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地下鐵牢
第268章 地下鐵牢
岸上蘇牧野被一個歡快的聲音製止住腳步——“你看!”
小潭裏,葉鳳泠和環斑小蛇一起遊水嬉戲,一人一蛇,奇異地在水中翻轉,似遊魚、似浪花。
蘇牧野的心落回肚子,仍然枕戈待旦,伺機隨時飛過去救葉鳳泠上來。
葉鳳泠和環斑小蛇遊了幾下,自飄去一側石山。石山被茂密竹葉掩映。
撥開竹葉雜草,露出了那個尺寸見方的黑洞,葉鳳泠指給岸上蘇牧野看,又遊回上岸。
蘇牧野心裏長歎出氣,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沒好氣地敲葉鳳泠腦殼:“調皮!”
隻換回葉鳳泠一記白眼。
蘇牧野已然看清竹葉後的黑洞,不動聲色地繞去石山另一側。
就算拄著手杖,拖著腫成饅頭的腳踝,蘇牧野依舊步履幽緩,褒衣飛揚,神采奕奕。
繞石堆轉一圈,敲敲打打半天,他揮手招過葉鳳泠,示意她看。
一堆石頭……葉鳳泠美目輕撩,微懵。
蘇牧野不浪費口水,直接一掌下去,石頭盡數震碎,一扇兩人寬的青銅門在灰塵中浮現。
又一掌……
門栓被震裂,蘇牧野袖袍上的金線劃過,劃出優雅弧線,門被推開了。
葉鳳泠仰頭,瞪著晶亮冷澈的雙眸持續懵……
好暴力,可是好喜歡!
蘇牧野無聲地咧了咧嘴,但笑不語,一手拄著手杖,一手牽葉鳳泠,行雲儀態步入青銅門。
石堆外麵看不大,進來才發現別有洞天,一排石階通向黑黝黝的地下。走下去,發現竟然是一座地下牢獄。牢獄全部處於地下,僅有一盞燭火放置於最裏麵,散發出微弱的幽光。
陰風陣陣、冰冷刺骨。
幾個巨大的鐵製牢籠錯落有致,每個籠子之間都相隔數丈距離,數了數,七七八八大概有十來個籠子。
籠子裏關著人,除了一兩個籠子裏的人已經化作骸骨,大部分被關著的人都無聲無息,不知是死是活。
一個個走過去,蘇牧野眉頭深鎖,不同於葉鳳泠單純的好奇,他看出些門道兒,桃花眼眯成狹長,藏有精湛鋒芒,配上他俊美冷漠的臉,眼裏不斷凝聚風雲雷霆。側頭看眼困惑蹙眉的小臉,蘇牧野的眼珠在陰影中變成了黝黑。
走過這些鐵籠子,到盡頭,就是點著燭火的地方。燭台高高架起,成拱形,保證了蠟油留下來聚集遠處,大大增加點燃的時長。
這處明顯是刑訊地方,各種刑具,不勝枚舉,甚至比京都刑部大牢都要齊全,規格還要高。看這架勢,被關在鐵籠裏的人都被用過刑。
蘇牧野突然想起了聊城肖老太爺和任老爺,明知自己就是探查番波斯國走私一事,仍然鋌而走險、陽奉陰違地包藏禍心,買凶殺他。再如眼前向府,他猜的到向府背著官府同番波斯國走私,但沒想到他們膽子大到敢私設如此龐大的地下暗牢。關著的這些人,若是深挖,隻怕還藏著數不盡的陰私。這些人,為了金錢、為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無所不用其極。
有人說所有惡的底色都是悲涼的:所有惡人的醜陋和肮髒,他們隻能隱藏、再隱藏。
這處陽光也照不到的所在,就是那些悲涼的醜陋和肮髒滋生蔓延的溫床。
眼前的黑暗一團團襲來,像一隻無形而嶙峋的手掌,鉗製著蘇牧野的心髒。
他低頭凝視皺著眉頭、不發一語的葉鳳泠,看她平靜如幽曇,暗香浮動在他身側,就像落於黑暗深淵之中絢麗多彩的灼灼璀璨,隻覺心裏最柔軟的角落開始蔓延,有風拂動,吹綠了滿心的繁花密樹。
葉鳳泠忽然指著不遠的一個鐵籠子出聲:“那個人的頭發……”
鐵籠子,靜靜趴著一個人,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看清一頭銀白發絲枯澀雜亂、參差不齊,身上衣服血跡斑斑。
話音未落,葉鳳泠就感覺到空氣裏冰冷如雪冷冽似冰的氣息,即使她不懂武,也知道蘇牧野周身彌漫的就是所謂的濃濃殺氣。
隻見蘇牧野刹那飛向鐵籠,幾下破開巨大鐵索,把鐵牢裏的人抱了出來。
人被翻轉,葉鳳泠如同被點了穴,整個人都僵住:“季……季陽!”
季陽被放置於地上,蘇牧野扶脈半晌,緩緩道:“性命無礙,但被下了毒,摸不出來什麽毒,昏迷可能和中毒有關。”
葉鳳泠注意看季陽手指,發現他右手食指處齊骨而斷,血肉模糊,猙獰難堪。
蘇牧野垂首凝視季陽,突然轉頭問葉鳳泠:“淩虛幽曇香液,你帶了麽?”
