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珍珠翡翠白玉湯
連家盼了幾代人,總算盼來一個探花郎,依著大齊律凡入一甲者即授翰林院編修(七品)一職,整個宅子也是按著七品的品級來修茸的,如今連成璧帶著許櫻搬進了這宅子,連家的長輩也說不上老,但在
山東的時候老太太就有話了,做官的就要稱老爺,老宅那邊暫且可以不改,到了京里就要改,連成璧就是老爺,連俊傑被叫成老太爺,連老太爺自然就是老老太爺了。
這宅子就是給他們夫妻住的,連契書都寫給了連成璧,正房正院就是留給連成璧夫妻住的。
連成璧帶著許櫻到了正院,只見一個面目清秀穿著藏藍比甲,頭梳圓鬟,戴著烏木綴珠釵的婦人笑眯眯地站在門口等著他們,見他們來了施了個福禮,「老奴給老爺、太太請安。」連成璧瞧見了這個婦人,竟有些激動,「奶娘,您怎麼……」許櫻這才知道,這婦人竟是連成璧的奶娘,連成璧奔了兩步到了奶娘跟前,轉了兩圈,「奶娘……」他又回過頭看許櫻,「這是我奶娘夫家姓廖的,
是我娘的陪房出身,小的時候一直奶著我,後來我娘去了,她……」她是被趙氏使計擠兌走的他最親近的人,卻沒想到她竟然回來了……廖奶娘拉著連成璧的手也是雙手發顫,說話的聲音發啞,「哥兒竟長這麼高了,還考中了探花郎,老老太太給我捎了信兒,說你成親了,也立業了,我讓我來替你收拾宅子,也替你管管家務,老奴真沒想到
還有見著哥兒的一天……」
「奶娘,這是我媳婦……」連成璧又牽著許櫻的手讓她見見。
許櫻低了頭,略福了福身,「嬤嬤好。」這個時候也不要給賞錢了,給這種關係的人賞錢是打人家的臉呢。
廖嬤嬤上下打量著許櫻,「多俊的媳婦啊……」說著眼淚又下來了,「若是姑娘還在,不知道要有多高興……」「嬤嬤替我娘高興就成了。」連成璧說道,他拍了拍肩,又瞧著這一院子的人,多數都是老人兒,當初趙氏進門頭三件事就是清理了原配杜氏留下的老人兒,廖奶娘就是她趁著有孕生事擠兌走的,那個時候連成璧也不需要吃奶了,他也被老太太養在了身邊,連俊傑又在外面做生意,廖奶娘雖說放心不下,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跟著男人回了杜家做事,後來還有許多忠心杜氏的被擠兌走,沒想到連老太太
還記著這些人,到底是把這些杜氏的陪房家人又弄了回來,替連成璧弄了一套心腹人馬出來。
廖奶娘擦乾了眼淚,「老爺太太還沒瞧過屋子吧?這屋子是我依著自己的猜度布置的,太太若是不喜,可隨意改動。」她握著許櫻的手不肯鬆手,許櫻也就由著她去,這些做奶娘的,有像梁嬤嬤那樣涼薄的,見事不對自己先走的,也有把自己奶大的孩子當成親骨肉的,廖奶娘對連成璧的疼愛絕無一絲裝假,連帶著對自己
也是真心實意的。這三個人先進了屋,許櫻一進正屋心裡就有數了,這廖奶娘到底是書香門第杜家出來的,堂屋就是按著一般京官七品家裡正堂布置的,雖說有玻璃罩燈、西洋座鐘、幾樣古董擺件,另有一對前朝官窯出來的彈瓶,傢具全都是楠木的,坐墊桌簾等都是蘇綉,但卻透著樸實低調並不張揚,也算是暗合了許櫻的性子,依著富貴人家的起居習慣,南屋多半是會客,有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也是鋪著蘇繡的桌布
,另有百寶格等等。北屋是起居,用整個楠木雕出了軟間隔,隔出了內外屋,外屋是臨窗大炕,炕上有柜子等等,地上又有條案坐椅等,裡屋就是各種的柜子,另有梳妝台等等,非常典型的京官之家的布置,雖說木料都是好
的,雕刻花紋等絲毫沒有錯處,就是拿著大齊律來一條一條的對,都不會有錯。
「奶娘果然是精細人。」許櫻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下人們又卸下了箱籠等等,許櫻指著姚榮家的、梨香、麥穗她們道,「過來給廖嬤嬤請安,她是老爺的奶娘,你們日後待她要加倍的恭敬。」
梨香因原是連家的人,多少知道有過這麼一位奶娘,姚榮家的和麥穗她們幾個愣了一下,不過反應都挺快的,曲膝施禮,「給廖嬤嬤請安。」「免禮,免禮。」廖嬤嬤揮了揮手,「都是些齊整的孩子。」她也瞧出來除了姚榮家的是媳婦子之外,這些個丫鬟都是黃花閨女,想想奶大的這個小老爺自小就是個各色的,有會自己病了正吃著葯,怕葯著了他,讓他喝幾頓旁人的奶,氣得他哇哇大哭,寧可喝糖水也不肯喝,餓瘦了整整一圈,也知道他怕是都看不上這些個丫鬟,又瞧瞧他緊盯著太太不放的樣子,就知道怕是迷戀小太太迷戀得狠了,心裏面只
