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成親
連家世居遠山縣,大半個縣城商鋪都是連家的產業,迎親的隊伍到了遠山縣,就如同到了連家一般,就連他們臨時落腳充做明日迎親之地的客棧也是連家的產業,據說為了他們夫妻和美,更名做了合和居
。
許家來送親的是許家大爺許昭良,楊家派來了楊純武,兩人帶著一眾的家丁護院等在雅間和各院住下了,許櫻她們則被安排在了西跨院。合和居自是要比路上的客棧布置得還要好些,許櫻他們一行人剛進跨院的門迎面就來了個身穿暗紅比甲大紅縐綢衫,頭梳圓髻側戴一朵石榴花,頭插雙喜子母扁方,耳朵上戴著八寶葫蘆銀鎏金耳環,左手腕戴白玉鐲的婦人,瞧這一身打扮,說是哪個富貴人家的主母也是有人信的,許櫻卻知道這人應該是連家婆子之一,婦人到了許櫻跟前福了一福,「奴婢是大太太的陪房,夫家姓喬,您叫我喬婆子就是了,
太太讓我在這裡等著您,您缺什麼少什麼儘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許櫻點了點頭,「有勞您了。」她略使了一個眼色,麥穗拿了事先預備好的荷包遞了過去,婆子恭恭敬敬地收了,揣到了袖子里。這個喬婆子上一世是許櫻打過交道,是個鼻孔朝天狗仗人勢的奴才,連成珏對她都是畢恭畢敬的,雖說後來連成珏得了勢就翻了臉,不過這個時候喬婆子還是瞧不上他的,至於上一世為人外室的她,則是
連喬婆子的好臉都沒見過,這一世……許櫻笑笑,這種事怎麼能比呢。放在她自己身上,一個是庶子的外室,一個是未來的十奶奶,豈能一般看待?喬婆子是連家大太太的心腹,連大太太這人許櫻上輩子就沒參透,你要說她精,可她卻被連成珏哄得團團轉,連大老爺死了之後,是她力主讓連成珏上祖譜,甚至將連成珏寫到了自己的名下,讓他有了嫡子的名份,這才讓連成珏在連成璧死後名正言順的做了連家家主,可你要說她傻,她是被連成珏利用過的人里唯一全身而退的
,獨自得了一個養老的花園子,每年收著連成珏五千兩銀子的供奉,據說私房的銀子更有十數萬兩之巨。喬婆子暗地裡觀瞧著這位未來的十奶奶,只見她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模樣生得甚是冷艷清麗,一張臉雪白如羊脂美玉一般,略薄的嘴唇卻是天然的紅若櫻桃,一頭烏髮漆黑如墨染一般,見了她時雖有
三分的笑,可那眼神卻極是清冷。她原本暗地裡揣摩著能讓十爺一門心思娶回家的女子,應是模樣甜美嫵媚嘴甜性情好的,可瞧這樣子卻完全不像,又聽人說此女子有聚財之能,可瞧著這周身的氣派,分明是官家閨秀,全無一絲商人的市
儈氣,她也是經多見廣閱人無數的,只覺得越瞧許櫻越是渾身迷團,瞧她言行舉止,渾然不似小姑娘,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熟感。
這樣的十奶奶,難怪大太太要讓自己前來探一探虛實了。
兩人各自懷著心思,到了合和居已經布置好的跨院,「這院子是為了迎新人重新修膳粉刷過的,裡面的傢俱器物俱都是全新的,被褥等等也都是讓連家的針線上人現做的,您儘管放心用就是了。」許櫻上下打量著院子,只見這院子有正房三間,廂房左右各兩間,不止門窗是全新的,牆是新粉的就是房上的瓦也是全新,地上鋪了磨磚對縫的青方磚,又在院子當中砌出來一個花池子,當中植滿奇花異
草,此時正當盛放之時,引來蜂蝶無數,院子的東北角又有一葡萄架,上面爬滿了半熟的青綠葡萄。待她們跨過了門檻,只見正廳里擺著楠木方桌並楠木椅子,桌上正中是兩尺多高的西洋座鐘,左右各放置粉彩百子戲春彈瓶,左次間擺著八仙桌,桌上共有四個果盤四個點心盤四個乾果盤,西次間靠北牆擺著一個架子床,靠南窗又有桌椅,靠西牆又擺著衣櫃、屏風等,另有空置的梳妝台,妝台上擺著嵌著一面一半半高的鴨蛋形西洋鏡子,門帘、窗帘、床帳通通是大紅撒金綉鴛鴦的,這屋子說是客棧的屋
子,要說是哪戶殷實人家的洞房也是有人信的。
「四姑娘想必路上走累了,請先歇息吧,明日還要忙一天呢。」喬婆子笑道。
「如此就多謝嬤嬤了。」
喬婆子告辭走了。
許櫻這才進了西屋,換了衣裳,穿了家常的粉白海棠紋對襟褙子,耦合裡衣出來,頭上重重的釵環也換成了家常的首飾。
