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蘇北府衙斷案上
第357章 蘇北府衙斷案上
月麟給葉鳳泠擺好涼菜,嘴裏念叨:“大夫人和二夫人性子真是十萬八千裏,一個是點了火的炮仗,一個是堵了嘴的茶壺。大夫人想巴結小姐,怎麽就想不到給小姐煮碗麵呢,哎。”
聽話聽音,葉鳳泠伸出去夾小菜的筷子頓在半空:“你說這麵是二舅母吩咐煮的?”
月麟點頭:“是啊,走之前,二太太叮囑我等下去趟廚房,說折騰一早上,小姐一定餓了。”
葉鳳泠愣住,將筷著放到桌上。
月麟同立在一側的柔兆齊刷刷將目光放到葉鳳泠身上。
葉鳳泠叫兩個人坐下,直直看向柔兆:“剛才在花園裏,你看清了麽?”
柔兆有些不確定,她當時離得遠,加上柳大小姐和小胡氏擋著,就隻看到柳二太太和柳三小姐撞倒葉鳳泠,別的就不清楚了,但她記得,拉開柳二太太的時候,柳二太太一隻胳膊墊在葉鳳泠身體下麵。
葉鳳泠的心跳漏了一拍,別人不清楚,她卻肯定,自己胳膊上根本沒被磕破,三表姐喊的那一聲“血”自然並不是她身上的。可當時,名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出去宣布自己需要靜養,葉鳳泠一下就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幫自己。
開始,她以為幫自己的是外祖父,現在想想,一切發生的似乎都太快、太順利了些,而且能在自己同大表姐和表嫂剛賞櫻花不久就得到消息,除了住的離小花園不遠的二房,不太可能是其他人。
月麟也意識到了什麽,驚呼出聲:“你們才走不久,我出門尋紈娘,見到二少爺行色匆匆從二房跑出來,看著方向是去的書房。”
當時,柔兆跟著葉鳳泠出門,月麟一個人抱著葉鳳泠送紈娘的香粉盒,以及她和柔兆送的賀禮,溜溜達達出門,差點兒被走的飛快也不看路的二少爺撞翻。
葉鳳泠緩緩笑起來:“沒想到,這麽多年,都被二舅母唬住了。”
月麟不解。
葉鳳泠也沒解釋。
先是同三表姐來小花園出手撞倒自己,再由二表哥請來外祖父,當然,還要加上名醫診斷,環環相扣、絲絲入理,若不是自己敏銳,就要想當然的把事安到外祖父身上。無聲又無痕、潤物細無聲,大房幾人的性格、自己的難處、外祖父的脾氣、能找的幫手,簡直是用了一個遍,就好像用一根極細的線串起了所有人,又在事情結束後,輕輕抽走了細線,讓人再想探查,也尋不到端倪。
葉鳳泠都要忍不住拍手了。
再聯想到月麟所說的大舅母追打二舅母的場景,她已經十分確定,此事絕不可能是除了二舅母之外的第二人,二表哥、三表姐、名醫,甚至外祖父,都被二舅母借來一用。
實在是妙啊。
想想大表姐的盤算,再想象大舅母的跳腳,葉鳳泠扶著桌子,哈哈笑了起來,笑的月麟和柔兆不明所以。
葉鳳泠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連聲問月麟,二舅母娘家從前是做什麽的?
月麟回想了下,說貌似是跟老太夫人沾親,二夫人的父親是落第的書生,多年考不中秀才,家裏窮的揭不開鍋,老太夫人看著可憐,聘了二夫人來。沒成想,二老爺也考不中秀才,二夫人就越來越沉寂,後來直接都不怎麽出院了,家裏的事更是從不插手。
葉鳳泠聽的津津有味,拈起一枚杏脯,甜甜笑開。
不等她吃完杏脯,褚亮就傳信兒進來,蘇北府衙現在正熱鬧,胡府已經被傳喚了。
葉鳳泠拍拍手,立刻吩咐月麟留在柳府,無論任何人來,都咬死自己仍在睡覺。
她自己,則叫柔兆帶著,翻出柳府,直奔府衙。
蘇北府衙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衙役們肩膀挨肩膀擋在公堂門口,就怕人擠進去,擾亂府尹斷案。
公堂之上,坐著臉色發白發虛的府尹,旁邊是苦臉幕僚。
府尹:“你們說有關鍵物證,是什麽?”
堂下跪著的三家人,正是葉鳳泠含香館四個變節掌事中的三個,連同他們的妻子和父母。婦孺都在哀哀哭泣,三個男子相互看看,同時從懷裏掏出份東西,一一呈遞。
石采風跪著,憤懣道:“大老爺,我們都是含香館的掌事,前些日子,有人偷偷給我們送來這個,然後用孩子性命威脅我們,必須聽話,不然就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大老爺,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一聽含香館三個字,府尹眼皮子就是一跳,同幕僚對視一眼。
接著去翻看遞上來的東西——好多張印著胡記錢莊票號的銀票,最大麵額百兩,最小麵額五十,不多不少,每家都是一百五十兩。
聯想前麵收到的狀紙,也就是說,是胡府的人威脅這些人暗中勾結,裏應外合做空含香館,現在眼看快成功,又擄走了孩子?