得感嘆緣份造化。這般收拾忙碌了整整一日,卻是到了晚上還沒有徹底收拾利索,只把正院布置得能住人了,許櫻一看天色不早,忙放眾人去歇著,「咱們既已到了地方,來日方長,今晚也不用你們值夜,你們早早回去用了
晚膳,自己收拾自己住得地方,旁的東西慢慢收拾就是了。」
眾人也應了一聲,散去了。
連成璧本是拉著廖嬤嬤在南屋閑話家常,絮絮叨叨地講著別後離情,見許櫻那屋都放了人,拉著廖嬤嬤站了起來,「嬤嬤,您還會做珍珠翡翠白玉湯嗎?今個晚上我也不想吃別的了,只想吃這個。」
「你啊,都做了探花郎了還不長進,非要吃那叫花子飯,當心你媳婦笑話。」「她也是吃過苦的,怎會笑話我。」連成璧就把許櫻自幼失父,帶著寡母和幼弟在許家過活的事講了,「她父親本是庶長子,恕個罪說,她那嫡祖母本就瞧他們一家人不順眼,你別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也是
個剛強的,咬著牙活到現在,也是不易的,內里事情您日後慢慢就知道了。」「唉……雖說人都瞧著做官的人家外表綿綉,內里也是一家不知一家的難,你那幾個舅舅……」廖嬤嬤說到這裡也不說了,連成璧又怎麼不知道自己的舅舅們是什麼樣,若非他們都是不爭氣的,杜家怎會敗得
那麼快?母親怎會嫁到商家,又怎會在母親去世后還要伸手向連家要錢,一直到現在還靠著連家給的供養銀子活著。
「你大表哥原是個不錯的,誰知去年害了病沒了,餘下的幾個表兄弟還不及他們老子呢,你如今在京里,他們必定要來尋你,你待如何?」「我如今不過是個編修,他們能怎麼樣我?若說有錢,連家一年給他們一家五百兩銀子,怎麼樣也盡夠他們花用了,再要多得就是沒有了。」母親在時為了娘家不爭氣,不知道背地裡哭了多少場,連成璧提
起這些人也是有些惱的。
「你既有這樣的主意,我也就放心了。」廖嬤嬤想了想又道,「你那幾個表妹,你也要小心。」「我自是省得的。」杜家想要再嫁女兒到連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不要說別人如何,連成璧頭一個是不願的,他的那些表妹是有好的,可也不能繼續讓杜家纏著連家啃,還要子子孫孫啃下去,連家總有撐
不住的那天。他們說得這些話許櫻自是不知道的,她在屋裡把自己貼身藏著的幾樣東西也安置好,又換了衣裳,這才到了南屋,連成璧和廖氏見她來了立刻不說話了,連成璧雖說預備著要跟她講一講杜家,可千頭萬緒
的,竟一時不知該如何講起,左不過不出三天杜家的人就要殺上來了,到時許櫻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廖嬤嬤則好歹是杜家出來的,不願意「家醜外揚」,她見許櫻來了,「太太您且坐,剛才老爺跟老奴說了,要吃珍珠翡翠白玉湯,老奴這就親自下廚去做。」這珍珠翡翠白玉湯頗有一段典故,據傳明太祖朱元璋落難時做過乞丐,一直到做了皇帝還是覺得做乞丐時吃過的珍珠翡翠白玉湯最為好吃,曾用來大宴群臣,結果群臣包括他自己皆難已下咽,到了後世這道菜就有了變化,尤其是連家來做,更是先用了整隻的火腿、三黃雞熬一天一夜做湯頭,珍珠(面疙塔)一個個搓成玉米粒大小,個個飽滿均勻,波菜和豆腐雖沒變,可那湯里另有蝦仁、扇貝、竹蓀等等
十數種輔料,更不用說配菜共有八樣,都是個個精緻,許櫻吃了一碗便飽了,連成璧許是真愛吃,整整吃了兩碗,吃得鼻尖直冒汗。
「這湯頭輔料都是現成的,連家也有大廚試著做過,可誰也做不出嬤嬤這味兒來。」廖嬤嬤憐惜地拿帕子給連成璧擦了擦臉,又瞧了一眼訥罕的許櫻,「既是太太在這裡老奴也不隱瞞,老奴這道菜的妙處就是湯里放幾片海苔片,待煮好之後撈出來,旁人自是瞧不出,可內里的鮮就非旁人能
做出來的了,這蝦仁、扇貝雖也是海物,可卻少了那股子清香味兒了。」
許櫻聽到這裡笑了,「既是嬤嬤不傳之密想是光是聽嬤嬤說是不沒用的,嬤嬤若不嫌我笨,改日親自教教我如何?」
「太太即樂意學,老奴豈有不教之理。」連成璧見她們相處得好,也自然是十分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