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如此潑婦
第303章 如此潑婦
她見蘇牧野就要走出門,幾步跳下床榻。
好幾日沒有下床走動,這一跳隻覺腿腳發軟,幾乎栽倒在地。
蘇牧野驚聞身後咚咚聲音,忙回頭。
葉鳳泠踉蹌撲向窗邊梅瓶,抽出來裏麵的梅枝,朝他扔來:“帶著你的破梅花!”
蘇牧野下意識接住,待看清她手上閃現被梅枝刮破的傷口,怒吼:“你給我住手!”
葉鳳泠揚臉,眸子因生氣而過亮,長發淩亂貼臉。
蘇牧野見她赤腳趴在冰涼地上,心裏又氣又急,過來要把她抱去床榻上。
不想——“啪”,一個東西迎麵直直砸來——
葉鳳泠拚盡全身力氣,舉著梅瓶扔了過來,她手腳無力,梅瓶隻砸到蘇牧野腳上,正是他前些日子崴過的腳。
腳踝吃痛,蘇牧野被砸的一趔趄。
葉鳳泠坐在地上,眼中含淚,卻仰著下巴,傲慢罵道:“你再過來,信不信我還砸!”
說著,她當真又舉起另一個梅瓶……
蘇牧野:“你這個潑婦!”
葉鳳泠:“潑婦就潑婦,幹你何事!”
她把手裏梅瓶又扔了出去,順手把身邊所有能舉的起來的東西,一樁樁、一件件,盡數扔出去,又是茶盞、又是香爐、又是玉掛,還有瓶瓶罐罐……蘇牧野立在不遠,被她一股腦砸的狼狽不堪,眼前發黑、步步後退。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砸、一個躲,中間還劍拔弩張咒罵不斷。葉鳳泠根本不記得那些小姐的閨訓,充分發揮她的伶牙俐齒,直罵的蘇牧野臉紅脖子粗、渾身亂戰。
月麟已經不敢哭了,她和洗硯瑟瑟發抖:打的熱火朝天……這這要如何收場呐?
葉鳳泠再也沒有力氣扔東西,手邊也沒什麽能讓她可扔的了。而蘇牧野腳下,一片狼藉……
看著葉鳳泠在那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蘇牧野自咒一句,轉身甩袖,推門叫月麟進來。
他人一走,葉鳳泠恨恨望去,忽而伏在地上,嗚嗚大聲哭了起來。她的淚水已經流幹,隻能無限悲涼又委屈的在那裏嘶啞嚎啕。
並未走出去多遠的蘇牧野後背一僵。不光他,連麵如土色的洗硯都聽到了葉鳳泠嗚嗚咽咽的哭聲,不忍心地回頭。
她哭的多麽傷心,他聽的多麽難過。
蘇牧野立在窗外梅樹下許久,腳步沉重,幾乎抬不起來——幾乎控製不住要立刻扭頭去哄她。
可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她不聽他一句解釋,斬釘截鐵地給他蓋棺定論,根本就是迫不及待要逃離。她怎麽能如此心狠!
一夜北風呼嘯,次日天亮,上空流雲舒卷,陽光燦爛。寒寂冬日,萬物慵懶。月麟對著白靈輕輕擺手,不敢發出聲音。
昨夜葉鳳泠和蘇牧野的爭吵,鬧得闔園全知。並不是因為爭吵聲音大,而是蘇牧野離開小院後,怒發衝冠,一路掌風不斷,震塌了好幾處假山園石、廊柱座台,精致完美的園林,頃刻毀損大半,不再完美,心疼的管家對著月亮磕頭,說要以死向長樂長公主謝罪。
後半夜,葉鳳泠又發起了燒,這次發燒不同以往,來勢洶洶,燒的她人事不省。大夫們束手無策,哆哆嗦嗦,生怕被蘇世子拉出去砍了。蘇牧野回到書房,還沒理順胸口怒火,聽說葉鳳泠發燒昏迷,又飛身飄至小院。
他望著她毫無生氣的臉,急劇咳嗽幾聲後,忽然“撲”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洗硯大駭:“公子!”
