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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臘八粥二

  梁文初原本瞧著連成璧夫妻跟武景行說話,待武景行走了,又慢慢走了過來,「你們怎麼認得他的?」


  「因緣際會,山東舊識。」連成璧道,他瞧著梁文初對武景行頗有話說的樣子,也就沒把和他的淵源說得太清楚。「我家隔壁住的也是宮中侍衛,與我頗有些交情,我聽他講勇毅伯的兒子武景行,上個月與后金使者的小兒子費揚古比武,贏了人家,那個使者是后金宗室王爺,小兒子又是他和科爾沁公主的嫡出幼子,有貝勒的名份,被捧著長大的,被武景行贏了一回就記住了,非要拉著他再比一次,武景行躲不勝躲因被尋訪到了住處,連自家的屋子都不敢住了,方才你們和他說話,遠遠的我瞧見了一個梳辮子的金國人

  喊他,他才跑的。」費揚古?許櫻皺了皺眉,上一世俘虜勸降武景行的好像就是叫費揚古的,可是這個名字據說在韃子那裡叫得人不少,她在遼東長到七歲,多少會幾句滿州話,費揚古的原意就是老兒子的意思,光是平民百


  姓家,她知道叫這個名字的就不下三個。


  連成璧卻不知道許櫻的想法,只是替武景行煩憂,「私下與金國人有來往可是重罪,只盼著他不要因為此事被人蔘奏才好。」


  「就是因為曉得厲害,他才一直躲著,幸好那使臣兩日後就要歸國了。」大齊朝與后金這一兩年還算是比較太平,后金的使節是來送年禮的,當然了,也會帶回去相當豐厚的回贈。


  「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連成璧說道。這個時候門口銅鐘敲了三下,幾個和尚推著一大鍋的粥進了精舍,跟隨的小廝、婆子排著隊帶著自家的碗去盛粥,僧人一個碗里填了一勺稠稠的臘八粥,再送到已然落坐的眾賓客面前,賓客們不言不語地食了粥,這臘八粥因是方丈親自煮的,用得又是在佛前供奉過的米,精貴已極,雖說能進精舍的都是富貴人家出身,對這粥一樣是極看重的,也有人並沒有喝粥,而是直接將粥帶回家,孝敬給家中的老人

  。


  更多的是像連成璧和許櫻這樣的,喝完了粥又盛了兩碗帶走的。


  待到他們喝完了粥隨著人群散了,外面等著廟裡施粥的百姓也走了大半了,十八大鍋的粥,也被布施得只剩下了一鍋。許昭齡和連成璧要回翰林院,梅氏和許櫻則乾脆相攜上了街買年貨,雖說她們這樣的世家大族,必然是有店家拿了好東西由著她們的性子挑選,選定了再送貨,可女人嘛,哪有不喜在街上挑挑撿撿買東西

  的。


  梅氏在馬車上拉著許櫻的手道,「原先你們幾個女孩子,我覺得你命最苦,小小年紀沒了爹,又不得老太太待見,如今瞧一瞧你們姐妹,你的命竟是最好的。」


  「那是因為侄女總能遇上貴人,比如你跟六叔,待我們母女就是極好的。」


  「我當初也是做人家媳婦的,有婆媳的名份轄制,就算是知道太太做得不對,也只能忍氣吞聲,說起來都是你們母女自強的緣故。」「我也不知太太是怎麼想的,我爹雖非她的親生,卻也好歹叫了十幾年的母親,我們母女雖說帶著點我爹拿回換回來的私房也不過是為了將來我成親時能有嫁妝,我弟弟娶妻的時候能有聘禮,誰知……」唐氏做得那些事,無論是上一世的處處得計,還是這一世的處處受限,到最後都害死了她自己,要是她一開始就把良心擺中間,做不到對她們母女如同親生的一般,好歹不要往死里逼她們,讓她們似野草一般


  野生野長便成了,偏她要對她母女趕盡殺絕。「別說你不知,你六叔是打從她腸子里爬出來的,也是不知。」梅氏搖了搖頭,「你娘許是因你離得遠,不忍叫你著急,你祖母又中風了,這次是癱在床上不能動了,大夫已然不給她開藥了,還是老爺說好歹讓她把年過過去,這才開了些溫補的藥方,拿葯支撐著,看看能不能過去這個年,你六叔丁憂的摺子都寫好了,只等著那邊的信傳過來,就遞上去。」要說許昭齡的仕途也夠不順的,都是剛剛穩當了一些,

  就逢上家中喪事,生母去世鐵定是要丁憂二十七個月,再重新起複又不知要費多少周折。


  許櫻低下了頭,唐氏如今這樣子,她要說高興有些不孝,可要說傷心難過,實在是矯情,索性也就不說話了。


  幸好這個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許櫻問道,「怎麼回事?」她們剛從廟裡出來,這個時候進城的車不算多,怎麼會停下來了呢?


