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葉維陽出場
第497章 葉維陽出場
??彎彎一輪弦月掛在蔚藍天空,幾縷絮狀浮雲點綴其旁。整片天空又闊又空,無邊無際。白日裏那樣大的風,到了晚上,竟然奇異地止住了。
??張爺嘴裏的“救兵”是轟隆隆馬蹄聲。
??馬蹄聲比馬匪來時更加沉悶響亮,絕對不在少數。馬在任何時候都是精貴的存在,馬匪有馬是生存所需,除了馬匪外,能出現如此之多的馬匹,不是世家貴族,便是軍隊從事。
??一時之間,眾人齊刷刷掉頭看去——烏泱泱看不到頭的一長騎隊在暗夜中飛快迫近。
??臨到近前,一匹膘肥體健的駿馬奔到眾人麵前,馬上穿著鎧甲的軍人眯著眼睛望向混亂不堪的場景。
??張爺始終專注眺望,咦了一聲:“不是靈州刺史手下府兵!”
??馬蹄聲沉悶卻訓練有素,不是府兵能是什麽?葉鳳泠同時好奇起來。
??極靜的夜晚,一隊能夠引起地麵震動的騎隊風馳電掣停在打鬥現場,形象也完全展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騎隊一水兒全副盔甲,步伐之間殺氣十足。隨著他們馬蹄陸續逼近,方鏢頭和馬匪幫二幫主不由自主地緊牽起韁繩,蓄勢待發。
??哪裏還有人記得打架,大家都被黑夜裏突降的騎隊軍兵震住了。
??方鏢頭這方人馬想的是,鏢隊合法押鏢,無論是府兵還是別的什麽人,隻要不是黑道,當能放鏢隊一馬,若那麽倒黴趕上黑道,大不了拚一拚。
??馬匪幫二幫主馬錢卻雙眼眯起,一抹暴戾中夾著陰烈的火焰雄雄燃燒,他在考慮要不要即刻調轉馬頭逃跑。
??然,哪怕馬匪們想跑都跑不了了。
??那個騎隊最前的鎧甲軍人,幾乎是突然嘩地一聲拔出長刀,同時馬踏飛燕,隻見他右手一掠,刀鋒架上了馬錢的脖頸。
??鎧甲軍人動作太過迅速,馬匪們一個都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他得了手——擒賊先擒王,顛破不滅。
??寒森森的刀鋒,映著慘淡月光,閃耀著令人心膽俱裂的死光。
??氣息千鈞一發,許多人包括葉鳳泠的額頭背後,已是汗下如雨。無人打鬥,馬蹄聲漸歇,劍拔弩張之勢一覽無餘。
??此時,騎隊中間有一匹高頭大馬踱步而出,馬上人沒像其他人穿泛著銀光的盔甲,僅著尋常錦緞常服,偏他的出場宛如金戈鐵馬、朔風怒雪,壓的平平的嘴角帶出萬裏凝霜、十重雷鼓的蕭蕭殺氣。
??這個人不好惹,葉鳳泠心裏迅速下了定論。
??擋在她前麵的張爺又發出一聲咦,不過他這回沒有說別的。
??錦緞常服男子麵白無須,鬢角整齊,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如果隻從外貌看,很像讀書人家的儒生。但一雙眼睛犀利如豹,光是看人就能帶給人泰山壓頂感受。外貌、穿著、氣場和眼神,全都透著違和。
??在場諸人鴉雀無聲,似乎連大氣也不敢呼一口,亦或是不能。這股暴虐氣息真叫人撓頭。葉鳳泠忍不住稍稍動了動,發出一絲細微響聲,她立即感受到一束冷電掃過,心不由自主提到嗓子眼裏。
??冷電倏地收回去,錦緞常服男子平平開口,“靈州馬匪幫,聞名遐邇,本來沒打算動手的,不想生生撞上。馬錢,協同馬匪幫幫主霍亂一方數年,百姓深受其苦不敢言。既然叫我趕上,便不能袖手旁觀了。你是自裁還是等我手下副將生取首級?”
??隨著這道嚴肅又囂張話音落下,那位鎧甲軍人的刀鋒動了動,壓抑的低呼聲四麵而起。
??馬錢一瞬不瞬盯著對方,握緊手上短刀,聲音有點嘶啞:“我死了,能放過我的兄弟們麽?”
??情勢逼人,他已經看出來自己這夥人打不過騎隊,還不用說加上一支打紅了眼的鏢隊。他死了沒什麽,縱橫戈壁十幾年,早已看開生死,隻可惜這一隊隨他外出劫道的弟兄。
??錦緞常服男子卻是低低一笑,這一笑,沙啞、低沉、殺氣沉沉。他瞪目冷冷,道:“不能,你先死,他們隨後到。在場馬匪,一個都跑不了。”
??馬錢聞言,目眥盡裂,手上刀光森寒,直沁入骨。他慢慢抬起頭來,徑直望向錦緞常服男子,啞聲怒喝:“我能問問你是誰麽?這麽大口氣!”
??脖頸上的刀,慢慢向前一抵,瞬間血流不止。
??錦緞常服男子冷冷道:“安西都護節度使,葉維陽。”
??葉維陽!!
??眾人麵麵相覷,難以置信,緊接著齊齊抽氣,安西都護節度使!
??葉維陽的名字可能不算太出名,但安西都護節度使的官職,在西北地區卻是家喻戶曉。西北老百姓對節度使的信任甚至高於國朝皇帝,畢竟番邦賊寇打進來,皇帝不會保護他們,節度使大人可以的。
??隻是節度使大人常年待在伊州以西的安西都護府,甚少出現於人前,怎麽會突然現身於靈州附近?