蘇牧野揮手止住他喊叫,讓他速去書房取來季陽留下的淩虛幽曇香液。
他回過頭,冷漠地望著跪了一地的大夫,冷冷道:“你們出去。”
從洗硯手裏接過淩虛幽曇香液,又清空屋裏人後,他才輕輕吻了一下葉鳳泠額頭,抱起她置於胸前,長歎出聲……
白靈立在門口,翹起腳使勁朝內室望,不甘心就此離去,她想了想,幹脆坐在了門口,支著手望天兒。
不一會兒,洗硯縮成一團跑進院子,白靈站起來。
洗硯腳下不停,見白靈俏生生立在那裏,眼神一轉,停下腳步。
“白小姐,柳小姐醒了麽?”
白靈抱著胳膊苦著臉搖頭。昨夜她送走蔣若若那些人,邁著醉意朦朧的四方酒步,回屋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從紈娘那裏聽說昨晚這邊發生的事,忙忙過來。
“哎,我家公子一夜未睡,才養好的腳踝又腫的老高,不光如此,舊疾複發,胸口疼了一夜。就這,還催著我來這邊看看柳小姐醒了沒,你說,我這兩頭跑,叫什麽事啊。”
聞弦音知雅意,白靈眼珠骨碌碌動動,笑了笑。
洗硯見話已傳到,也不進門了,轉個身刺溜兒跑了。
不久之後,葉鳳泠醒了過來。她睜開紅腫的雙眼,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把進門的白靈嚇了一跳。
“柳葉,你別嚇我。到底發生什麽事?”白靈握著她冰涼的手,著急又不解。
葉鳳泠不說話,閉上了眼,誰也不理。她既不喝藥也不吃飯的做法,徹底激怒蘇牧野——把書房砸的麵目全非,發話,葉鳳泠不吃飯不喝藥,所有人都不準吃飯。
一園子丫鬟小廝撲通撲通跪滿一地。
月麟淚流滿麵,跪在葉鳳泠床榻前,咚咚咚磕頭,拽著她手澀澀問她:“小姐,你還記得紫蘇麽?你答應過她,要好好活著的。無論發生什麽事,咱們還沒回到蘇北,還沒見到老太爺呢,你這樣讓大家怎麽過?”
葉鳳泠心頭大慟。有眼淚自長長眼縫之間溢出,落到枕上。
半晌過後,她掙紮坐了起來,望著月麟,含淚點頭同意吃飯喝藥。
許是淩虛幽曇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葉鳳泠兩日後便能下床走動了。她扶著月麟和白靈,去院子裏呼吸新鮮空氣。身後還跟著一反常態沉默的紈娘。
坐在墊著氈毯的石凳上,葉鳳泠人影娉婷,蒼白的麵色同日光融於一處,似乎要隨風而逝。
白靈和紈娘對視一眼,心中沉沉。
這幾日因為葉鳳泠和蘇牧野的吵鬧,整個芷園陷入一種生靈塗炭的氛圍。所有丫鬟、小廝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仗罰斥責。管家則日日抱著破碎一地的園石,痛哭流涕,無心打理庶務。
他們幾人,不能出芷園,也不能打擾病中的葉鳳泠,悶的口舌生瘡。
白靈看一眼紈娘,湊去葉鳳泠跟前。一場病後,她發現葉鳳泠身上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以前的她氣質靈動活潑,眼波如秋水,閃耀星辰點點,現在雖然還是姝容月貌,但周身籠罩著疏離清冷——看來,和蘇世子這一架,吵的傷筋動骨啊。
白靈目中一閃,走去一旁與掃地小丫鬟交代了一句話。小丫鬟詫異看一眼白靈,一溜煙跑了。葉鳳泠不知她們這是做什麽,便裝作沒看見,隨意地啟了話題:“那隻雕怎麽樣了?”
