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葵水
第144章 葵水
屋裏,不斷換大夫上前查看,他們給長樂長公主和蘇國公的話都一樣,目前看,傷口不大、也不深,隻是傷的位置有些尷尬,在眉骨旁,不易愈合。至於愈合後會不會留疤,禦醫表示隻要保養得當,是不會的。
一看到麵容俊朗、巍峨耀目的公子眼睛上顫著一圈白麻布,嗡嗡哭著聽不清大夫話的蘇老夫人就以為蘇牧野的眼睛出了問題,她一下子急了。
眾人趕緊告訴她,眼睛沒事,這是為了保護眉骨旁邊的傷口。
太醫院院使道:“蘇老夫人放心,隻要蘇世子按照我說得好好修養,我等保證一定不會留傷痕。”
蘇牧野眼上蒙著白麻布,看不清人,隻堪堪看得到一些人影,他對大夫們點頭致意,麵對老淚縱橫的蘇老夫人,他幹脆上前抱住蘇老夫人胳膊,道:“祖母不用擔心,院使都說了,沒事,幾日後,我又是那個俊俏非凡、風姿玉朗的蘇家美人了。隻是,這次不能怪葉三小姐,是我要去救人,與她無關。”
蘇老夫人生氣:“你都這樣了,還要替外人說情,而且你好端端的,去湊什麽熱鬧!”
蘇牧野:“祖母——”
長樂長公主和蘇國公見狀,隻得上來分開二人,輕聲勸:“好在克己沒事,隻是皮外傷,最可惡的還是那不看好孩童的大人,不知道支窗危險麽?”
一直立在旁邊的南平王世子忙道:“姑父姑母說得對,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定然要嚴懲這種粗心大意之人。”
蘇牧野不讓蘇府長輩們找葉鳳泠算賬,南平王世子、韓齊光也一直在一旁說情,加上蘇九歌、蘇九章和蘇牧妤的附和,蘇老夫人和長樂長公主見蘇牧野果真精精神神的無事,心放下來,對葉鳳泠也就沒那麽怨了。
蘇老夫人隻是奇怪,為何大家都要為葉鳳泠說情,她是記得葉三小姐惠質蘭心、人也漂亮,但什麽時候這麽招人喜歡了?
待她想一陣後,拉過長樂長公主單獨去一處,對兒媳婦說出自己的猜測:“克己又是去救葉三小姐,又為她說情,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什麽?”長樂長公主震驚,“克己和葉三小姐,這怎麽可能?葉三小姐不是同齊光很熟?”待她仔細一想,頓覺蘇老夫人的分析十分有道理,但她又想到韓夫人閑聊時,顯露出的對葉鳳泠的喜愛,她立刻意識到,關係隻怕非常複雜……
一時之間,婆媳兩人對坐愁眉。
眾人離去之時,葉鳳泠還守在門口,見蘇老夫人等人出了屋子,咬了咬牙,急急奔過去。她目光焦灼、臉色慘白,卻強裝鎮定,她聲音發顫,“蘇老夫人、長公主殿下,我問了那個孩童的父母,他們也不知孩童會去撐開窗戶,他們不是故意的——”
見一頭汗水的貴族小姐條理清晰、有輕有重地點出關鍵問題,蘇老夫人同長樂長公主對視一眼,心中微有驚訝,她們望著她,神色糾結,蘇老夫人聲音滄桑:“這——這可如何是好,哎……”
葉鳳泠一頭霧水,她以為的冷眼和責罵呢?
她眼睜睜地看著一群貴婦人走遠,留她一個人不聞不問,自己同月麟麵麵相覷。
“小姐?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蘇世子沒事啊?”月麟總算緩過一口氣,心落回肚子裏。
葉鳳泠也很困惑。
大家陸續走出來,自然都看到立在牆根兒的葉鳳泠。韓齊光大步朝她走來,低聲朝她道:“葉姑娘,克己沒事,禦醫保證一定不會留疤的,你不用擔心了,趕緊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聽了他的話,葉鳳泠心安下來,可她垂著頭,一動不動,也沒說話。
韓齊光見狀,嘴唇翕動,千言萬語都卡在喉嚨裏,知道身後眾人都在關注這邊,他跺跺腳,隻得歎氣扭頭大步朝外走去。
“小姐,”月麟輕聲道。
葉鳳泠依舊無聲地立在陰影之中。
因為蘇牧野的事,蘇府連同宮裏都人仰馬翻,皇太後和今上遣了好幾撥人來問,又把禦醫急急召回去問情況,等到各方都放下心來,已經臨近傍晚。
燈影如豆,影影綽綽,蘇府不遠的巷子裏,路峰捂著受傷的肩膀,滿目陰沉,纏鬥許就,還是讓黑衣武士跑了,不僅如此,他還沒有想起來到底是什麽時候交過手。
黑夜襲來,一寸寸吞沒霞光。
墨盞終於甩掉路峰後,回到蘇府,正要去找蘇牧野匯報,在門口被洗硯攔下。
墨盞疑惑,洗硯朝屋裏努嘴,又示意墨盞瞅立在門口的臉生丫鬟,“那是葉三小姐的丫鬟,公子在和葉三小姐說話,你等會兒再進去,別打擾公子和佳人互訴衷腸。”
話音一落,月麟滿臉通紅,她想反駁又不敢,隻得氣得低下頭。
時間回到眾人離開蘇牧野的院子之時,時近傍晚,葉鳳泠依舊拒不離開,苦哈哈慘兮兮守在門口,卷碧進屋兩趟,終於出來說公子讓葉三小姐進去。
蘇牧野實在不想讓葉鳳泠看他頭蒙白布的樣子,有損他光華瀲灩的氣質。可葉鳳泠死心眼兒的不走,又讓他頭疼。
葉鳳泠被領進屋後,卷碧就退了出去。隔著一個畫雪日竹影的屏風,她隻能恍惚看到蘇牧野的身影,無法判斷他的傷情。
一點點往屏風邊挪,眼瞅著就挪到邊上,能看到屏風後麵了,屏風另一側飄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若敢走過屏風,我就把你是含香館掌櫃的事實昭告天下。”
一句話說完,葉鳳泠立刻被戳破漏氣兒,偃旗息鼓,怏怏退回到原位,“你到底怎麽樣了?”
