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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追加附錄 愛的故事

  那天,一場大地震席卷了一二三高中。


  震源就是備受眾多學生信賴的全校學生代表、學生會長一之瀨秋的坦白。一個令人驚愕的事實由此公之於眾——一之瀨秋是女的。


  體育館內一片嘩然,有人驚呼,有人啞然,有人失笑認為是玩笑。對一之瀨抱有好感的女生更是失聲悲呼。


  裙擺飄揚的學生會長站在台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秋昂然挺立,朗聲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並致歉,最後宣告了自己的信念。


  她的眼神沒有半點動搖。


  那時,我在心中再度起誓,一定要讓今後可能會出現的苦難、赤裸的感情及明顯的惡意遠離秋。


  我一定要保護秋。


  衝擊過後數日,秋的周遭發生了巨變。


  「小秋,早啊——!」


  「嗯,早啊。」


  「小秋,教教我這題,感覺今天會被提問。」


  「這裏啊、(a+bi)平方,再找出同時滿足實數和虛數的值就行了。」


  「小秋小秋,戴上這個看看。」


  「哇,好可愛的蝴蝶結,我可以戴嗎?」


  「慢著慢著,我來給你戴,讓我摸摸秋的秀發,好鬆軟。」


  感覺大家很快就適應了。


  班上的女生將秋團團圍住,她們似乎都想和秋聊天。


  自那天之後,女生們都對秋興致盎然。


  另外,男生們……


  「這感覺是怎麽回事……我腦子短路了嗎……?我居然對一之瀨來電……」


  「不,你腦子沒問題,接受吧……一之瀨秋是如假包換的女孩子。而且還是個美少女……!」


  「嗯嗯,像這種蓬鬆卷發的女生簡直讓人無法抗拒。」


  「我啊,從前就覺得一之瀨很可愛,感覺這樣有點糟糕……但還好我沒有看錯。」


  「她還進過男廁啊……感覺有點興奮啊……」


  男生們轉眼間便將秋當異性看待了,真是一群情欲旺盛的家夥。


  就這樣,秋也不在意自己騙了他們一年多,以驚人的速度適應了周遭的變化。不,應該說是周遭的環境適應了秋的變化。


  現在的狀況自然是再好不過……但這樣真的好嗎,一二三高中眾學子們?

  「鬆尾,你看起來是最吃驚的。」


  前來搭話的正是風紀委員飯田同學。


  「啊,哦哦……因為事情的發展相當出乎意料啊……」


  「但這一點也不出奇。那家夥之前一路積攢下來的信任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論男女她都是個好人,大家都明白這點,所以才能像那樣與她相處。」


  「……」


  你說了番挺了不得的話啊飯田同學,怎麽感覺你渾身都在散發著金光。這種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啊。


  誠如飯田同學所言,秋根本用不著我擔心,她的人氣反倒還在不斷攀升。


  然而……有一個人卻對現狀感到不滿。


  「……唔……」


  月本可愛滴皺著眉,盯著被女生包圍的秋。


  之前月本就表現出這種想法了,對她來說最樂於見到的就是秋被孤立。


  但秋平日的行為卻讓月本事與願違。月本有著強烈的排他思想——隻有自己和秋在一起就好,其他人都是多餘的。現在的狀況無疑會令她倍感痛苦。


  而她現在的眼中釘隻有一個,就是我。


  「家之助——!快看快看,她們幫我戴上去了!」


  秋突然從女生的包圍圈中衝出,跑到我身旁。


  她的發型被調整過,戴上了蝴蝶結形的絲帶發飾。


  「啊,這不錯不錯。」


  老實說,秋打扮得真的很可愛。但我察覺到四周投來的視線,尤其是月本的目光,隻好愛理不理地答應一聲。女生們見狀頓時嘩然。


  「鬆尾!你這種無趣的感想算什麽意思!」


  「好冷淡!鬆尾你真是冷淡!小秋為了追隨你不惜女扮男裝,可你竟然完全不理會小秋的心意。」


  「你們女生夠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們之間的感情可是很純真的!」


  「鬆尾這家夥太無情了!」


  「好羨慕鬆尾這家夥啊!」


  「男生也給我住嘴!」


  秋在全校集會上,將自己女扮男裝的理由全盤托出。


  於是我就成了繼秋之後的話題人物。秋專一的感情也受到女生們的支持。


  「喂——鬆尾——!你快離開秋——!」


  月本的忍耐似乎已突破極限,她一個箭步插入到我和秋之間。


  飯田同學見狀,戰戰兢兢地向我問道:


  「我說……月本在知道一之瀨是女生之後還是那麽迷戀她啊……?這……」


  「嗯,她是百合啊。」


  聽到我的回答後,不僅飯田同學,班上的所有人都一時無語。


  然而,沉默過後……


  「算了,百合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有病啊!你們絕對有病吧!」


  一二三高中學生都在為自己神奇的適應力感到自豪,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騷亂漸漸塵埃落定,結局遠比預想中的要好。