紈娘蹙眉望著她,表情意思:你竟然還在關心那隻雕!話說的意興索然:“褚亮和石頭照顧著呢,好得很。我看著比雲夢山的時候還胖了。”
“對了,前兩日還捉了一隻老鼠。”
葉鳳泠詫異:“它自己主動捉的?”
紈娘:“哦,褚亮把它從馬廄挪到了柴火屋,裏麵老鼠橫行,估計是打擾它休息了,迫於無奈才下嘴的吧。”
其實是紈娘想學騎馬,磨著褚亮教她。可是馬廄裏天天有一雙雕眼亮如銅鈴,實在讓她害怕。褚亮被她煩的不行,又不舍得嗬責她,隻好委屈大雕。這些背後故事,自然不必讓葉鳳泠知道了。
葉鳳泠歪下頭,輕輕笑了笑。看來大雕除了對她抱有敵意,跟褚亮他們還算相處融洽,都有閑心捉老鼠了。她決定回到蘇北讓外祖父給她尋一位專業訓雕師傅,好好栽培一下大雕。
想到外祖父,葉鳳泠臉上的笑一僵。新正年節近在眼前,最初她的計劃是參加完品香大會,就回蘇北。從洛陽到蘇北,幾日路程。誰料到自己一病再病,現在又同蘇牧野鬧成這個樣子,不知何時才能出洛陽城。
看葉鳳泠目中掩飾不住的失落,整個人情緒持續低落,紈娘朝白靈狂使眼色。
白靈眨巴眨巴眼睛,攤著手,表示無能為力。
葉鳳泠自然看到兩個人無聲的交流,隻抿嘴淡淡微笑,繼續裝作不知。
紈娘受不了這種氣氛,尋了個借口提著裙角嫋娜離去。
白靈坐去葉鳳泠一旁,戳了戳她,問出疑惑:“阿泠,你跟我說,關於蘇世子,你是個什麽想法。鬧成這樣,你想過後果麽?”
“連我這麽傻的人都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那一夜到底發生什麽事?和蔣小姐有關?”
白靈偷偷問過月麟,聯係前後,輕鬆得出結論,蔣若若是戰火升級的關鍵所在。
她看著葉鳳泠不發一語,似是對她的問話置若罔聞,而其眼光雖淡淡疏轉,竟帶有明晃晃恨惱之意,心知猜的多半不錯。
她的眼波悄悄一緩,輕笑道:“莫非蔣若若想找你去做她的五嫂?”
葉鳳泠被嚇一跳,嗔怪:“胡說什麽?”
“哦,那就是蔣若若想插足你和蘇世子?反正要麽是她看上你,挖你走,要麽是看上蘇世子,挖蘇世子走。總要有一個對的。”
說到這裏,白靈眼光大盛,語聲輕揚:“你若不說,我就去問蘇世子。他把你傷成這樣,我是不依的。”
作勢要走,卻不見葉鳳泠出聲攔她,白靈一個轉身,複坐下,嘿嘿笑道:“阿泠,你告訴我嘛,我連蔣奉奉那事都對你說了,你竟對我口風如此之緊,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葉鳳泠沉寂麵目閉了閉眼睛,爾後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是我,不想要蘇世子了。”
……
同葉鳳泠分手後,白靈一個人靠在院子裏的牆頭,在梅影繚繞中暗暗沉思。短短數語,白靈便聽明白葉鳳泠心結所在,無限唏噓。是以,當小丫鬟捧上蘇世子特別交代廚房做的蘇北小吃時,她沒有再開口推波助瀾,隻看著葉鳳泠冷冷看一眼小丫鬟,起身進屋去。
一時又想到自己,白靈竟突然明白了蔣奉奉所言的,尋一個老實漢子,過打打鬧鬧的生活,可能真的是最適合她的一條路。這些世家名門,外麵看著膏粱錦繡、內裏醃臢亂象,說話更是圈圈繞繞,讓人腦袋仁兒疼,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所以,他還是為了她著想的麽?白靈心裏又起波瀾。然她很快自嘲一笑,跺跺腳: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