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趙芭比把臉撤回來,使勁沖我眨眼睛。我裝作沒看見。心像擂鼓一樣,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走到身邊。我也搞不清自己希望他回來還是不回來。我不希望他看見我狼狽的樣子,可又覺得他回來,我似乎隱隱有希望了。
芭比終於按捺不住了,快嘴地說:「李總,人事部說Anne試用期考評不合格,她要走了。」
腳步聲在我身後停止了,我沒有力氣回頭去看他。
背後的聲音響起:「是嗎?我去看看。」然後又叫我:「Anne,你已經去人事部簽字了嗎?」我終於回頭了,看著他點點頭。
他的眉頭皺起來了:「你先回樓上,我去人事部看看。」
我回到辦公位,看見Billy瞥了瞥我。他目光里的意思我懂,他在問我怎麼還不收拾東西。我沉默地坐下,心裡隱隱有一點火星閃過,卻又不敢讓那點希望越燒越大。
李樂永上樓來時,臉上表情嚴肅,嘴唇抿著,我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表情。
他走過Billy身邊時說:「Billy,Anne的考評表是你填的嗎?」
Billy有點遲疑:「是啊。」
李樂永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如驚雷一樣:「你覺得這樣的事都不用跟我彙報一聲嗎?」
辦公室里各種聲音頓時停頓了,一切就像定格了一樣。
Billy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空曠而突兀:「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Anne入職以後一直不稱職,我想開掉她是早晚的事。您應該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完全可以有更合適的人來做這個工作,我這裡就有……」
李樂永打斷了他:「你到我的辦公室里來。」然後他轉向了我:「Anne,你也一起來。」
當我站起來的那一刻,感覺眾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歡喜、難堪、激動、羞愧……我自己也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我快步走進李樂永的辦公室把門輕輕掩上。
回過身來,面對辦公室里壓抑的氣氛我有點發獃,繼而發現: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Billy已經在大班台對面沙發上坐下。雖然是三人沙發,但我不好與他同坐一起。我想了想就站在旁邊。坐在大班台後面的李樂永開了腔。他的聲音緩和而沉穩,靜水流深的樣子:
「Billy,我覺得Anne入職后,一開始雖然表現不佳,也可能是經驗不足的原因,但是她後來有所改進,已經逐漸進步。我希望你改變成見。」
Billy順著他的意思說:「其實本來我也覺得她進步了。但沒想到她又犯錯誤了,而且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實在是不可原諒。」
李樂永抬眼看看我,又看看Billy:「出了什麼事?」
Billy彷彿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語調高揚起來:「就是民泰公司那幾台機器的事情啊。民泰是第一次買咱們機器,不怎麼熟悉貨代和清關這些事情。我讓Anne把咱們常用的那幾家貨代公司和清關公司發給他們,讓他們寫到合同里去。結果她居然找了些別的公司信息發給民泰。現在民泰的合同已經發過來了,合同里寫的貨代公司不是咱們常用的那幾家。」
李樂永聽了,停頓了一下,仍然緩和地說:「我覺得Anne這麼做可能是有她的原因。Anne,你說說吧。」他把目光轉向了我,示意我說話。
我一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嗓音乾澀,連忙咳嗽幾聲才把聲音調整過來:「嗯,其實我把Billy給我的信息也發給民泰公司了。但是我看見網上有其他公司更便宜,於是我就比較了一下,挑了一家看起來比較正規的公司,把聯繫方式一併發給了民泰公司,想讓他們多一個選擇。」
