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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盤算

  卻說那幾個少年回了客院,許家客院不小,臨時打掃出來的屋子只有四間,連家兄弟住了一個屋子,連成璧一隻腳踏進屋裡就皺著眉頭吩咐書童拿衣裳給他換,「我早說了不來許家,他們家如今什麼名聲?

  平白的多了這許多事。」


  「二叔去了臨山鎮楊家過節,你跟我不來許家,難道要冷冷清清在書院里閑呆?再說男人眠花宿柳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許家是官家,你還是小些聲吧,莫得罪了人。」連成珏說道。連家這一輩其實沒有十幾男孫那麼多,只是嫡長媳肖氏生了兩子皆夭折,不得不給丫鬟開了臉,生了長孫成珏,因連家的孩子來得艱難,老太太請了算命先生,說要到七八個才能站住,若要保住成珏得把他叫成老九,糊弄閻王,這才對外稱了九少爺,許是算命先生真得靈驗,成珏不到一歲時長媳就有了孕,生了嫡長孫連成璧,連成璧來得艱難,長得又漂亮,自幼被老太太如珠如寶的養大,也養成了他一身驕狂孤介的脾氣,肖氏在時尚好,肖氏早喪之後,全家上下除了老太太,也只有連俊青能管束他一、二,偏偏他天縱英才,是塊讀書的材料,如今連俊青開了書院,連老太太再捨不得,也把他送來讀書


  了,至於連成珏,本來書得得就平平,送他至書院與其說是讀書,倒不如說是「陪讀」。


  「哼!」連成璧換了衣裳,躺到竹榻上拿了一本書看,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你晚飯可吃飽了?我見你只夾了幾口素菜,要不要吃些點心?」連成珏笑眯眯地說道。


  「屋裡又沒有旁人,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哄我。」連成璧冷著臉說道,他對連成珏這個婢女生的庶出哥哥,並沒有多少敬意。


  「那你在這裡看書,我出去逛逛。」連成珏臉上的笑臉一絲不變。連成璧見他走了,把書扔到一邊,拿了帕子蓋了臉,打起了盹,連成珏在外面逛了一圈回來,見他睡著了,眼裡閃過一抹恨意,雙手緊握成拳,卻又慢慢展開,進屋拿了薄被給連成璧蓋上,又避讓了出去

  。許櫻領著楊國良往楊氏所住的小院而去,一路上楊國良打量著許家大宅,這宅院蓋得規規整整,一重一重的院子以只能容得下一輛馬車行進的青石板路相連,偶爾路過的花園也修得平整有餘,靈秀不足,


  來往的下人穿得整齊,規矩也算是不差,與京里的陸家相差卻甚遠。到了楊氏所居的小院,院門與別的小院沒有什麼不同,推開院門先瞧見刻了魚躍龍門的影壁牆,轉過影壁只見四四方方的一座小院,收拾得乾乾淨淨,當中一架葡萄架,正房門前各有長約三尺的花莆,種

  著些常見的花草,此時正當季,花草開得正盛,雖不名貴,卻別有一番趣味。


  站在門口迎著他的,正是自己的姑姑楊氏,楊氏今日穿了鴉青比甲,藕合色的立領裡衣,牙白的馬面裙,頭上戴了掛珠小銀鳳釵,身上半點艷色皆無。


  楊國良的母親陸氏本來就夠素淡端莊了,可不管怎麼樣衣裳的花樣勿必要鮮亮,身上的飾物勿要精巧,與枯木死灰一般的楊氏完全不同。


  「侄兒給姑姑請安。」楊國良咽下辛酸跪地給楊氏磕頭。


  「好孩子。」楊氏眼含著淚扶起楊國良,「來,進屋說話。」楊氏攜著許櫻聽楊國良說楊家此時的情形,「祖父身子還是一樣健朗,祖母前陣子偶感風寒,吃了幾帖葯已經大好了,父親和母親在任上過得極好,聽說那處地方繁華得很,只是方言難以聽懂,我二弟倒比他們倆個學得快,現在已經能跟當地人講幾句話了,二叔和二嬸都很好,二叔讓我告訴姑姑,那店鋪他已經買下來了,原先賣南北貨的那家人說咱們只要不漲錢就繼續租,二嬸說了,實在是忙不過來,否


  則那麼好的地點租給別人做生意太可惜了,對了,原來那個江氏說得話不實,年租應是一百四十兩。」


  年租一百四十兩的鋪子,因為急脫手要現銀,又不敢聲張,竟只賣了一千二百兩,簡直是虧大發了,可要與上一世賣了八百兩相比又不算虧了……


  許櫻轉念一想,江氏在年租金的事上都一直在跟五叔撒謊,估計賣價也撒謊了……他們夫妻在銀錢上果然各有心思。


  「我們孤兒寡母的,能旱澇保收收些個租金,有餘錢花已經心滿意足了,你這次回去,把這銀票帶上。」楊氏說道,說著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兩百兩的銀票。


  「姑姑你何必如此外道……」


  「你爹娘已經補給我三百畝的嫁妝田了,另外的二百兩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們再墊上。」楊氏說道。許櫻心裡做得卻是另一番盤算,三百畝良田,佃給別人種,若遇豐年一年能拿不到一百五十兩的入息,遇上災年能有一百兩就不錯了,養這幾口子人是夠用了,要說富餘銀子那是半點沒有的,幸好有義父

