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真假花海
第330章 真假花海
“這冰可能有毒,不可輕易觸摸。”蘇牧野抬頭注視著天空,冷靜吩咐諸人要麽披上鬥篷、要麽帶好幃帽,總之盡量不要接觸到冰雪。
淡紫色雪下的越來越大,鵝毛般的大雪花從天飄飄而落。人雖然都有遮蓋之物,馬卻沒有。
正如蘇牧野預想那樣,同淡紫色大雪花親密接觸的馬匹們,漸漸走不動了。它們一匹又一匹地倒去地上,無論人們怎樣抽打馬鞭,都難讓它們再爬起來。
馬匹的嘶鳴聲被平沙飛雪吞沒,狂風好似護駕野獸,在雪的借勢作惡下登上為惡巔峰。蘇牧野隻得下令丟棄掉馬匹以及馬車,所有人背著必需的行李,步行上路。
蘇牧野一手握嬋娥利刃,一手緊緊抓著葉鳳泠。
又轉過一座巨石,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淒厲叫聲。
走在隊伍中間的一個衙役被地上碎石絆住,麵朝下摔倒。當他抬起頭時,臉上和手頃刻焦黑,所有與沙土接觸到的皮膚盡數發出嘶嘶聲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著,如同燃燒一樣。他疼的在地上打滾兒,係在腰間的繩索,頃刻牽動所有人,又有幾個人隨著他的動作倒在地上……
葉鳳泠窒了下,眼前一花,有光亮閃動,幾段繩索被彈擊斷裂。
看著在地上痛苦地打著滾兒的幾人,地上還立著的人心驚肉跳又束手無措:沒有人願意眼睜睜看著同伴忍受痛苦,可劇毒之下,誰又能妙手回春呢。
蘇牧野手在衣袖下握緊,又鬆開。身上有靈虛幽曇香液,可現實的條件根本沒辦法調配成藥液救人,而且……也來不及了。
不過少頃,地上翻滾的數人,接觸到更多的焦黑沙土,導致原本隻有麵頰、手腕、脖頸等處潰爛的地方急速擴大……蔓延至被衣服覆蓋的皮膚上……已經有人身體開始僵直了……
蘇牧野窒息著閉上了眼,生平第一次,他有了無能為力的感覺。
鋪天蓋地的絕望感從他的四肢百骸湧了上來,狂風駭浪吞噬盡血液中的溫度,他渾身冰冷地立在那裏,看著自己地夥伴無力、痛苦,在死神麵前掙紮。
“若我……你會覺得我殘忍麽?”他突然輕聲,臉上一片蒼茫,墨玉瞳仁裏是寂靜海麵下的深海狂嘯。
葉鳳泠心頭一跳,回過神來,震驚地望向蘇牧野。
他一手緊緊握著葉鳳泠熟悉的靈虛幽曇香液,一手攥握成拳,十指皆寒白蒼涼,道明了他此刻掩藏的內心。
葉鳳泠呆呆地望著他,無法給出答案。
一個臉上潰爛地隻剩下血紅眼珠的衙役,用同樣潰爛流血的雙手爬向蘇牧野,奮力掙紮嘶吼:“主子……給我個痛快……求你……”
蘇牧野臉上的平靜早已消失,慘白麵容微微顫抖,一種窒息的痛苦將他容顏完全淹沒。他靜靜地望著他們,眼底沒有震驚、沒有肯否,隻有刻骨的傷痛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來。
衣袖下的手在發抖。
“求……求你……啊……”
喉嚨幹澀難受,仿佛卡了個核似的,蘇牧野深深出了口氣,似乎下了決心,咬牙側過頭,閉著眼睛輕輕點了下頭,指尖一動……
很快,地上的幾人再也不動,靜靜地趴在那裏,他們身上已經幾乎沒有完好皮膚,有的地方潰爛得甚至可以隱約看到白骨,焦黑沙土上還沒有滲進去的血液上漂浮著正在融化的雪花,仿佛無言訴說著生命的脆弱。
雪花眨眼即逝,血液氤氳無痕,葉鳳泠的額上滑下汗珠,漸漸模糊了眼睛,外表衙役裝扮的這些人,應是神機影衛吧,不見他們個個沉穩有度、驍勇矯健,遠非洛陽府衙役能比。
她靠近蘇牧野,透過風雪看到臉色蒼白的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鬥篷下的側臉被淡紫的雪意籠著,模糊不清。葉鳳泠莫名地一陣心疼。
蘇牧野抬起頭看過來,臉色恢複如初,眉目卻比之前銳利更多,眸色深邃黯沉,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脆弱。
“這是意外。”葉鳳泠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放的輕鬆,不流露絲毫難過神色。然而開口後,才發現語言的淺薄。
蘇牧野沒應聲,原本淡紅的唇已然蒼白無血色,頭轉開,不點頭、不搖頭。