「你懂什麼?」Billy轉過頭凌厲地瞪著我,「這些新公司我們都沒用過。」接著他轉向了李樂永,「李總,誰知道這些公司靠譜不靠譜。萬一運輸方面出了什麼問題,人家怪的是咱們洛克,說咱們洛克把不靠譜的公司推薦給他們。」
李樂永沉靜地看著他跳腳,然後緩緩地說:「我覺得Anne的考量也有道理。」
Billy不相信似地看著李樂永,臉色由憤怒轉為陰沉:「李總,她發的郵件不是代表她自己,而是代表咱們公司。這樣隨手從網上找的公司就發給客戶,我覺得這是極不負責的行為。」他義正辭嚴,兩眼爍爍。
李樂永盯著他看,一直沒說話,直到把他看得瑟縮起來,才緩緩開口:「Billy,你差不多也就行了,要懂得適可而止。」
這話大有深意,Billy幾乎要從沙發上跳起來:「李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李樂永反而更加泰然自若,身子向後一仰靠在大轉椅的皮靠背上說:「我算了一下,你出差兩三天報銷的花費差不多是兩萬,這還不包括你一天五百的差旅補助。這兩家貨代和清關公司,我聽說當初是你找的,報價要比一般的公司高出百分之三十,另外還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當著Anne一一說出來了。」
他停頓住了,我看見Billy的臉色越加難看,屁股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本該順勢仰靠在沙發上,但他卻費勁地佝僂著身子,讓上半身前傾著。他的姿勢卑微,像是求饒。
李樂永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了,這些都是小事。我個人對於這些事情不是特別在意,只要你們能用心把單子做成了,就比什麼都強。在小地方苛刻了,傷了人心就不好了。水至清則無魚嘛。但是我覺得Anne在這件事上不但沒錯反而做得很對,當然選質優價廉的。民泰公司也會進行甄選和比較,孰優孰劣,他們自己能夠分辨。」
然後,他又停了一下,拿眼睛瞟了瞟我對Billy說:「今天的事情你急躁了,這樣對於一個銷售經理可不合適,也希望以後你能和Anne好好互相配合。你要記住一點,人事上的事情你絕對不能擅作主張。」
Billy抬起頭來看我,臉上勉強擠出一點笑意,但是我能看出來,更深的恨隱藏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走出去。
門「吧嗒」一聲被Billy關上了,辦公室里一片沉默。安靜之下,細細的轟隆聲傳來,那是國貿橋上川流不息的汽車轟鳴聲。
窗外一片澄藍,那是多日大風的結果。狂風猛搖著窗戶,玻璃輕微地震動著。不管怎樣,這總算是初春里陽光明媚的一天。
我望著李樂永,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大班台後面。逆光中,他的臉很不清楚,眉骨很高,目光深邃。我記得相親那天,他的目光也是這樣深邃。他俯身遞給我冰淇淋時,身上的氣味真好聞。
而我們現在中間隔著他的大班台,隔著柚木地板,隔著茶几,隔著我們曾經的過往,他身上的味道還是那樣好聞嗎?
李樂永的聲音溫和而有力:「你現在工作剛剛上一點正軌,好好努力。畢竟你自己和你家裡的困境還得靠你自己去改善。我能幫你的我都儘力會去做。」
細語溫和,彷彿以前他剛剛下班回來一邊換鞋一邊對我說:「別做飯了,出去吃吧。」
我望著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幾天,George的情緒很高。李樂永已經帶著他打通了關竅——北方機場已經確定會在下個月進行產品演示了。據說,這次產品演示是在北方機場招標書出來之前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了。
George為了準備這次演示忙得四腳朝天。
Vivian問George:「現在項目能算進展順利嗎?」
George回答:「說不好。」這還是頭一次聽這個大腦袋說話如此模稜兩可的。
我和Vivian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聽他細說。
George接著說:「雖然現在北方機場同意了搞這個產品演示會,但是情況仍然不樂觀啊。喬站長是支持我們的,可是他說話沒用,他們安檢站不能參與招標;技術科倒是正管著招標的事情,但是姜科長明擺著是海威的鐵杆,不可能這時候倒戈來支持我們;至於林總嘛,他不可能直接插手管這些事,而且他到底支持誰現在也說不好。目前唯一的進展就是把價格標改成了綜合標,這樣那些只靠低價競爭的小公司就沒戲唱了。」
