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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思量

  楊老太太本住在後堂暖閣里,回屋之後摟著楊氏哭得厲害,沒過多大一會兒楊老爺子也回來了,坐在外間屋裡嘆氣,許櫻好不容易才勸老太太止住了淚,忙喚僕婦來打了水,又親自擰了帕子遞給楊氏替楊

  老太太擦臉。


  「外祖母,兒女親事本是緣份,我與表哥許就是沒緣份,這也怪不得誰,您若由此大大的生了一場氣,倒叫外孫女如何與大舅一家走動。」楊老太太點了點頭,「若非如此,我豈會輕易饒了他們。」許櫻無父,許家的人一個個又涼薄得很,若是與舅家交惡,許家人還不定如何對待他們母子三人呢,只是如今她尚在世,一向聽話孝順的長子長媳就陰奉陽違,有意的違逆了她的心思,它日他們兩夫妻雙雙的去了,女兒與外孫、外孫女遇上了難事,又能倚靠何人,「我只傷心如今我們倆個老不死的還在,他們就如此對待你們母子三人,我們若是去了


  ……」許櫻心中嘆了一口氣,當年父親去世不過一年,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因宅基地的事狠狠生了一場氣,又因大舅舅舉試不第,一氣之下與友人為幕,兩老比娘親去得還要早一年,小舅舅與小舅母眼見生計艱難


  ,帶著兒女投靠岳家,小舅舅走南闖北,小舅母倚著娘家渡日,大舅母一人帶著兒女支應著生計,對自己和母親不聞不問,母親去世時都未曾見過她,她上一世竟不知有個外祖家可倚靠。這一世外祖家與他們母子三人多有來往,大舅舅科舉之事,還全賴父親的筆記,大舅母卻未與自己母女商量,就直接找了祖父退了親,雖說有不想連累他們母女的意思,未必沒有想替楊國良解除這樁沒助益的婚約,另擇良配,替楊家找一個可倚靠的親家,好在冤案中解套的意思,如今楊家不但還了清白,大舅舅還升了官,自己母女自是知道內情的,大舅夫妻不知內情,許是還以為是陸家、劉家替楊家活


  動得力的結果呢,聘陸家女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


  想了這種種事,許櫻心裡那淡淡的委屈也慢慢的散了,熙熙攘攘無非利來利往,血緣之親也不過如此罷了。


  「外祖母你何必如此憂心,如今外孫女有一個做了知州的大舅舅,日後自有外孫女的好處,大表哥有狀元之才,外孫女卻沒有做狀元夫人的命,外祖母你保重身子,才是我們母女之福。」


  許櫻這一番話不止屋裡的楊老太太嘆氣,屋外的楊老爺子也是感嘆不已。


  「你大舅舅年近不惑,胸襟氣度竟不如你……」


  「大舅舅年近不惑才升上五品官,是天大的好事,外祖母理應高興才是,就算是為了我們娘三個的將來,您也要和大舅舅和好如初啊。」楊氏心裡也有疙瘩,見女兒大大方方的勸解著母親,暗中也覺羞愧,自己是為人母的,竟沒有女兒的胸襟,「是啊,娘,大哥不是那些個不認親眷之人,他如今也是有臉面的朝廷大員了,親戚朋友來了這麼

  多,您怎麼樣也要給他這個面子才是。」楊老太太點了點頭,「若非看在我的好女兒,好外孫女的面子上,瞧我能饒了他們誰。」她說這話揚高了聲音,在窗外不知聽了多久的陸氏和花氏面面覷,陸氏先別過了眼睛,向守門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守


  門的婆子這才大聲通報,「老太爺、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來給您賠罪來了。」


  到了晚上飲宴之時,楊老太太陸氏和楊氏扶著,帶著笑臉出來了,眾親眷自是知道這一番的爭執解了,她喝了兒子、媳婦敬的酒,這才稱了乏回去歇著,一場晚宴總算圓圓滿滿的辦了下來。到了夜裡,楊純孝與陸氏夫妻湊在一處說話,提及白天的事也是感嘆,「我只道櫻丫頭是少年老成,如今聽她一番話,思慮之周得嚇人,你也不必再多想,國良配不上她,她也未把國良放在心上。」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被表哥退了親,母親與外祖母帶著再續前緣的心思,卻被別人半路攔了姻緣,怕要大哭大鬧尋死覓活,可許櫻偏偏一副並不介懷的模樣,反倒跟長輩講起了道理,這樣的女子聰明得快要成


