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發火
許櫻聽見麥穗這麼說,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連家竟有這樣的規矩,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舌根有些發澀,這樣就這樣吧,如果連家真有這樣的規矩,她欠連成璧得太多了,替他守著這份家業
是好事,若真的像上一世一般,家業落到了連成珏的手裡,她才會不甘呢。
姚榮家的以為她是嚇傻了,趕緊拍了麥穗兩下背,「姑娘才嫁過來一個月,正是新婚,你在新房裡哭什麼哭……還不快跟我下去洗洗。」
許櫻側過身,讓她們走了,愣愣地回了裡屋,坐在妝台前卸了釵環,「幾時了?」
「回姑娘的話,快到午時了。」
「今個晌午十爺不回家用膳,讓廚房預備些輕淡的小菜,做個湯就成了。」
「是。」所謂物盡其用,人盡其能,上一世連成璧是中了探花之後被朝中大臣招了女婿,後來雖跟岳家翻了臉,當年連家人是不敢拿商賈之事去煩人家三品大員家的姑娘的,自然是在老宅成了婚,又送了小夫妻進京,這才有了大太太一力主張讓連成珏上祖譜,跟著連俊青做生意的事,老太太守著長房承繼家業的念頭,又想著連成璧做官,連成珏經商也是好事,這才應了下來,這才有了後面的許多事,也許她重活
一回,又欠了連成璧那麼多的人情,夢裡說該還的一樣不少的要還,她還給連成璧一份大大的家業,自然是件好事。
想到這裡,許櫻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竟像是挪開了一些,可舌根底下的澀意卻沒辦法散去。她帶著這許多的心事,午膳並沒有用幾口便揮揮手讓丫鬟們撤下去了,誰知丫鬟們剛進來端碗碟,連成璧就回來了,「快別撤,我快餓死了。」他滿頭大汗的,進屋頭一件事就是脫了外袍,拿帕子擦了臉,
隨意的用冷水洗了洗手就坐到了桌前。
許櫻替他盛了飯,又添了些湯,他就著這些飯菜整整用了兩碗飯這才停箸,「十爺怎麼回來了?」許櫻替他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早說了不許叫十爺。」
「好,成璧你怎麼回來了?」
「那幫人又說朝庭上的那些事,午飯還要喝酒,我不耐煩應付他們就回來了。」他一邊說一邊一邊拿扇子扇風,扇到了一半又瞧著自己的扇子愣了一下,「龍睛!龍睛!」
許櫻趕緊的攔住了他,「你以為是在你原來住的小院嗎?龍睛不在內宅,你有什麼事打發人去找他就是了。」
「沒什麼事,我扇子拿錯了。」他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扇子,跟自己的扇子極像,一樣的烏漆的柄,工筆山水的面兒,連拴扇墜兒的絡子都是一樣的如意結,若非他打開來扇風,怕是都瞧不出不同來。許櫻拿過扇子一看笑了,「十爺您是賺了,這山水是後世高人仿沈周的,我瞧著頗有些風骨。」連成璧自己的扇面兒則是他自己閑來無事畫著玩的,他文章不差,棋下得也好,要說畫畫上則是普通得很,不
能說差,只能說是尋常,這扇面兒瞧著不止是後世人仿的,應也是明朝的東西。連成璧聽她這麼一說拿來多看了兩眼,二話沒說就動手把這扇子給撕了,「十爺您這是……」許櫻有些發愣,連成璧雖說是少爺脾氣從來嘴都不讓人,對她卻是不差的,像是這樣當著她的面發脾氣撕東西還是
頭一回。「讓人拿去燒了!」他撕了個稀爛還不解氣,直接把扇子順著窗戶就扔了出去,瞧著許櫻有些發愣,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原因,「我去找人討扇子去,我那扇子就是撕了毀了燒了。」他說罷轉身竟然沒穿
外袍就走了。他這般一陣風似的回來,又一陣風似的走了,直弄得人一頭的霧水,許櫻獃獃地瞧著他的背影,心道莫非是前世自己沒養兒子的緣故,怎麼瞧著連成璧這麼像五歲的孩子呢,想到這裡,竟然又不生氣了,
她兩世加起來幾十歲的人了,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想到這裡竟然笑了。
翠菊本來以為許櫻要被氣哭,誰知道竟然笑了,更覺得害怕了,「姑爺想必是有什麼事,姑娘你別往心裡去。」
「我沒往心裡去,都撤了吧。」她揮了揮手道,翠菊跟綠蘿對視了一眼,只得悄悄的把飯食撤了。連成璧出了二門才發覺自己沒穿外袍只穿著雪緞的中衣就出來了,又轉去了自己靠近二門的書房,龍睛剛吃了飯正在廊下打盹兒呢,就見他進來了,「十爺……您這大晌午的……」本來十爺這麼熱的天就不應