我接嘴道:「那就是說咱們還是處於劣勢啊。」
Vivian說:「可是上次開產品說明會,李總說能夠讓喬站長說話管用,讓他幫到咱們,怎麼幫啊?」
一個堅定的聲音在後面說到:「老喬能幫我們的就是促成這個產品演示會,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我們回頭一看,李樂永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來。
他接著問:「那些電話都打了嗎?該邀請的人都邀請了嗎?」
George忙回答:「都打過了。到時候我會再打一遍確認的。」
李樂永點頭,又問Vivian:「所有的資料都準備齊了嗎?是按我們商量好的那種格式?」
Vivian點頭說:「我已經校過好幾遍了,沒有問題。已經聯繫印刷公司在印了。」
李樂永點點頭又問George:「要演示的機器已經下單子了嗎?」
George說:「單子已經下了,我讓Anne去做的。」
李樂永點點頭:「型號都檢查過了嗎?沒有錯吧?」
George恨不得把肥厚的胸脯拍得山響:「型號我檢查過好幾遍了,沒錯。」
李樂永就像要出征的將軍在進行沙場大點兵一樣,對各路人馬一一點清。我也感覺到了騰騰的殺氣,看來這次演示就是這個三千多萬項目的關鍵點了。
下午,趙芭比把一個男人送到樓上來。這個男人四十多歲,高個子,黑瘦臉,一頭捲髮,兩道粗黑的眉毛,敞懷穿著一件羽絨服裡面是皺巴巴的紅色格子襯衫,下面穿著一條牛仔褲。行動之間,能看出牛仔褲管晃蕩著,顯露出他細瘦的腿型。
李樂永熱情地從辦公室里迎出來,叫道:「老黎,好久沒見了,今天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這個叫老黎的男人打著哈哈說:「北方機場的快要發標書了,我必須得上你這兒來報道啊。」
兩個人親熱地把手握在一起,寒暄起來。
這個人是誰?我拿眼睛詢問趙芭比。看到我的眼神,趙芭比伏過來低聲說:「這是代理商黎總。」
李樂永和他正要走進辦公室去,轉過頭來叫我:「Anne,你給黎總泡點茶來,要龍井的。」我點頭而去。
當我用小托盤托著茶壺和茶杯走進李樂永辦公室時,黎總坐在沙發上正談得熱烈。
「那個姓姜的不好搞啊。我們試了各種方法都搞不定他。」
李樂永說:「我聽說他可能在海威公司的代理商京安那裡有股份。當然,我也只是聽說。」
「那是當然了。什麼好處都比不上這個實在啊。」
當我把小托盤放在黎總面前的茶几上時,他轉眼看見了我,眼睛一亮。
「哎呀,這就是你們這兒新來的助理,是不是?」語氣里的試探和輕佻顯而易見。他的嘴嘻開笑著,一排黑色的牙齒中間居然缺了兩顆。
我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壓抑著心裡翻湧的不快。黎總還在絮絮叨叨地接著說:「果然挺不錯的。」
不知道他為什麼說「果然」。我放下托盤,說了一句「您慢用」,就倉皇地退出去了。轉過身時一眼瞥見李樂永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黎總和李樂永在他的辦公室里密密切切地談了好一陣才出來。黎總大喇喇地從李樂永的辦公室里走出來,非常自然地跟Billy、George他們打招呼。就連從沒見過的Vivian,他也自來熟地顯得極為熟絡。
黎總爽朗的聲音充斥著辦公區:「哎呀,咱們好久沒聚聚了吧?春節以後,大家還沒見面呢。明天大家一起去吃飯,唱歌。粵式海鮮,怎麼樣?南北通吃。北方機場的幾個中層也去,咱們工作娛樂兩不耽誤嘛。」
眾人紛紛叫好。黎總又轉到我們這邊說:「你們兩位美女也要去啊。」他嘴裡這麼說著,眼睛卻直直地望著我。搞得George他們也看著我,好像要看出我身上有什麼新的美麗之處。
微微得意,卻有更多的惶恐不安。我這種眉眼疏淡的長相從來都不是眾人關注的中心。記得中學時,班裡那幾個漂亮女生是男生們圍繞的中心。看他們蜂狂蝶亂地圍繞著漂亮女孩起鬨。
我們這些遠觀者雖然心裡也隱隱羨慕,但是早就習慣了被人忽視。現在突然被人不加掩飾地矚目,我實在不安而微汗。
Vivian看看我微微一笑,然後神態自若地說:「黎總您過獎了,您請客,我們肯定得去捧場。」
而我躊躇著卻沒話可說。心裡拚命恨自己,怎麼響亮一點的話都說不出來呢?