  了精,陸氏對退親之事,不但沒有悔意,反而多了慶幸。「唉,你也不必再說別的了,這次我能逢凶化吉,又升了官職,全賴舅兄們周全,國良又得了舅兄們的賞識,舉薦去國子監讀書,大有前程,訂親之事順李成章,咱們夫妻對小妹和櫻丫頭好些便是了。」楊

  純孝沒有陸氏想那麼多,經過最近的事他也想明白了,在朝堂之上想要立足,不結黨,不使心計是不成的,此一時彼一時,做了官就要有做官的樣子。當夜許櫻留在外祖家過夜,睡到半夜之時,只覺心中氣悶,披了件衣裳出了屋,都說人情淡漠世事多艱,被人這般嫌棄,許櫻心中豈能似面上一般的平靜無波,上一世她被人嫌,是因為是無父無母無權無


  勢只能仰人鼻息的孤女,這一世她被人嫌,是因為她太厲害能幹,可硬要讓她選一樣的話,她寧願自己厲害能幹些。她坐到院中的青石條凳上思想著這些事,一時間竟有些想笑,展家使盡手段一為她姓許能牽制義父;二為她能幹能支撐門戶。楊家不要她一是因為她無權無勢;二是為她太能幹。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一個個


  都算得精得很,展家罷了手,楊家倒因禍得福得償所願,可見得哭著喊著要跟她有牽連的人沒有好下場,離了她的,倒有了好報,她也算是個不吉之人吧。她正這麼想著,不知從哪兒飛過來一個石子,打在她的肩上,許櫻抬頭看,卻見自己所居的小院的女兒牆上,竟坐了個人,「誰?」楊家並非是許家似的深宅大院,只是一家三代人住著的兩進宅院罷了,今


  日有些個外客留宿,莫非哪個酒鬼喝多了酒,走迷了闖到這裡來了?


  「小聲些。」那人說罷,竟一躍而下,「是我。」


  今日是滿月,那人雖穿了件藏藍的衣裳,細看眉目卻清楚得很,「連師兄……你怎麼在此?」「不止我在,茂松書院有些頭臉的都來了,攀附嘛……自然是宜早不宜遲。」連成璧笑道,他這人說話,總帶著三分的諷意,讓人聽不出真假,「倒是你,半夜不睡在院子里笑,嚇得我差點丟了魂,隔著花牆


  看到了是你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你難不成是因為楊國良氣得得了失心瘋?」


  「是啊,我失心瘋了,大喊一聲有賊,讓你被亂棍打死如何?」


  「我被打死了事情倒小了,就怕打不死,你又被冤一個夜半與男人私會的罪名。」旁人說這話像是威脅,連成璧說這話,卻是在嘲笑世人看事只看表面。「如今世人都知我背信棄義與落難的舅家退了親,舅家渡過了劫難官升一級,我又恬著臉來求續前緣,被舅母弄了個好大一個沒臉,真懶上了你,也不知道是誰吃虧。」許櫻在人前戴了經年的面具,被說話


  陰損毒辣卻句句實情的連成璧激得,竟掉了下來,跟著他一起比誰嘴更毒。


  「這世上的人,長著一張嘴除了吃就是說人閑話,聽他們的話,一個個倒都不要活了,可你若翻了身,做了人上人,他們又換了嘴臉,只說你的好話了,何必管他們。」連成璧道。


  「我若手上有酒,為你這話也大浮一大白。」許櫻笑道。「你若是男子,我立時帶著你翻了牆喝酒去。」連成璧道,許櫻這個小女孩怪裡怪氣的,與她呆在一處說話,卻是他這輩子從沒有過的痛快,若非是為了看看許櫻到底好不好,他也不會跟著連成珏一起來楊


  家賀喜,連成珏想著攀附,他可懶得捧什麼新貴的臭腳。兩人正小聲說著話,遠遠的巡夜的婆子提著燈走到了院外,兩人都不再吭聲了,連成璧借著月光瞧著許櫻,她頭上只插了一根固發的珠釵,雪青的裡衣,外罩著桃紅的褙子,腳上趿著寢鞋,一雙玉足雪白


  得似是白玉雕成的一般,他瞧著就覺得天熱得很……再不敢往別的地方瞧了,「天晚了,我走了,你也回去歇著吧,莫要再半夜在院子里笑了,當心嚇死人。」連成璧說罷便快跑了幾步,躍上牆頭,翻了出去,身手利索得緊,又有誰知他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紅得跟廟裡的關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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