昏黃的燭光透過屏風,照在衣衫淩亂、襟口鬆鬆垮垮的蘇牧野身上,長發散落、紅唇挺鼻,一絲明朗秀美、一絲邪魅狂狷。可惜葉鳳泠沒有看到如此妖冶的蘇牧野。
她看不清他,隻能隱約看到他的頭上圍著白麻布,看上去非常嚴重的樣子,一時心又提了起來,韓齊光是不是怕她過分擔心,故意把情況往好的方向說?
葉鳳泠絞著手,額上滲出密密麻麻、一層又一層的汗。
蘇牧野聲音清淡,“聽到我聲音了,我沒事,你趕緊回葉府吧,蘇府不會追究你的。你的逐月流光香粉怎麽樣了?”
葉鳳泠猛地抬起頭,“你怎麽知道逐月流光香粉?”
蘇牧野輕哼,“一見你掛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布條子就猜到了,那是你畫的?配色還不錯,就是線條有些粗糙,你應該——”
聽蘇牧野大有要給她補一堂書畫課的節奏,葉鳳泠目光發直、腦袋發脹,她忙打斷他:“先別管香粉的事,你……你真的沒事麽?那為何我見你包了這麽大一塊的白麻布?你可別瞞我。”
屏風後沉默半晌,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你關心我?”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見他頭上包的那麽“壯碩”,疑心他被傷到眼睛,現在對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完全不回答她,簡直讓她的心忽忽悠悠地天上地上亂飄。
如果真的因為她,他受到永久創傷,那她就是罪人!
而且,依照她對蘇牧野的了解,對方會放過她麽?
不,一定不會!
那他現在的話語,就是給她判死刑之前的緩刑,好比狼要吃兔子之前,一般要扒拉來扒拉去,玩夠了才一口咬下去,兔子血濺當場、一命嗚呼……
他會如何折磨她呢?
心頭恐懼被無限放大……再放大……
蘇牧野側著臉等回答,結果等了半天,壓根兒沒有聲音。一片靜寂之中,倏地,他聽到“咚”一聲。
“阿泠?葉鳳泠?”
屏風那側無人回答,蘇牧野心中驚異。
他赤腳下床,心神慌亂摸索到屏風這一側,將倒在地上暈過去的葉鳳泠抱進懷裏。
看不清人的蘇牧野哭笑不得,他用手輕輕拍拍懷裏美人臉頰,依舊沒有反應——她又被他嚇得直挺挺暈過去了。
可是,他說什麽了麽?
蘇牧野隻得打橫抱起葉鳳泠,但抱起來後他就發現,自己看不清路,不知道要往哪邊走。
心頭歎氣的公子,無奈又無力地喊道:“洗硯。”
一直趴牆角鬼祟的洗硯,聞言麻利兒地“滾”了進來,“主子,怎麽了……咦?”
進屋就見到赤著腳的公子抱著昏迷不醒的葉三小姐,好勁爆!心肝兒亂蹦,洗硯摸摸鼻子,有點兒摸不清自家主子的需求,他試探問:“這是,要把葉三小姐往哪兒抱?”
眼見蘇牧野臉上陰雲聚集,洗硯忙恢複正經,幾步跳過去要接過葉三小姐,結果公子紋絲不動,隻聲音平靜道:“帶我去書房。”
燭明室深,幽闃靜謐,博古架上的香爐飄起香霧嫋嫋,蘇牧野把葉鳳泠放到書房的塌上後,才直起腰,耳畔緊跟著傳來洗硯驚呼。
“怎麽了?”蘇牧野蹙眉。
“這個…這個…公子你的袖子上有東西……”洗硯簡直不敢看,他好後悔為什麽剛剛沒讓墨盞進屋。
“有什麽,直接說!”蘇牧野沉聲道。
洗硯噗通跪下,擠出蚊子音:“好像是——血,可能是葉三小姐身上的……”說完,他使勁把頭垂到地上,大有直接紮進地裏之勢。
蘇牧野:“血?”
沉思片刻,他無奈用手扶額,心裏再次為葉鳳泠的大條而無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