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洛陽府內一二事
第308章 洛陽府內一二事
一切發生的太快,一旁的柔兆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麵就湧進來一堆人,打頭一人,正是滿頭大汗的洗硯。
聽完通風報信的神機影衛所言,洗硯差點兒沒坐地上,看看,葉三小姐又開始了!
心知此刻公子正全副身心於那件事上,不能打擾,隻得自己打馬趕來洛陽府牢獄。
除了倒在地上被紅塵睡迷暈過去的神機影衛,其餘看守的人紛紛落下,簇擁著洗硯跑來牢房。
沒想到,一進牢房,就看到了這麽勁爆的畫麵,洗硯心道:墨盞,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呀,跟葉三小姐混,早晚吃掛落啊。
顧不上為墨盞默哀,洗硯低眉陪笑:“這是作什麽?有事好商量!快鬆開!”
葉鳳泠森森一笑,露出白牙:“洗硯來的正是時候,我算著時間,你也快到了。墨盞拿我做人質,要你身後的人交出柔兆身上鐵索鑰匙,不然,他就要勒死我。你看著辦吧。”
白皙麵容轉為慘白,洗硯歎息:“我的好小姐,給我們留條活路吧。你明明知道,這事咱們誰也不能做主。你若想插手,不如等過了今晚,親自去求。我保證,柔兆一定沒事!”
怎麽會沒事,過了今夜,柔兆就在去京都的路上了。蘇牧野能答應自己還好,不答應,柔兆便是妥妥去戰俘營的命。
從不把決定權交給未知,是葉鳳泠的處事原則之一。
“嗬嗬,若不給我們鑰匙,墨盞可就要撕票啦!”葉鳳泠朝墨盞狂使眼色,讓他手上用用力,給自己脖頸來點痕跡。
墨盞尷尬僵直如提線木偶,清瘦右掌如烤炙熱,動彈不得。
葉鳳泠心知墨盞拉胯,小小翻了個白眼,咬咬牙,眼裏厲色灼灼——
輕撫過墨盞手上青劍,細嫩如白玉的胳膊上頃刻出現一道血痕。
長長腥濕,氤氳溢出,潤透夜行衣的黑色。
窗外的夜月透過氣窗冷漠俯瞰牢房內,月意片片似雪撲落,為葉鳳泠的衣襟下擺點綴光芒,卻讓洗硯麵色唰的變了。
不光他變臉,便是墨盞,手都一抖,青劍“咣當”一聲掉去地上。
值此之際,有黑色身影從天而降,躍至洗硯耳邊,輕聲數語。
洗硯望向葉鳳泠的眼神恐慌萬狀。
“給……給,快把鑰匙拿過來!”洗硯大喊,他沒想到葉鳳泠竟然會為了柔兆在自己身上動真格,這可怎麽得了!
這還不算,最可怕的是,洛陽府為何會突然起火?
想到洛陽府裏正在進行的事,洗硯呼吸漸窒,手指戰栗。
嚇呆了的神機影衛慌慌張張遞過來鐵索鑰匙。
指望不上墨盞,葉鳳泠親自走過去給柔兆打開鐵索。
她輕聲道,會有些疼,忍耐一下。
話未說完,已經用力抽出鐵索。
就算是擁有異於常人忍耐力的柔兆,一瞬間都痛的瞳孔放大,麵色接近透明。頭一歪,直接痛暈了。
葉鳳泠讓墨盞帶柔兆回芷園找月麟,自己捂著胳膊扭身出了牢房,徑自朝洛陽府內走去。
洗硯對麵麵相覷的神機影衛們擺手,示意稍安勿躁。他親自一溜小跑尾隨葉鳳泠。
流光熒熒,淩霄花瓣似的霏霏墜肩,一路寂冷淒清,葉鳳泠憑著上次在牢獄走過的記憶,繞左繞右,或有停頓,總不斷邁步向前。