至於那些點心果品,她也只是略用了一碗蓮子粥,吃了一塊栗子糕便不吃了。
這個時候自稱是老闆娘的青衣婦人到了,問晚上要用什麼晚膳,許櫻拿著菜單子點了幾個清淡的,又賞了店家上下十斤豬頭肉,十斤汾酒,十斤各色雜糖,老闆娘千恩萬謝的走了。連大太太趙氏一輩子沒有親生的兒子,只有三個女兒,對女兒卻冷淡,待在屋裡的庶子也不算有多親,偏生愛狗如命,拿著一隻叫多福的獅子狗當成兒子般的養,日日親自餵食、梳毛不說,還一口一個兒子的叫著,連大爺連俊傑對她這做派極看不慣,她樂意當狗媽,他還不樂意當狗爹呢,兩口子本來感情也不深,如今更是相看兩相厭,連俊傑自有自己的得一樓養病,趙氏自有自己的錦繡院過自己的小日
子。
可新來的十奶奶卻由不得她逍謠,她一邊替多福梳著毛,一邊聽著喬婆子講關於許櫻的種種,冷冷一笑,「老十眼高於頂,一副誰都不看在眼裡的樣子,沒想到竟是個喜歡冷美人的賤皮子。」
「聽說二老爺迷楊氏迷了一輩子,如今跟二太太都是相敬如賓彼此淡淡的,怕是那對母女頗有些神通。」
「不管有什麼神通,她最好不要攔我的路,否則我讓她哭著出去。」
「是。」喬婆子笑道,「要依奴才看,如今十爺得了功名是好事,為官者豈能輕沾商賈之道,他們夫妻無非是吃了紅利罷了。」「老太太若是如此想,也不會點頭答應讓十爺娶有聚財之能的許四姑娘了,人人都知許家遭了劫難,失了兩萬多兩銀子,可你瞧那嫁妝,許四的出手,哪裡像是窮的,許家的家底原我是知道的,合三房之力
,不賣房子不賣地,挖地三尺也就是能挖出不到一萬兩銀子,可如今竟如此豪富,這個姑娘不簡單。」
「您的意思是……」
「左不過我占著婆婆的名份,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就是。」
「是。」到了正式成親的那一日,許家來送親的許家大爺許昭良,親自在客棧門口出了幾道早就成了成例的題目,自是考不到探花連成璧,倒引得圍觀看熱鬧的人一陣又一陣的鬨笑,許昭良咳了咳,放連成璧進了
院,楊純武背著許櫻出門上了花轎,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往連家大宅而去。連家大宅在遠山縣的西城,佔了兩畝多的地方蓋宅子,人稱連家街,花轎到了連家街先看見了一個簇新的牌坊,上面寫著探花及第,連成璧又中探花又娶妻,早就驚動了遠山縣的上上下下,街市兩邊擠得
水泄不通不說,連二樓都站滿了人,更有懷春少女遠遠的瞧著俊美無匹的新郎官身穿大紅袍,腰扎玉戴,頭戴烏紗帽扎宮花,騎著棗紅馬春風得意的娶妻,暗地裡咬嘴了多少帕子,哭濕了多少枕頭。
這一行人一路走著一路扔著喜糖,到了連家大門前,二十萬響的鞭炮轟鳴,震得人耳朵直疼,光是鞭炮碎屑都堆了成了小山一般。新人迎進了門,先踩簸箕再邁火盆,第三腳則踩在大紅的毯子上,講得是一點的塵土都不沾,到了喜堂之上,連俊傑與趙氏穿著大紅的員外與員外太太服,一對新人先拜天地,再拜父母,夫妻對拜之後,
被雙雙迎到後堂。
邁過高高的門檻時,許櫻腳下略一絆,差點摔倒,卻被一雙手穩穩的拉住,「慢點。」
「嗯。」許櫻小聲應了一聲。
「到了連家你我最大,誰也不要怕。」連成璧小聲說道,許櫻又應了一聲,兩人本就是認識的,如今做了夫妻,卻有些尷尬。連成璧微吸了一口氣,接了喜娘遞過來的銅秤桿,挑開了大紅鴛鴦戲水的喜簾,見著了身穿鳳冠霞披,大紅喜衣的新嫁娘,只見許櫻頭略低了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描畫得柳葉一般的彎眉,一雙眼睛黑若
潭水一般,連成璧不由得有些失神,眼前的景像竟像是在他面前發生過無數次一般,又像是終身夙願得償一般,竟不知如何應對。
喜娘自是見慣了新人的各種反應,咳嗽了一聲調侃道,「咱們新郎倌看見新娘子竟痴傻了。」
屋內觀禮的眾人自是陪著鬨笑了起來,連成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見在屋外一群近支男賓中站著的連成珏時,卻微眯了一下眼睛,帶著三分的警覺。連成珏卻似無所覺,還是裂著嘴笑著,招呼著親朋,好似比新郎倌還要高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