  的貼補,如今大太太幫著掌著家,月錢等等分文不少,這才年年節餘了下來,可若是有什麼事,照樣經不起。


  她早養成了居安思危的性子,買鋪子也不光指望著坐收租金,那店家肯一年出兩百兩的銀子租鋪面,那店做好了一年少說也要有四百兩的入息。


  「唉,我若非是閨閣女子,倒真想去看看咱們家的鋪子什麼樣。」許櫻嘆道。「妹妹去看看又有什麼不成的,只是那鋪子在大明府,要去的話得一大早就去,午時進城,城門關之前就要回來,呆不了多久,反倒折騰得很,那鋪子我去看過了,雖不是正街,可也是極繁華的,那店主說


  早知道主家要賣鋪子,他就不把錢全壓在貨上了。」


  許櫻笑了笑,做生意可不是有錢難買早知道,可惜她前世這麼大的時候過得糊塗,什麼事都不知道,若非記得鋪子的事,怕是連這鋪子都買不成。


  「你小小年紀,還是要以讀書為要,千萬不要移了性情。」許櫻想得是生意經,楊氏聽楊國良說多了經濟上的事,就有些惱了。


  「侄兒自是省得的。」


  「娘,許忠跟遼東咱們家留在遼東那邊的人,還互通音信嗎?」


  「自是通音信的。」楊氏說道。「當年爹手下頗有些個能人,這些人就算離了咱們家,也一樣能過得不錯。」她後來經商做生意還遇上了一個,是從后金國和蒙古國往大齊國販皮貨、人蔘、鹿茸的,在遼東府開了一個好大的養鹿場,見到

  了她還唏吁感嘆了一番。


  「確是如此,只是現在他們生意做得都還小。」「有能人就成,如今老爺輕易不出門,許忠又沒了事由,他娶了百合姐總不能還這樣,不如讓他帶了山東的特產往遼東走一趟,販些北貨回來,看看能不能賺些錢,若是成的話來年鋪子咱們就不租了,讓許

  忠和百合姐做,一年能多收一百兩也是好的。」


  許櫻算是會看人的,她知道許忠這人忠心歸忠心,可也有野心,有能力,並非甘於碌碌無為之人,如今是有百合在這裡讓他離不得,可時日久了沒有什麼事做,許忠是會離開的,不如用一用許忠。


  「你這孩子,總是想些不著邊際的事,這些事豈是你一個女兒家該想的?」楊氏皺了皺眉,不同於許櫻,她對現在的生活極滿意。


  楊國良是有頭腦的,他覺得許櫻說得這些話並不是不著邊際的孩子話,楊氏剛斥責過他不應該不務正業,盡說些生意經,楊國良也就沒敢說話。


  可是百合卻對這事真正上了心,許櫻說得正是許忠在她跟前念叨過的,只是愁的沒有本錢,他又是奴才的身份,沒有主人的許可不能輕易離開。百合早看明白了,許昭業留下的孤兒寡婦,指著主母楊氏是不成的,唯有指望許櫻,許櫻如今雖才九歲,見識卻連一些大人都萬萬不能及的,心裡打定了主意要把許櫻說得事跟許忠說說,看看他是什麼意

  思。


  楊氏聽說楊國良在老太太那裡已經吃過了飯,便招待他用了些點心果子,後來見天色晚了,這才派常嫂子送楊國良回客院,許櫻則留下來了。


  當晚母女兩睡在一張床上,說著體己話,「今個兒我瞧著張姨娘還算老實,知道家裡來了客人,就把元輝送到她那屋了,到了晚上你表哥走她又給送回來了。」楊氏忽然提到了張姨娘。「您可千萬別因為她老實就心軟,又想著弟弟跟她親近沒什麼,我原不想跟您說,可咱們這樣的人家沒有讓姨娘守著的道理,她生子有功,可弟弟有嫡母,不需她這個生母,原先有太太在中間橫著,我想著讓她守滿三年孝,讓太太沒話說了,再尋機嫁出去,現在想來過個一兩個月,就把她打發出去。」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張姨娘沒了張嬤嬤這個扯後腿的,用起了軟招子,娘八成是要心軟,可這子嗣上的事

  不比別的,有張姨娘在,弟弟和娘就隔了一層,這種事情心軟不得,再說張姨娘還年輕,真要讓她守一輩子也未免太狠。


  「嫁出去?」楊氏坐了起來。


  「正是,我朝連寡居的正室守滿三年都盡可以改嫁,更何況妾室,哪個體面的人家也沒有讓妾室守寡的。」


  「道理是這樣道理……」


  「她在咱們家,就是個妾室,娘您找個正經人家,厚厚的給一份陪嫁,堂堂正正的嫁出去做正頭娘子不好嗎?您記得張姨娘給爹留了后的恩情,把她好好的嫁出去,才算是全了恩。」


  楊氏躺了回去,張姨娘沒說要嫁人的事,楊氏也沒往那處去想,現在許櫻說了,她覺得道理是那個道理,可是……「娘,您在許家都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太平日子過,可這其中的孤苦……」許櫻眼圈紅了,她是一個人守過的,那種暗夜茫茫不見前路,一張床倒有半張床是冷的,無論遇上什麼事

  都要自己扛的苦,她是真吃夠了,「您好歹是許家明媒正娶的,祖墳、祠堂少不了您的主位,張姨娘算什麼?她還年輕……」


  「總要尋訪個不差的人家。」楊氏小聲說道,慢慢躺了回去,用被子蓋住自己。「要說原來咱們是兩眼一摸黑,如今地面都熟了,找什麼樣的人家找不著啊……」見楊氏想清楚了,許櫻按下心中的歡喜,柔聲說道,心裡打定了主意,捎信給小舅母,讓她尋訪一個殷實的客商,遠遠的把張姨娘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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