葉鳳泠忙自貼身放的香囊裏拿出琉璃小瓶。
蘇牧野想了想,收回手指,又讓葉鳳泠放好:“等下回玉清小築再說。”
他站起來,拄著手杖眯起眼,舉目四望,一寸寸逡巡整間鐵牢。從外麵摸,石塊溫熱,任誰也想不到,溫熱之下,乃人間煉獄,冰冷殘忍。
關在鐵籠子裏的人被他們兩人的行為驚醒,陸陸續續轉過臉,他們要麽缺了手腳,癱在地上,要麽癡傻成癲,涎水橫流。有的人看到蘇牧野和葉鳳泠,趴在籠子上低吟出聲,有的人已然失明,不住在問:“是誰?誰來啦?”
還有的人永恒地沉默著——他們已經死去,永遠沉睡在這處不為人知的地下牢籠之中。
蘇牧野幾步走到一個角落裏的鐵籠子前,對著籠子裏的人問道:“興城人?”
籠子裏的人猛然抬頭,露出混沌無光的一雙眼。眼珠慢慢聚焦成點:“你是?”
“能救你出去的人,但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蘇牧野溫文無害一笑。
籠子裏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蘇牧野,反應了好一會兒,不太相信:“我憑什麽相信你?”
蘇牧野笑得更濃了些:“憑我能進來,憑我能徒手開鐵籠。”
籠子裏的人抬頭仔細打量蘇牧野,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季陽,慢慢點頭。
“同你一塊做筆記官的還有其他人麽?”
“有,死了。”
“叫什麽?”
“……趙文衡,興城唯一的廩生。我被抓起來第二日,就死在自家床榻上了……”籠子裏的人悲痛萬分,抑製不住的顫抖,哭了起來。
“誰告訴你他死了的。”
“我我……娘子,升堂判刑前,我娘子偷偷來大牢看了我一次。”
蘇牧野停頓了會兒,又問道:“見過林申麽?”
籠子裏的人使勁搖了搖頭,使勁扒著鐵籠欄杆上,拚命嘶吼:“我沒有見過林大人啊,真的沒有見過,為什麽沒有人相信我!我就是想多賺些錢貼補家用,給我娘子買些胭脂水粉,什麽都沒偷啊……我我……熟讀律法,怎麽可能去偷那樣重要的東西!為什麽沒有人相信我!”
蘇牧野白色繡金絲緞袍微微飄動,翩躚似羽,他目光明亮,俊雅容顏在暗淡光線裏泛著淺色光華,周身殘餘些沒有收回的銳氣。
等籠子裏的人冷靜下來,蘇牧野才再度開口:
“最後一個問題,誰帶你來的此處。”
“黑衣人……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
蘇牧野突然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語言,嘰裏咕嚕一長串。
“這樣的話?”
籠子裏的人瞪大雙眼,不敢置信,情不自禁點頭:“對,對,就是這樣的!你……你怎麽會說,難道你是?”
蘇牧野劍眉微揚,盯著籠子裏的人審視許久,深邃的眼眸如海一般閃爍著滄海明珠,唇角彎起,伸出右手,滑出一顆珍珠又一顆丸藥,遽然彈出,前後兩道弧光閃現。
鐵籠裏的人先是喉嚨一痛,條件反射張開嘴,接著有東西被彈入了喉嚨。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嗬嗬,隻要你保證把所見所聞一五一十說出來,屆時我自會給你解藥。若你有別的想法,別怪我沒告訴你,這藥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蘇牧野喂毒之人就是先前被誣告偷了興城縣令委任狀的興城秀才,先被判了個流放交州,後半路被截走,墨盞去尋始終沒有尋到,沒想到在淩虛山莊地牢裏被蘇牧野遇個正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蘇牧野和葉鳳泠將昏迷的季陽和籠子裏的人,也就是興城秀才帶回玉清小築。
淩虛山莊西大院仍然空無一人,蘇牧野飛身躍上屋頂待了半晌後回來告訴葉鳳泠,東大院那邊有人聲,想來那些江湖人覺得他們兩個隻可能從入山口回淩虛山莊,就沒有在意這邊。
彼時,葉鳳泠守在季陽身邊,愁眉鬱鬱。
季陽一頭白發披覆身後,麵容沉靜安詳,神情柔和。蘇牧野默默凝視他許久,向葉鳳泠伸出了手:“淩虛幽曇香液。”
葉鳳泠有點兒擔心,傳言淩虛幽曇香液入藥可解百毒,但如何入藥使用,蘇牧野知道麽?她剛要開口,隻覺眼皮一沉,人如一團棉絮緩緩浮下身子,閉上了眼睛。
蘇牧野伸手摟起葉鳳泠,將她牢牢環抱在自己懷裏,低頭看了眼腫得恨天高的腳踝,無力扶額。
“哐當——”水盆跌落聲音,興城秀才惶惶不安地立在門口,腳下是灑了一地的水……
蘇牧野額角跳了跳,揮手讓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