府尹摸著下巴:“憑這幾張銀票,就說是胡府擄走你們三家孩子?”府尹問。
石采風咬牙:“還有城門的小兒,說看到抱孩子的人穿的衣服是胡府下人衣服。這還不夠麽?”
城門小孩被帶上公堂,童聲清脆,揚言看到的就是胡府下人,不光他看到了,還有好多人呢。被衙役攔著的人群嗡嗡響著,傳出來好幾聲叫喊:“對!我們看到了,看到了!就是胡德寶派人幹的!”
幕僚湊到府尹耳邊,輕言數聲。
府尹摸了摸銀票,下令去請胡府老爺來。
帶著幃帽的葉鳳泠在柔兆的保護下,擠進人群最前麵,透過衙役們的胳膊縫,向裏望。
胡德寶很快就來了,府尹讓人給胡德寶搬了張椅子,才開口問胡德寶此事。
胡德寶嗬嗬冷笑,不以為意:“大人,可要給小人做主。小人遵紀守法的良民,還是皇室欽點的香料商人,怎麽會幹這樣下三濫的事,再說了,區區幾間含香館,有什麽值得我謀圖的。這幾人,分明是想訛詐我,還望大人明鑒。”
這話一出,石采風氣的呼呼喘氣,外麵人群都靜了下來,全部看向堂上高坐的府尹。
府尹連連點頭,讓幕僚將銀票拿給胡德寶看。
胡德寶滿不在乎接過,看了一眼,就好笑地扔到地上:“大膽狂徒!竟敢拿假銀票來框大人。”他站起來,朝府尹行禮,有條不紊道,這幾張銀票都是假的。他得意地拿著銀票給府尹展示,他們胡記錢莊的票號都做了特殊處理,無論是手感還是圖紋,都和這個有細微差別,最簡單的鑒定方法,就是對著光亮照看,若有重紋,才是真銀票,沒有,就是假的。
石采風三人慌慌張張拿起銀票對著光亮照,果然銀票票號的地方沒有重紋。三人頓時像被抽走了骨頭,軟做一團。
幕僚也鑒定一番,還找了幾張其他的胡記銀票做對比,他朝府尹點頭,胡德寶所言屬實。
胡德寶走到石采風跟前,用腳踢他,不懷好意道:“石掌事,莫不是你聯合這倆人,想自己做空含香館,再扣我頭上?”
不等石采風反駁,胡德寶扭身朝府尹大聲道:“還望大人明察,隻怕就是這三人賊喊捉賊,自己藏了孩子,再來誣告,這樣的人,如果不給點顏色,恐怕真的不知道公理何在。”
石采風三人氣的眼睛冒血,認定是胡德寶用假銀票蒙騙他們,又擄走孩子封他們的口。偏他們無計可施,手上除了銀票,沒有半點兒胡德寶的憑證。見其中一個人就要喊出私下勾結的內容,胡德寶心急眼快,上去就是一腳,踢的那人口吐鮮血。
府尹眼皮子抬也不抬,就跟沒看見一樣,拿起驚堂木,就要結案。
這時,從人群裏躥出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天前來擊鼓的褚亮,自稱含香館負責人。
褚亮手捧狀紙,大聲喊冤。
人群裏爆發一波又一波的呼喊,支持著褚亮說出冤屈。
府尹要被氣歪了鼻子,含香館這個時候冒出來算怎麽回事。
褚亮不管府尹心思,劈裏啪啦,竹筒倒簍子,把含香館幾個掌事勾結胡德寶,私自更改含香館經營模式的事全說了,隻隱去柳大夫人和胡德寶密謀一處。
胡德寶原本心裏美滋滋的,沒想到憑空出現一個含香館負責人,還把什麽事都抖摟出來了,心頭猛跳,頃刻間幾乎確定,柳府表小姐定是已經知道了實情。
這……這可怎麽得了?
府尹見胡德寶臉色突然變了,也起狐疑,讓人把褚亮叉出去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他轉了轉眼珠兒,跟幕僚商量幾句,抬頭問褚亮說這些可有憑證?
褚亮淡定從容,從懷裏掏出含香館六間店鋪近半年的賬簿,又從人群裏揪出來四個小廝,道這就是證據。
賬簿上寫明跟胡德寶勾結串通的店麵營收情況,全部入不敷出,瀕臨關門,四個小廝,分別在這四間店麵裏幹活。
四個小廝趴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先前收了胡德寶派人送來的封口銀票,可這不義之財讓他們睡不安穩,正逢掌櫃的回來,趕緊跟著來了,就想求個心安。
褚亮又質問石采風三人,死到臨頭,還不說實話麽,難道真的要等無良歹人坑害完他們的孩子才肯吐真言?
石采風恨恨瞪著胡德寶,同另一個掌事一塊扶著被踢吐血的那人,大聲痛哭,顧不得怕被追究,一五一十交代出三人跟胡德寶密謀勾結一事,隻是他們沒有提到另一個人關鍵人物王良品,這讓立在人群裏的葉鳳泠側目。
看來,王良品手裏還有這三個人別的短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