再次開始前進的隊伍,異常沉默和警醒,所有人都萬分小心地看著腳下,同時用身上的布包裹好身體,隻露著兩隻眼睛和鼻孔在外。
可就算這樣,意外還是再一次降臨了。
他們頂著風雪,艱難地走了半天,又一次同絕境對峙。
一塊巨石在眼前擋住路,上麵覆蓋著厚厚的淡紫色冰蓋。也許是巨石故意被人為放置於此,也許是這裏本來就沒有路,總之,這是一條死路。
蘇牧野神色驀變,目光盯著巨石,其中所含的濃烈戾色幾乎要將之刺穿。
八陣圖中的“雲垂陣”並不算複雜,與“蛇蟠陣”、“天覆陣”、“虎翼陣”相比,相對容易些。這裏原本應是一道生門,穿過“雲垂陣”的“左後地軸”,到達“左天後門”,繼而走出陣地。
毫無血色的臉平靜吩咐道:“翻過去。”
這裏明明應該有路,卻被改成無路。無論是何居心,蘇牧野都不想再次折返回去了。別人可能沒有注意到,耳聰目明的他分明察覺,他們走過的地方,已經被風雪掩藏,望回去,不要說路,連巨石都看不太清。
調頭,隻會陷入新的循環和怪圈。
巨石不算太高,可以用輕功躍到另一側。讓眾人撓頭的是,剩下的人裏,有人不會武功,必須要有人抱著他們飛躍才有可能翻過巨石。
蘇牧野解開係在他和葉鳳泠腰間的繩索,抱著她,當先一步躍起,在葉鳳泠還沒感到暈眩時,已經落至地麵。
可他們沒有想到,巨石之後的地方,竟然是溫暖如春、百花爭豔的場景。
一簇簇、一捧捧的鮮花競相綻放,一團紅、一團黃、一團紫,端是繁花似錦、五色繽紛。這些花兒俏立在巨石之上,不知為何,竟能生長。蘇牧野抱著葉鳳泠飛至巨石之巔,四下眺望,南邊是花、北邊是花、東麵是花、西麵還是花,連他們剛翻過的巨石上都有花!不見盡頭的花海,看的人頭暈眼花。
花與花之間沒有了風雪,亦無其他任何聲音,靜悄悄的情狀怪異之極。
蘇牧野唇角浮起一抹譏誚的冷笑,餘光瞥到葉鳳泠漸漸迷離的雙眸,不由頓住,而後決然用力掐她鼻尖。
從被蘇牧野帶到巨石上看到花海後,葉鳳泠就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中。這些繽紛花朵在她眼裏飄來蕩去,讓她沉迷其中……漸漸的,她看到了蘇北外祖家門口的那座青磚拱橋、看到了被外祖父責罵的二表姐和三表姐、看到了嘟嘴追著她要零嘴兒的蘇牧妤,還看到了紫蘇打著花麵油紙傘,盈盈笑著立在綿綿細雨裏……
葉鳳泠的嘴角不由地向上翹起,滿心歡喜,剛要撲去紫蘇的傘下,就覺鼻尖一痛,繼而喘不過氣來,憋得難受……
“咳咳……”她推開掐著她鼻子的手,用力喘息,自是沒有注意到蘇牧野鬆了口氣的眼神。
“怎麽回事?”葉鳳泠捂著胸口問。
蘇牧野眯眼又看了一圈四周,冷冷一笑,沉默地摟著她落回地麵。
“你沒覺得哪裏怪?”他懶洋洋道。
葉鳳泠聞言擰眉,驚呼出聲:“其他人呢?”
蘇牧野目光一閃,微笑啟唇:“可知為何?”
葉鳳泠搖頭。
“我開始以為是幻境,其實是戲法。”蘇牧野冷哼。
最初,他以為是秘術讓葉鳳泠進入幻境,但當她能自己清醒過來,蘇牧野立刻意識到,這隻是簡單的戲法。
葉鳳泠食過黃金蟒膽,尋常迷香等毒對她無效,所以才翻過巨石時,她並沒有反應。可當她看到繁複花海後,不能自拔地沉醉其中、心神被牽,意外陷入自我意識之中。但她到底沒有被那無色無味的藥香影響,稍微一刺激,便能恢複如常。
至於蘇牧野自己,當他翻過來看到春光明媚時,就已意識不對,僅一石之隔,就由冬入春,絕非正常。他暗中於掌心劃道血痕,任疼痛席卷全身……
事實證明,藥香還是一般,僅用疼痛便可壓製藥效。蘇牧野暗道,老天還是公平的,奇門遁甲方麵的天才於治香平平。
花海裏的花,有真有假,遠處的那些幾乎全部是假花,隻有他們附近巨石上的才是些真花。
至於其他同伴為何沒有尾隨落入,蘇牧野解釋,應是陣法緣故,最大的可能是,大家翻過的巨石都在悄悄變化。
他也是在翻過後才意識到,擋在眾人麵前的巨石同旁邊的那些巨石幾乎模樣完全相同,他們大家忙著解開繩索以及準備翻越石頭,加上風雪交加,很自然地忽略了。
也就是說,雖然大家前後陸續翻過巨石,但翻的不是同一塊,落下的地點自然也就不是同一處。
這樣巧妙的設計,環環相扣,似乎每一條路都通有一種結局,和人生中不同選擇後必有一份收獲異曲同工。隻不過,收獲有喜有悲,結局有好有壞。目前看來,他們落腳之地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