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色膽包天
第134章 色膽包天
四十多兩銀子花出去,京兆府的衙役們不負眾望,區區兩日便尋到人。
雷子已經死了,死在距離白雲觀不遠的一條山路旁,被人一刀歌喉,斃命。
與此同時,向師傅在京都的一家香粉鋪子裏見到一種新推出的香粉,這香粉同“逐月流光”甲號粉香粉香味十分相似,憑向師傅多年治香經驗判斷,香方隻被稍作修改而已。
這家香粉鋪子,葉鳳泠和褚亮都不陌生,就是那位背靠朝中重臣的佟掌櫃開的香玲瓏。
馬車在香玲瓏門口停下,葉鳳泠帶好幃帽下車。
她抬頭看去,這是一家裝潢張揚的鋪麵,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掌櫃的有錢,牌匾連同店鋪都被漆成金色,在秋陽下熠熠生輝,看的時間長了,閃得人眼睛不舒服。
葉鳳泠和褚亮走進香玲瓏,立刻迎來一個妖嬈噴香的婆子,對鋪子裏的各種香粉介紹推銷。
褚亮說要看最新推出的“含襄緣”香粉。婆子一聽,眼神一亮,忙把兩人引至雅間。
茶水沏好、香粉擺好,葉鳳泠用指尖挑起一星點香粉,放到鼻尖細嗅,果然同“逐月流光”甲號粉有九分相似,那一分不同似乎是調入了龍腦香。
抖掉指尖香粉,葉鳳泠朝褚亮微微點頭,兩人均在對方眼中看到凝重。
準備打道回府,剛走到門口,她眼角飄過一個熟悉人影。
低頭想了想,進去的是上次去者者居參加定香大會打過照麵的郝掌事。
他怎麽會親自來香玲瓏?
葉鳳泠立在香玲瓏門口,向二樓朝西的一扇窗戶望去,所有窗戶都在開著通風,隻有那扇窗緊閉。
郝掌事這段日子過得非常舒心,京都各家鋪子都匍匐在者者居門楣之下,香料市場穩定如初,源源不斷的銀子滾進者者居錢匣子的同時,他的腰包也鼓鼓囊囊。
這一日,他收到香玲瓏的佟掌櫃邀請,說有要事相商。
進到香玲瓏,同迎來送往的香娘子打情罵俏好一陣後,郝掌事才慢慢悠悠步入二樓佟掌櫃的房間。別人或許不了解佟掌櫃,郝掌事同佟掌櫃卻不陌生,在佟掌櫃沒有開香玲瓏、他也沒有在者者居當掌事之前,他們就認識。
那時候,他還是京兆府下牢獄的一個沒錢沒勢的小獄卒,佟掌櫃還是一個失手砸死想強奸她的小叔子而吃了牢飯的女囚犯。
數年後,兩人重逢於定香大會,彼時,他們一個已經成為翠雲樓的二當家,還手握香玲瓏,一個已經在者者居裏升為掌事,兩人眼神相交,一笑泯過往。
掃去回憶中無助而柔弱的佟掌櫃,郝掌事朝窗邊坐著的優雅女子拱手,“佟掌櫃,好久不見,前幾次定香大會都沒見你的身影,是不是又忙著新買賣呢?”
女子轉過頭。
氣質對於女子而言,實在是非常奇妙的東西,有氣質的女子,不會因時光老去而喪失顏色,她們也許是應酬場上推杯換盞的主角,也可能是內宅裏操勞家事的貴婦,還可能是道觀中不理俗塵的女冠,她們是男人口渴時想起的甘露,是男人腹饑時渴望的珍饈,是男人心中的那縷清風,是記憶裏永不褪色的光環。
佟掌櫃的氣質,就是如此,她的五官單拿出來並不獨特美麗,搭配在一起,加上她不可被複製的氣質,就化作盤旋於每個見過她的男人午夜清夢上的剪影。
“郝掌事,你我老朋友了,我這個人你了解,一向不嫌銀子多,這次我這裏有個好買賣,特找你來就是不忘老朋友,想一塊賺這一票。”佟掌櫃淡笑道。
郝掌事挑挑眉,摸著他的油肚,聽佟掌櫃繼續說下去。
“你是說,你手裏有千秋宴洛神用的逐月流光香粉香方?”郝掌事驚的站起來。
“不錯,我已經調配出香味相似的香粉,就叫“含襄緣”,賣了這幾日下來,效果還不錯,如果你們者者居和我香玲瓏一同推出,一定會暢銷大賣,屆時,還怕賺不夠銀子麽?”佟掌櫃笑道。
“可是,這不是含香館賣的香粉麽?說洛神所用就是他家出的。”郝掌事奇怪。
“所以,我們的香粉不叫逐月流光,而是含襄緣。”佟掌櫃胸有成竹。
郝掌事在心裏迅速盤算完,站起來搓搓手,“佟掌櫃,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逐月流光香粉的方子都能搞到,厲害啊。這事雖好,但我不能立刻給你答複,得回去找我們掌櫃請示。這樣吧,你等我消息。”郝掌事道。
兩人說定,郝掌事坐上馬車回者者居。行到西市拐彎兒處時,他眼珠轉了轉,吩咐馬車去西市烏樟裏坊門外。
葉鳳泠同褚亮剛剛回到含香館不久,就聽說有客到,正是香玲瓏門口見到的郝掌事。
帶好幃帽的葉鳳泠再次置身於郝掌事肆無忌憚的目光中,她感覺十分不舒服。
“不知郝掌事大駕光臨,有何貴幹?”葉鳳泠問道。
“嗬嗬,郝某擔心萬一含香館生意不好,影響者者居的生意,這不,一聽說含香館的逐月流光香粉近日銷量銳減,就趕緊過來問問可是出了什麽事?”郝掌事道。
“不敢勞駕郝掌事,逐月流光香粉近日產量下降,自然銷量就下來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原來我們要多少香料,以後還是要多少。”葉鳳泠警惕。
郝掌事笑眯眯盯著葉鳳泠,他的目光似一雙手,隨時都想撥開幃帽,讓葉鳳泠的麵容大白於天光。
場麵話說完,郝掌事開始進入主題,“哦,對了,我這次來,還給柳掌櫃帶來一個消息!”
