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年夜小館溫情
臘月二十三，在北方已經是年。
過年的氣氛逐漸濃烈起來，各家各戶，無論貧貴，開始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做準備：大掃除，祭灶神，打年貨……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蒙賜最幸福的時刻，從年到元宵，他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不用去學堂，每隻想著今吃什麽，明吃什麽，後吃什麽；今玩什麽，明玩什麽，後玩什麽……
長大一些後，過年雖少不得陪著父母應酬一番，到底還是自由的時間居多。
蒙賜過年期間最喜歡的是陪母親打年貨，一切平時不能買，不好買，不給買的東西，在過年期間就有了然的正當理由。
蒙萌從來不會一次買完所有需要的年貨。從臘月開始，她幾乎每都會上街，以辦年貨的名義每添補各種東西，除了自己一家三口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的新年所需，還包括這種吃食、禮品、菜蔬瓜果、家具、古玩字畫等等。
蒙賜每次都跟著，從來不覺得無趣，無聊。
實際上，他覺得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陪著自己的母親大人上街。
上街對於他們母子來不隻是對物質的追求，它的樂趣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這個過程。
行走在人潮湧動、熱鬧喧嘩的街頭，觀賞人世眾生相，瀏覽人間萬象圖。
就算是每都去的大街，也好像每都有新鮮事。
母子兩個不停地走動和談話，不停地試衣服，看喜歡的東西，吃家裏沒有的吃，跟販討價還價……。
他們兩個都喜歡一切好玩好看的事物，不管它們有用沒用。
這個過程中，她們愉悅了自己。
帥氣的兒子，漂亮的母親，他們一直有有笑，走走停停，玩玩鬧鬧，從不在意今是否買到了東西，也並不在意是否能夠準時回家。
他們也是這街上一道靚麗的風景。
——
現在，蒙賜也在街上。
江南本是富庶之地，街道仿佛也熱鬧很多。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能回到母親身邊，陪她上街，打年貨。
這一個月對他來，真可謂是前狼後虎，捉襟見肘。
可是他好像全不在意，仿佛也隻是淋了一場雨而已。
夜色漸濃，溫度逐漸降低，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店鋪逐漸關門。
他走進背街巷子裏一家酒館。
真的是一家酒館，桌子加起來也不到十張，店裏沒有一個客人。
靠最裏麵櫃台的桌子上，廚子、二、店主正準備吃晚飯，廚師的圍裙還係在腰間，二的毛巾還掛在肩頭。
可能是因為年的緣故，桌上放了一大壇黃酒，菜不精致卻很豐盛，正中間放了一大盆燒肉，用火煨著，冒著騰騰的熱氣，還有一大盆鹵牛肉，一隻燒雞，一隻燒鵝，一大條紅燒魚。每個人麵前還放了一大盤餃子，想來，這家店主是北方人。
蒙賜似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馬上退出去，在這個時候打擾別人吃飯，真是罪過啊。
眼尖的二先看到了他，馬上迎了過來，道：“想不到這麽晚了居然還有客人，客官趕緊裏麵請，裏麵暖和。”
蒙賜不得已隨之走到裏麵，坐在靠近他們的一張桌子上。
店二：“不知客官想點些什麽呢？年關將近，我們店菜肴可是豐富的很。”
蒙賜又望了一眼他們的飯桌，停頓了半響，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把你們的燒肉盛一盤給我，再來一大碗餃子，一壺酒。”
蒙賜本就不是一個愛給人添麻煩的人，他總是默默的為他人考慮。
燒肉已經做好，且很多，盛一盤，不會讓廚師重新起來做菜影響吃飯，過年包餃子本就會準備的多，下餃子畢竟不是個很麻煩事。
另一桌準備吃飯的人中，老板模樣的中年男子聽到他們的對話，起身道：“兄弟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妨加入我們一起吧，雖是粗茶淡飯，倒也分量十足。年節吃飯，本就是圖個熱鬧，出門在外，相逢就是緣分。”
他這話的時候真誠極了，真讓人無法拒絕。
蒙賜忙起身，兩手作揖感激道：“如果可以，那真是太感謝了，恭敬不如從命。”
蒙賜在事上從來不是個扭扭咧咧的人，相反他很識時務，從來不會為了所謂的麵子讓自己吃虧。
更何況，他現在真的很餓，也真的不想一個人吃這年夜的年飯。
誰不想在節日的時候有人陪呢？哪怕隻是好心的陌生人。
叫他一起吃飯的果然是這家店的老板。
他長得不好看也不難看，不高也不矮，慈眉善目、和和氣氣的，就像這世界上千千萬萬做生意的中年男人一樣，踏實、勤勞、圓滑、以和為貴，見人三分笑，善良而又不過分善良。
當蒙賜坐過去的時候，覺得整個身心都溫暖了起來。
桌子下麵，老板貼心的放了一盆炭，圍爐而坐，彼此挨的很近，邊吃邊聊。
蒙賜甚至覺得這樣吃飯比家裏的年夜飯還要有意思的多。
做體力活的人吃飯總是很香，酒也喝得快，酣暢淋漓。
蒙賜也受到感染，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一口一個餃子，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
幾個人見蒙賜如此，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順眼，瞧著他吃得滿頭大汗的樣子，都嘿嘿的笑起來。
酒酣耳熱，幾個人已經跟蒙賜熟絡起來。
店主叫張三，二叫李四，廚子叫王五，蒙賜想不記得他們的名字都很難。
店二李四一定是個北方人，吃著餃子還就著蒜，蒙賜覺得很新奇。
見蒙賜好奇，李四笑嘻嘻遞過去幾瓣道：“要不要試試？”
蒙賜連忙搖頭道：“謝謝謝謝，不用不用。”
李四搖頭道：“不識貨，吃著餃子就著蒜，給個皇帝都不換。”
蒙賜似被他動，接過蒜瓣，剝開口吃了一瓣，開始的時候隻覺得辛辣無比，後麵慢慢就著餃子一起吃，三口餃子一口蒜，竟覺得胃口大開，越吃越香，越吃越好吃。
多年後，蒙賜依然記得這一夜的飯，真香。
燒肉真香啊，肥厚的肉，一咬下去滿口留油，肉香四溢。
餃子真香啊，餡兒大皮薄，香噴噴的，熱氣騰騰。
新釀造的黃酒真香啊，既香又甜，好像喝一壇也不會醉。
多年後，蒙賜依然記得這幾個饒名字，張三、李四、王五。
聽起來都不像真名字，是不是真的名字又有什麽關係呢？
……
夜已深。
酒足飯飽。
老板張三打著飽嗝道：“賜兄弟是不是還沒有找到住所，如果不嫌棄，就在這裏跟我們將就一宿吧，床鋪就在店麵後麵，雖然簡陋，可遮風寒。”
蒙賜心裏麵有一萬個聲音好好好，這裏很好，也有一萬個聲音跟自己，誰會在年夜的晚上還不回家團聚來這裏追殺自己呢。
可是他還是不想冒險。
他終究不是一個願意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
蒙賜：“張兄收留之意，賜感激不盡。隻是今晚我還有要事要辦。待他日空閑，定再來與幾位把酒言歡，同臥而眠，徹夜長談。”
二李四似還想挽留，張三掃了他一眼，李四終究什麽話都沒有。
張三：“那就祝賜兄弟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蒙賜：“後會有期。”
一個月來，蒙賜被連環追殺，他從來沒有覺得難過。
但是現在，離開這個破舊的下酒館時，他竟有點難過。
他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不願牽連別人，為自己躲過了一場多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