李樂永從裡面走出來打著哈哈說:「明天黎總要大放血了,大家都去,放鬆放鬆。」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我身上略過。看來這個大家也包括了我。
穿什麼去和他們吃飯,我不是沒有費過躊躇。結婚之前,李樂永也給我買過幾件很漂亮的衣裙。我也曾經歡喜過。但是後來我明白了,他是按照謝靜雯的穿衣風格給我挑得衣服。
既不能扔,又不想看見,我把那些統統都鎖起來。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自己那一段記憶也鎖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穿著普通的衣服褲子,抹了一層粉底就去上班了。當我在辦公室里看到那個淡藍色的人影娉婷婀娜地走過來時,我又後悔了。
Vivian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她穿了一件淡藍色的毛衣長裙,合身的剪裁勾勒出美好的身形,腰兩側的鏤空設計讓她的腰身更加顯得不堪一握。胸前一個精緻的項鏈就是她唯一的裝飾。
她臉上的妝容更是精緻。看她一動一靜、顧盼生姿,我覺得看她應該隔著一個長方形的黑框——電視機的黑框。她這樣的女孩應該只在電視里有,生活里見到總覺得有點太過了。
中午吃飯時,趙芭比拿著杯酸奶,一屁股坐到了我旁邊。
「你什麼時候才能有點進步啊?」她一邊咬著酸奶勺子一邊問。
「我又怎麼你了?」
「嘿,你看看人家Vivian。」她拿眼瞟了一下拿著餐盤正在排隊的Vivian。「多漂亮。再看看你。你上次酒會打扮得相當有水準啊。我還以為你開竅了呢,結果現在還是老樣子。」
她提到酒會,我心裡一緊。想起那天在酒會上我打扮得那麼鄭重其事,結果被李樂永忽略。與Redford共舞時,我以為我是全場焦點,但別人只是發現我英語爛到極點。
我嘆了一口氣:「打扮漂亮也沒什麼用。」
趙芭比看了我一眼:「對你可能是這樣的。」她態度忽然轉為親密:「怎麼樣?你們今天晚上是不是有活動?」
「你怎麼知道?」
趙芭比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我突然明白了,是小周告訴她的,司機永遠是公司里消息最靈通的人。
「對,和黎總以及北方機場的人吃飯。」
「難怪。」芭比拿餐巾紙擦擦嘴角的粉色液體,「難怪她打扮成那個樣子。」
「怎麼啦?」我轉頭看看,那個淡藍色的背影輕盈苗條。
「那件是香奈兒的新款。就這一件衣服比我一個月工資還多。」
我頓時感到嘴裡的鹵牛肉失去了滋味。
「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王府飯店的專賣店看到過啊。」
「啊,她真有錢。」我感慨地說。
芭比激動起來:「這算什麼呀?你別忘了她開的車是翼虎啊,四十多萬哪。不知道她的錢是哪來的,但我肯定她不是靠工資活著!哼。」
我迷惑地看著芭比:「其實Vivian人還不錯,沒有富家女那種嬌氣。芭比,你為什麼總也看不慣她?」
「我當然看不慣了。她身上一件毛衣裙就頂了別人一個月工資,她開的車子就頂得上半套小戶型,我猜她肯定不會住地下室也不會跟十個人合租在一套公寓里。憑什麼呀?」
「芭比,」我看著她,誠懇地說,「根據我的經驗,每個人的福氣有深淺之分。如果福薄的人得到超出他能承受的福氣,就會發生很多不幸。所以不要和別人比,用心感恩自己得到的東西就好。」
說到這兒,我喉嚨一梗,感覺眼眶有點酸,趕緊平息自己的情緒,埋頭於眼前的餐盤。
心裡的憤懣、不甘、悲傷早已平息,午夜夢回時我悟出了這一番道理。是這道理讓我自己解釋了自己的遭遇,是這道理讓我安於承受一切,是這道理讓我放下過去接著走下去。
芭比盯著我看,黑色的蝶翅般的睫毛忽閃著,半天才說:「你別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吧?說的話都讓人聽不懂。根據你的經驗,你有什麼經驗啊?你結過婚?你離婚了?」
我把心裡湧起的萬千語言按壓下去,對她勉強笑了笑。這些道理能悟到的人自然會悟,悟不到的人只是時候未到。
趙芭比不耐煩起來:「你好像參悟了一樣。等你要出家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啊。」接著,她警覺地左右看了一眼說:「先別說那些了,交給你個任務,今天晚上你們散了以後,你一定要讓李總送你回家。」
她聲音低沉,言語中很有古怪。我不由地吃了一驚,問:「為什麼?」
趙芭比把嘴湊到我的耳邊:「你以為Vivian今天打扮成這個樣子是給誰看的?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們今晚散場的時候,她肯定會讓李總送她回家。到了她家,她只要假裝醉得頭暈往李總身上一倒,李總就是她的了。上次酒會,我故意喝醉想蹭李總的車但是……唉。反正今天晚上,你可千萬不能讓李總送她啊。如果他們發生了點什麼,以Vivian的心機肯定把李總吃得死死的。千萬千萬記住啊。」
趙芭比的一席話讓我楞了好一陣兒,然後我嘴不對心地問:「那你就放心李總送我回家嗎?」
芭比看看我,噗嗤笑了:「就你?要說咱公司誰跟李總有曖昧我都信,就是你我不信。你腦子裡根本就沒有那根弦兒。而且上次酒會上也能看出來,李總對你根本沒那個意思。」
她的笑彷彿一隻小手撥弄著我心裡的刺,生疼生疼的。我無言地站起身要把餐盤送回去,卻被芭比的一隻手拉住。我回身看著她,芭比臉上浮起狡黠的笑容沖我豎起食指和中指比劃了一個V字型,小聲說:「今晚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