階前草叢黃灰成影,偶有蟲鳴入耳,胳膊上的傷被冷風一吹,又酥又麻。輕輕轉了轉手腕,她撇了撇嘴。
抬頭時,發覺左側高牆的陰影有些濃重,反射著極清淺的一泓幽幽光芒。
沒看錯,是很突兀的銀光。
葉鳳泠馬上警覺地摸去腰間。
一個身穿銀色勁裝的人緩緩走出暗處,方方正正的臉,寬寬額頭,又濃又黑的眉毛,像是戎馬倥傯的將軍,身形頎長挺拔。
葉鳳泠盯著他的眼睛,緩慢笑開。
蘇牧野長身玉立於洛陽府,身前書案上擺滿眾多條疏、折子和信件,有的自京都而來,有的由江南傳到,書寫字體各不相同,都是亟待回複的十萬火急。他麵色寧靜,修長玉指輕輕叩擊青石桌麵。
忽然,他抬起了頭,目光如炬凝於一點。
陳楚等人不明所以,片刻後才恍惚看到一人自遠處跑來。
來的是洛陽府衙役,進門打千行禮,道:“大人神機妙算,譚繹果然已經進過冰窖。但他沒有動冰台上的那具屍體,空手離開,我們發現時人已經不見蹤影。”
淡色燭火弱弱搖曳,似美女蛇攀援入頂。蘇牧野的眼裏有了秋水凜冽,泛起寒潭幽深的光澤。還未開口,眸光又是一動。
又跑進來一洛陽府衙役:“報,洛陽府多處,突起大火,如何行事,請大人令。”
冷笑聲響起:“起火?”
洛陽府衙役點頭,他們也很奇怪,寒冷冬日,又是深夜,怎麽會莫名其妙走水呢?還不止一個地方。偏偏幾個地方還都離得不遠不近,若是救火,總要跑來跑去,費事又費時。
既然走水,定要趕快救火,不然行動沒結束呢,洛陽府先沒了。
這還不是最麻煩的。
陳楚手自捶一下,哎呦出聲。
“大人,這火蹊蹺,可是那……屍體要怎麽辦?”
“嗬嗬,”蘇牧野轉過頭望向陳楚,咧嘴笑道:“既然他都不怕把自己師父燒了,你擔心什麽。帶一隊人先去救火,其餘不變。”
陳楚領命出門。
蘇牧野衣袖翩飛,邁步走出屋,呼地一下躍上屋頂,極目遠眺。
很快,雪白影子翩若驚鴻,落回地麵。
他眉頭轉瞬深鎖,一如室外綠柏森森的臉色,讓屋裏圍立幾人噤若寒蟬。
“蘇離,你速帶玄鳳坊去守仁者屍體,記住,無論任何人靠近,格殺勿論。”
“等等,”蘇牧野手扶額角,自我唾棄半晌,方歎氣:“若是有女子出現,捉活的。”
蘇離了然一笑,睨他一眼,對摸腦袋的玄鳳坊坊主拱了拱手,領下頗怪異的命令。
待人散光,蘇牧野眸光落及書案上的雜亂條疏,手掌猛地用力……
一直暗中尾隨著葉鳳泠的洗硯,一麵手腳不停的給黑暗裏的同僚傳送消息,一麵潛心追蹤。夜風拂過,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一條銀色人影,人影衣衫翻卷,陌生的臉孔在黑暗之中滲的人毛骨悚然。
洗硯大駭,還不等他動作,眼前一黑,銀色人影便飄飄落眼前,鼻尖香起,喉嚨裏堪堪擠出幾個字:“什…麽…人。”身子就直挺挺地像個門板倒了下去。
葉鳳泠跑過來,見銀色人影手裏閃出匕首,忙攔住搖頭。
銀色人影看了她一眼,緩緩收回匕首。
“你怎麽會在這裏?”葉鳳泠問。
銀色身影低頭望她:“來取我師父屍首。”
葉鳳泠頷首,已經猜到。能值得蘇牧野煞費苦心的事,首當其衝,便是以仁者屍體為餌,誘花桃兒上門。
“你怎麽在這裏?”花桃兒疑惑。
葉鳳泠聳了聳肩:“來救人。”
“救完了?”
“還沒。”
“嗯?”
“還差一個。”
花桃兒挑眉:“誰?”