??車內,“葉維陽”三個字一滾落入耳,便如落在油鍋中的水,“滋——”的一聲,令葉鳳泠心底整鍋油都沸騰起來。她控製不住地頭撞上馬車壁,在張爺意外的眼神中,尷尬地笑笑,掩下滿心驚慌。
??車外的馬錢卻是整個人定住,被悶了個大雷,他臉色迅速轉青,劇烈地扭曲起來,沉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真是葉將軍?我——”
??葉維陽濃眉皺起,瞪著馬錢,突然的,右手一抬。
??刀動血濺,頭落身倒。
??葉鳳泠壓抑不住,低呼出生,她迅速捂住了嘴,到底泄露出膽顫心寒,張爺回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馬車外其餘馬匪怒不可遏,紛紛拔刀暴起。
??葉維陽又動了動手,幾十騎兵身形已經發動,刀槍鉤鏈,雪花般舞動,不過片刻,便將所有馬匪盡數斬殺。
??場上氣流突瀉如江河直下,隨即戛然而止,猶如一曲氣勢澎湃的樂章還未到高潮便已至終了,天地寂靜如初。
??葉鳳泠等到刀劍聲停止後才複睜開眼睛,她怕再像剛剛一樣叫出聲惹來關注。
??事實證明,她的閉眼是正確的,觸目所及,一地支離破碎,馬匪們大多被一刀斃命,幾乎個個死不瞑目,許多都是頭身分離,淒慘至極。葉鳳泠捂住跳成一鍋粥的心髒,冷汗濕透衣裳,涔涔直下。靜謐中,張爺無限感歎的聲音,輕若耳語:“傳聞葉將軍領兵如神,真是名不虛傳啊。就算隻是親衛,能帶出來這樣厲害的親衛,也是從未見過。”
??此刻,他的臉上有一種極其奇怪的表情,目光茫然而空洞,仿佛一個人所有的記憶在一瞬間被歲月帶回到遙遠過去。那一把聲音蒼老渾厚,聽在耳裏竟恍惚有悲欣交集的味道。
??他沒注意,在自己身後,那個名喚柳涯的年輕小子,愣愣靠在馬車壁上,身形微微顫抖,似在糾結什麽,最終垂下了頭,將自己縮的更小,小到哪怕透過張爺與車門空隙,都辨認不出……
??解決完馬匪,方鏢頭帶領眾位鏢師朝馬上葉維陽行大禮。
??葉維陽坐在馬上,淡淡掃了一圈鏢隊車馬,輕點了下頭,一言未發,帶領騎隊又一次踏入黑夜。銀色馬蹄閃動,一道道弧形之光震得地上黃沙紛紛飛揚,在空中翩然旋轉,借著不明夜色,星星點點散布到遠方,成就一片燎原之勢。
??偶遇葉維陽的經曆叫整個鏢隊精神亢奮,甚至亢奮一詞都不夠精確,大抵沸騰二字比較合適。
??路上討論葉維陽、吃飯討論葉維陽、睡前討論葉維陽,葉鳳泠捧著牛皮小水囊,有些失神地看著勾肩搭背的鏢師們,腹誹不已:去澡堂難道也討論葉維陽麽?
??對於葉維陽在民間的受歡迎程度,葉鳳泠有了極其深刻的理解。她身邊唯一一個沒有開口閉口葉維陽的人,就是張爺了。可葉鳳泠私心揣測,就是張爺,怕也在心裏默默崇拜葉維陽吧,不見無論孔二哥說什麽,他都一臉笑容享受啊。
??葉鳳泠簡直服了。
??不過她同時渾身洋溢在自豪情緒中,自家大伯受歡迎嘛,是好事。上一世沒見過這位赫赫威名的大伯,這回見到了,不虧!她甚至偷偷幻想,如果自己一個沒忍住跳出來跟大伯認親,會不會留下一段葉維陽侄女遠行千裏、於馬匪鏢隊混戰中臨危不懼的坊間佳話呢!
??方鏢頭從桌旁站起來,走向坐在另一桌的張爺,路過青色人影呆呆出神,他瞪了瞪眼睛,拍了青色人影腦袋一下。
??當時肅然起敬目送葉維陽的騎隊離開後,方鏢頭和鏢師們收集馬匪的首級,以及完好馬匹,連夜疾奔進靈州城。
??方鏢頭把馬匪首級交到府衙,換來靈州刺史幕僚一句“甚好”,一兩賞銀都沒有。許是早就習慣了靈州風土人情,方鏢頭不以為意,轉身將馬匪留下的馬匹牽去黑市賣出幾十兩紋銀,帶著鏢隊眾人入住靈州城最豪華客棧,大吃大喝三日。
??今日便是第三日,放鬆歇腳時光即將結束。鏢師、趟子手,以及那名小雜役,都忙著再去澡堂洗一遍。隻有方鏢頭,單獨尋張爺,竊竊私語,不知討論什麽重要機密。
??葉鳳泠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順好自己的毛躁短發,將目光從方鏢頭和張爺身上收回,不期然撞入一道含著愧疚的大眼裏,是孔二哥。
??她心裏喟歎一聲,自從孔二哥露過身手後,就開始用這種“我瞞了你許多事,你千萬莫怪我,我有苦衷的”眼神望著她,同時不遺餘力討好她,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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