葉鳳泠心知,這才是重頭戲。
“香玲瓏推出一款叫做“含襄緣”的香粉,似乎同你家的逐月流光香粉香味接近,且很可能要同我們者者居一同推廣鋪開。”
葉鳳泠心底咯噔一聲,怕什麽來什麽,如果者者居跟著香玲瓏一同介入,到時候,就算自己再說含香館的逐月流光粉才是“洛神”逐月流光舞所用正牌香粉,恐怕在價格優勢和業界壓力之下,含香館的逐月流光粉也會被迫淪為“仿製品”吧。
香玲瓏的佟掌櫃,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郝掌事語氣一轉,“雖說這事是否能成,還要看我們掌櫃的意思,但柳掌櫃你也知道,我不才,在我們掌櫃麵前頗有幾分薄麵,如何跟掌櫃說這個事,就看柳掌櫃你的意思了?”郝掌事意有所指地歎息,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不住往葉鳳泠臉上瞟。
葉鳳泠聞言臉色微變,旋即她就明白了郝掌事的言下之意。
幃帽裏的雪顏漲得通紅,她深吸一口氣,才笑道:“郝掌事能來相告,柳某感激不盡,但柳某從江南而來,曾嫁過人,可惜夫君英年早逝,算命的批我八字太硬,嫁誰克誰。”
郝掌事一怔,他想過柳掌櫃千千萬的拒絕理由,萬沒想到對方嫁過人,還命硬克夫。這個年代,命理一說深入人心,大家都不敢輕易拿這些唬人,郝掌事一時被唬住。
不過,他到底色心不死,“其實,也不是非要拜堂成親,如果能做一對野鴛鴦,郝某也是甘願的。”
葉鳳泠想跳起來朝這個老胖色鬼臉上狠狠抽上幾個巴掌,但她知道,為了含香館,還得忍著,“嗬嗬,想不到柳某這蒲柳之姿,能得郝掌事如此青睞。柳某漂泊半生,孑然一身,生平唯愛兩物,如果郝掌事能滿足我,柳某自是雙手將自己奉上。”
“哪兩樣?”郝掌事扶著椅子坐直。
隻聽葉鳳泠一字一句,含著笑意道:“黃金百萬、紋銀千萬。”
同郝掌事在含香館談話後,好幾日,葉鳳泠都呈現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含香館裏季陽和褚亮繞著她走,向師傅幹脆閉門研究香粉。
宜秀居裏,除非葉鳳泠叫,魯媽媽連屋門都不敢進,就怕被葉鳳泠的凜顏冰霜波及。
被色膽包天的郝掌事氣得吃不下飯的葉鳳泠,竟然接到了宮裏諭旨,說是皇太後親自命人送來了吃食。
月麟畏手畏腳拿進來一簍子蜜桔,“小姐,這是宮裏拿來的蜜桔,要不要嚐嚐?”
蜜桔,那是南方產的好物事,又稱金環,除了皇宮裏的貴人和親近勳貴,一般人哪個能享受到?
偏生如今皇太後明晃晃特意賞給葉鳳泠。
葉鳳泠看著竹簍裏金燦燦的蜜桔,心裏卻絲毫沒有半分喜悅。果然太後的“拉郎配”還沒結束,秦國公府的親事解決了,三皇子又來了。含香館的事沒完,夫君的事又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葉鳳泠輕歎了口氣,盯著這金桔好半晌,決定先享受眼前這簍子金桔。
畢竟煩惱她不缺,金桔若不享受,煩惱也不會少,不如先吃了好東西,再解決那些綿延不絕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