「如此便好了。」她一邊說一邊推開了綠蘿進了屋,見許櫻站在凈面的銅盆前,忙跑了過來將銅盆搶了過來,推開窗便揚在外頭。


  「馮嬤嬤,您這是怎麼了?」


  「這水有異!」


  「什麼?」許櫻一愣,她原以為麥穗走了,廖嬤嬤被趕出去之後,那些與她交往甚密的杜氏陪房舊仆也都被她送走榮養,蓮花衚衕再無有異心之人,可便是這些人在時,也無人敢在水中下毒啊。「昨日太太叫了水並未洗浴,那幾個婆子將水拿走之後,依著平素里的積習將熱水分了,各自沐浴洗衣,因太太未曾用過,要這水的人更多,便有一個人拿了許多給自己剛進門一個月的媳婦用,誰知昨個兒半夜那媳婦便肚疼如攪,今個天沒亮就落了胎,好好的進門喜,未曾知曉便落了胎,那僕婦以為是小夫妻不知有孕又不知保養的緣故,早晨的時候念叨了好久,奴婢知道此事便留了心眼,取了井裡的水燒

  開了細聞,那水初燒熱時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燒開了便聞不出了,奴婢常做飯膳認得那味兒是附子粉的味兒,附子粉與初孕婦人最是有害,若是胎未落穩之時用少許附子泡水沐浴,必定滑胎。」


  許櫻聽得臉越來越白,她在許家時謹慎了近十年,嫁到連家卻大意了,若非昨晚忽覺不適,怕是早就中了招。


  馮嬤嬤見她嚇得面色慘白,趕緊扶了她,「太太,此事不宜張揚,恐那惡人一計不成再生二計,不妨叫幾個人看住廚房和馬房的水井,看看那人是否會再下手。」許櫻點了點頭,摸了摸肚子……心裡卻將蓮花衚衕的眾人又過了一遍篩子,可怎麼樣也猜不出下手的人是誰……難不成是那漏網的管仲明想法子混進了蓮花衚衕?可這樣的事又豈是他一介好勇鬥狠的武夫做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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