該又折騰回家裡,誰讓今日十爺出去會朋友,遇上了不速之客呢,沒想到竟然又穿著中衣跑到了書房,難不成是十爺跟十奶奶鬧脾氣了?「給我找衣裳。」連成璧道,說完又忍不住給了龍睛一個響頭,「帶你出去有什麼用,連我的扇子讓人偷換了都不知道,那個白存義真是個混蛋,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沈周的扇面兒,硬要送我,我不要,他竟
然偷偷的趁我不注意換了,一想著他拿了我的扇子,我拿了他摸過的扇子就犯噁心!」白存義本是江南鹽商之子,不學無術又貪花好色,是個男女不拘的,家裡給捐了個貢生的功名,又弄去考了科舉,自然是陪太子讀書的貨色,可偏偏讓他瞧見了連成璧,又知道了連家的底細,知連家與自己家也不算是全無交情的,就追了過來,倒是沒敢住到連家老宅,不知怎麼的住到了四房五叔的家裡,連成璧見到他就罵,也攔不住他整日里堵他,這回連成璧打定了主意,這次不止要要回扇子,還要把
他打出遠山縣,他才不管什麼有生意往來呢,這般下作糾纏,不打斷他的兩條腿就是給他爹娘面子。
龍睛一聽也怒了,「竟有這樣的事?」他跳了起來,沖著後院喊了一嗓子,「蝶尾!別睡了!咱們打架去!」
許櫻自然不知道這事兒,到了傍晚見連成璧回來了,臉上倒是沒有怒氣了,還多了幾分刻意的笑,手裡拎著個竹籃子,「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得罪人了自然要哄……許櫻冷冷一笑,「十爺您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他一邊說一邊去拉許櫻的手,讓她摸籃子,「你瞧瞧……」
許櫻手剛碰到蓋著籃子的布,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動,嚇了一跳,「這是什麼?」
連成璧笑嘻嘻地掀了籃子,裡面只一隻剛剛月余渾身烏黑眼睛金色的貓……「呀……這貓怎麼這麼黑?」
連成璧笑嘻嘻地道,「這你就不懂了,這叫烏毛金睛,獅子貓里的上品,我找人淘換了許久才找到的。」
許櫻抱起那隻貓,摸了摸它的毛,獅子貓的毛長,雖說只有滿月大,瞧著卻不小,摸在手裡卻是軟軟的一小團,「要喂它吃什麼?」
「白水煮的魚、雞肉都成,送我貓的人讓我一要少放鹽,二要少給它吃肝。」
許櫻點了點頭,摸了摸這貓的耳朵,小貓貼著她喵喵得直叫喚,倒讓她強裝出來的怒意也沒了,「十爺您中午到底是為了什麼?」
「跟我換了扇子的人是極討厭的人,我去把扇子討回來了。」他沒說他帶了幾個家丁不光把扇子討了回來,還不顧五叔難看的臉色把白存義給扔了出去,言明了不許他再踏進遠山縣。許櫻瞧他的臉色也知道他怕是找了別人的麻煩,「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一個馬上就要進京作官的人可不能如此魯莽,與旁人錯拿了扇子本是小事,你只需要好言好語的換回來就是了,所謂惡語傷人三
春寒,誰知誰日後能遇上什麼難事呢?不能總結仇。」
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連成璧早就聽也不聽扭頭走了,許櫻這麼說他倒是耐著性子聽完了,「你說得這些我都懂,只是那人實在可惡。」他說到這兒就不說了,臉上又帶著那種受了委屈的孩子樣。
「好,可惡咱們就不理他。」許櫻摸摸他頸后細細軟軟沒能梳上去的一層軟發,連成璧扁著嘴往她身邊蹭了蹭,倒惹得那小貓有些不高興了,喵喵得直叫喚。「娘子我替你畫眉吧。」他伸手把小貓從許櫻的懷裡抓了出來,看也不看地又塞回籃子里,小貓掙扎著還想出來,又讓他一隻手給按了回去,貓本是倔性的,伸爪子就要撓他,許櫻眼疾手快地扯回他的手,「
去把貓抱走,找人調教好了再送來。」這貓一瞧就不是貓匠養出來的,野性猶存。
「我替你畫眉吧?」連成璧倒是沒在意貓,又扯著許櫻撒嬌。
「馬上就要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了,若是畫了新眉太難看。」
連成璧問了兩次還是被拒絕了倒也不惱,一轉身卻瞧見玫瑰端著什麼進來了,眉頭皺了起來,「你走路怎麼沒聲兒啊?」玫瑰本來就是趙氏送給連成璧的,送之前早就有過話,讓她們四個誰有本事誰做通房,結果四個人暗鬥了幾輪才發覺連成璧竟是一個都瞧不上她們,如今十奶奶來了,更是瞧她們不順眼得很……卻沒想到自
己剛邁進門檻,就被當眾給嘲笑了,當時臉就有些發燒……
許櫻倒沒為難她,「是我讓她把你留在外書房的衣裳取回來。」連成璧在外書房換衣裳的時候把裡衣給扔在哪兒了,雖說有小斯們照管還是不成,許櫻這才讓玫瑰取回來。
連成璧一把包著裡衣的包裹從玫瑰手裡搶了過來,「我的東西以後不要讓人沾手。」這已經是連成璧今天當著許櫻第二次發火了,雖說都不是針對她的,許櫻還是生氣了,一甩袖子,「十爺您還是暫避吧,我要換衣裳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