  姚榮家的探出了頭去問了車夫,又回來稟報,「姑娘,前面有輛車壞在路上了,正在修,不止咱們走不了,前面三、四輛車都走不了了。」


  「不能移到路邊去修嗎?」許櫻皺了皺眉道。


  「聽說是小毛病,一會兒就能修好。」姚榮家的道,「奴婢瞧著那馬車的行制,應是官家女眷坐的,許是不便在這人多車多的地方下車……」


  「既是如此,就等一會兒吧。」


  又過了一會兒,忽聽有人跟車夫搭話,「我家的車怕是修不好了,我家姑娘讓小的來瞧瞧後來可有認識人家的車,這輛馬車裡坐得可是山東許家的人?」


  他們這次出來套了兩輛馬車,連家的車被許昭齡和連成璧給佔了,許櫻和梅氏坐是許家的車,車上不僅有六品官女眷車馬的行制,也有許家的暗記,若是知道底細的,一望即知。


  梅氏聽見外面的人這麼說,出言道,「不知外面的是哪家故舊?」


  「我家姑娘是原大明府知府於大人的侄女,嫁到了大明府王家二爺,我家姑爺與幾個同窗去逛廟會,留下我家姑娘獨自坐車回家,誰料想車壞在了半路,還請許家太太行個方便。」於大人的侄女……許櫻一愣,那豈非就是上一世嫁給了連成璧的於家姑娘?卻沒想到這一世她嫁到了王家,王家也許家也是有親的,說起來並非是陌生人,可一想到要見到上一世連成璧那個據說不怎麼懂事

  理,把親戚得罪了不少和連成璧不對付的於家姑娘,她就有點……她正這般想著,梅氏已然張了口,「原來是王家的二奶奶,你且讓她過來罷,大家都是親戚,相請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哪有不出手相幫的道理。」她又拿了車裡的傘交給姚榮家的,「她年輕,想必麵皮薄

  ,你拿傘替她遮一遮。」姚榮家的拿了傘下了馬車,過了四、五輛停在路上的馬車,這才瞧見了壞在路上的馬車,只見馬車車廂是楠木的暗雕著福祿壽喜,車簾上掛的是軟煙羅,王家雖說是官家,卻也是頗有些產業,與劉首輔劉


  家也有親,這位王二奶奶出行,也是極講究的,她心裡這般想著,卻是步覆不曾稍停地到了馬車邊,「奴婢是許家四姑奶奶身邊的媳婦子,許六太太和我家姑娘請王二奶奶到車中一述。」王二奶奶本姓於,乃是劉首輔新寵于靖龍於大人的侄女,父親雖說是舉人出身,卻有一身治水的本事,如今正在工部做著水部副主事,與王家是門當戶對,成親之後與在吏部做書令的王家二少爺王瞻夫妻恩愛、琴瑟合鳴,今日兩人相攜出喝臘八粥,王瞻遇上了幾位舊同窗,相約著去逛廟會,她則是自行回了家,卻沒想到馬車壞了,本以為很快能修好,車夫忙了半天又說怕是一時修不好了,她這才犯了難


  ,跟她同乘的奶媽趙媽是個有主意的,親自下了車去尋後面堵在路上的幾十輛馬車裡可有認得的人,果然找到了山東許家的車,車裡還有許家的姑奶奶,連家的十太太,於氏自然喜出望外。又見許家派了媳婦子過來,還拿了傘,更是覺得許家的人辦事周全得很,莫怪叔父多番提及許家行事有大家風範,她拿了衣裳擋了臉,由婆子丫鬟攙著下了車,周邊看熱鬧的百姓知道她是官眷雖也有閑漢

  想要多瞧兩眼,卻也沒人敢造次,她又遮得嚴實,極快步地到了後面的馬車裡,許櫻往裡挪了挪,讓出個位置,兩輩子這才算仔細瞧清楚這位於氏夫人的面貌。只見她身披著雪青蜀錦織鯉魚紋面子銀鼠裡子的斗篷,身上穿著大紅織金梅報平安狐腋毛的對襟襖,露出一截雪青色的一斗珠皮裙,頭上戴著側鳳釵,手腕子上的羊脂玉鐲子襯得她肌膚勝雪,天生的一張


  瓜子臉,柳葉眉丹鳳眼,實實的是個難得的美人。


  於氏上了車,也上下打量著車裡的兩個人,瞧著許櫻卻笑了,「我認得你。」許櫻心裡本來就惦記著於氏上一世是連成璧妻子的事,聽她說「我認得你」三個字,就像是耳邊響起了炸雷一般,臉刷地一下子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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