葉鳳泠在黑暗中笑的像隻小狐狸,手指指向了花桃兒。
從墨盞搖頭式半推半就的回答中,葉鳳泠已經猜到,蘇牧野的行動地點就是洛陽府。至於目標,顯而易見,花桃兒。能讓洗硯麵色驚變的事,一定是她提前安排墨盞做好的縱火。
時間一到,香塊燃盡,燒至淋過煤油的幹草,走水不可避免。加上這些衙役官差都在蓄勢待發等著捉花桃兒,哪有心情細察。他們發現起火的時候,火勢已不可輕易控製,熊熊烈焰耀武揚威。
在葉鳳泠的推測裏,花桃兒此刻大概率已經被捕,走水這看似不起眼的意外,也許就能為激戰之中的他贏得一線生機。
是以,當花桃兒竟然發絲齊整立於麵前,她的心裏不能不說溢出幾多驚奇。
花桃兒知葉鳳泠素有急智,想了想,拉葉鳳泠走進更加黑暗所在。
一直隱於暗處的神機影衛欲探身細瞧,稍稍一動的極細小聲音泄露了他的所在,黑暗中飛出快如閃電的銀色身影。一擊便將樹梢上的神機影衛擊落於地。想到葉鳳泠在身後,花桃兒垂著眼瞼,收回了手裏的匕首。
葉鳳泠走至他身旁,輕聲問道:“怎麽回事?”
花桃兒轉過身,欲言又止。
蘇離領著玄鳳坊眾人來到位於洛陽府一角的一處四四方方倒座時,正值敲梆的更夫在洛陽府外路過。
四更了啊,蘇離抬頭望月,耳邊傳來夜梟刺耳叫聲。那尾音不散縈繞幾圈,鋼片一樣剮得人心血肉顫抖。
蘇離和玄鳳坊坊主布置好各個守護位置,踱步來到倒座門口。
門被由裏朝外推開,自門內行出一人,赫然乃香中女仙魚幼薇。
那日向府會客廳一役後,向夫人被捕入獄,香中女仙並未隨著任府女娘子一起回聊城。她獨自一人孤身留於洛陽城,在季陽離開前,托季陽薄麵拜見蘇世子,言她別無所求,唯願在仁者屍體還停落於洛陽城時,守其左右。
蘇世子沉吟後答應了她。
自此,香中女仙便搬進了洛陽府。
仁者屍體最初一直被保存於洛陽府冰窖地下。香中女仙並非日日進入冰窖,總要隔上一兩日才會進嚴寒深處看一眼。其餘時間,她泰然自若研香悟道,很識時務。
洛陽府冰窖四周則從無衙役守護,和往常一樣,隻有取用冰塊或冷凍屍體時才會開閉。這樣大方敞亮的做法迷惑住了花桃兒。讓他的目光一直在芷園、蔣府以及城中其他地方變換。
葉鳳泠並不知道,幾日間,花桃兒幾乎沒將洛陽城翻個個兒,就連芷園,他都走過兩遭。不過因葉鳳泠所居之地,暗中影衛過多,他每次都不得不強壓心神,繞道而行。
最後,還是偶然聽到一個洛陽府衙役酒後失言,才得知香中女仙住在洛陽府裏。
花桃兒眼神一亮,一拍大腿,頓覺看到了希望。他心知,明日就是新正年節,這在國朝,是舉國同慶的大日子,家家戶戶都要新桃舊福、辭舊迎新,也正是人影伶仃的洛陽府最易下手的時候。
當他做足準備,躍入洛陽府,又一路如風飄進冰窖時,才發覺,一切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圈套。
冰窖裏停放的壓根兒不是仁者屍體!
驚覺上當的花桃兒,當機立斷閃出冰窖,趁無人發現之際,就要離去。
世間萬物變幻從來如星軌排列,錯綜無序,又隱有浮沉。
葉鳳泠意外地出現了,出現於黑色之中,出現於暗夜之時。
月光照著她娉婷俏麗的影子,細細拉長,沉入花桃兒眼裏眉間,直擊心魂。
她總是突如其來、猝不及防,卻一直那樣閃亮。光是靜靜望著影壁下的她,花桃兒都能覺得輕鬆、快樂。
在現出身形前,他已經看了她有一會兒,看她蹙眉回憶路線,看她揉手腕撇嘴,她的一顰一笑,明亮有如番月,空靈恍若天山,帶著神秘又朦朧的色彩,輕易撫平了他的焦慮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