  中途雖一波三折,但我們總算平安回歸到日常生活當中。


  如此我們學生會也該能過上平靜的日子。


  「家親!家親,你吃章魚燒時先從哪兒吃起?」


  「從哪兒吃起?……那玩意不是球形的嗎?說起來章魚燒,最近好像多了不少種類啊。對吧,月本?」


  「這麽說來,商店街上好像有賣三色章魚燒的。秋,下次我們去嚐下!或者幹脆來個章魚燒派對吧!」


  能過上平靜的日子不過是錯覺。


  我們學生會變得比之前更鬧騰了。


  「他們三個已經撕破臉皮,開始盡情較勁了啊。」


  「從數學老師的角度來看,這真是令人心動的三角關係。」


  「在文科生眼中,這是三足鼎立的三國誌。不過,他們實在太有趣了,三人間的對話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芽衣和近江老師喝著茶,悠然地看著我們勾心鬥角。


  「不過隻有他們三個在鬧,挺叫人不爽的,搞得我們像電燈泡一樣。鬆尾,不如我們倆也和睦相處怎樣?」


  「哦,如此友好的提議還真不像近江老師你的風格啊。聽起來挺有趣的。」


  「那下周日請來我家。其實有套裙子很久之前就想讓鬆尾你穿上了。好期待。」


  「欸!」


  芽衣臉上霎時愁雲密布,不過我現在可沒空管那麽多。


  閑話到此,我們曆經幾番針鋒相對後,關係總算穩定下來——我們都是自己喜歡的人的情敵。


  我們既是追求者,亦是被追求者,同時還是第三者。


  乍看之下,我們像是關係和睦的三人組,實際相互間卻是暗流洶湧,大家都絞盡腦汁想領先情敵。


  我們間的戀愛關係正如芽衣所言,呈三足鼎立之勢。


  近江老師神色愉悅地看著我們三人,她在這回的騷亂中也是操了不少心。


  不過也有人與近江老師相反,不太待見如今的局麵。


  「很抱歉在你們興致正高的時候打擾,三位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芽衣沉著聲說道,把我們三個嚇了一跳。


  「三位高二的學長學姐,在你們荒廢學生會工作,四處謳歌青春的時候,是誰給你們擦屁股的?」


  大約從兩周前,我們關係陷入混亂時起,芽衣就一直獨力替我們收拾爛攤子。今天她終於忍無可忍了。


  插句題外話,芽衣好像訂閱了一年份的某女性雜誌。


  剛在一小時前,我們才信誓旦旦地說要處理完積存的工作,結果一不留神就越聊越起勁。


  「對,對哦。」


  「工作工作……」


  「知道了!」


  我們不情不願地走向書桌,隨後學生會室內就隻剩下敲鍵盤的聲音。


  然而,過了十分鍾。


  「慢著,家親,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章魚燒不需要紅薑!」


  「什麽?章魚燒肯定要放入紅薑啊。」


  「小秋,太過挑剔可不好,會永遠也改不了偏食的習慣。」


  「紅薑有什麽好吃的?區區生薑而已,別以為是紅色就了不起了!」


  「紅薑挺好吃的啊。紅薑加入到丸子裏口感會變得很棒。」


  「小秋,生薑可以暖身哦。」


  「不要再說了,秋又不想吃!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往章魚燒裏放紅薑的!」


  「討—厭—!我—討—厭紅薑!」


  「你們幾個,說好工作的吧——!」


  未來的學生會長鬆尾芽衣的聲音今天一如既往地響徹春日的晴空。


  我一點也不後悔解除和月本定下的惡魔契約。


  唯獨失去兩人獨處的時間令我倍感惋惜。


  不論我們聚在第二音樂室的理由是什麽,在那度過的時光對我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我原以為關係穩定下來後,我會過上略帶遺憾的生活……然而實際並非如此。


  「哦,真巧啊,姬。」


  「……你又來了。」


  午休時間,我一打開第二音樂室的門,便與麵帶詫異的月本對上視線。


  「不不,我隻是偶爾路過而已。」


  「……為什麽你隻會在我在的時候路過……」


  我們在全校集會那天撇清關係後,卻不知怎的總會在第二音樂室偶然碰麵。


  其實我是知道月本在第二音樂室才特意趕來的。


  至於月本為什麽會一個人待在第二音樂室,單純是因為這裏安靜。她想獨處時必定會來這裏。


  「然而……為什麽我總是沒法一人獨處……」


  「誰知道呢,我也是想一個人待著才來這兒的。我們還挺有默契的啊。」


  「嗬嗬,是嗎?」


  月本不耐煩地附和一聲,擺明在說你這家夥好煩。


  我樂觀地想,她的惡劣態度肯定不全是出自她的本心。


  如果她真的想獨處,又怎麽會來常與我偶遇的第二音樂室。


  「……為什麽不肯讓我一個人靜靜……?」


  耳邊響起月本如鳥啼般清脆的聲音,也不知道她是在對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但既然聽到了,不論她問沒問我,我都得回答。


  我不肯讓她獨處,固然是出於自私,想和她單獨相處。


  但同時還有一個理由。


  「世上有兩種人,」


  「哇,這開場白好像要講什麽大道理似的。」


  雖然月本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我還是繼續說道、


  「需要時間獨處的人和不需要獨處的人。」


  「……」


  芽衣屬於前者。她自己也說過,她是那種糾結半天後,自己就能想通的人。


  但月本不屬這類人。


  「很可惜,月本你是後者。放任你一個人胡思亂想,最後隻會鑽入牛角尖。所以我才不放心讓你獨處、」


  「……這不過是鬆尾你的一己之見。裝出一副心理學家的樣子,煩死了。而且還說的我好像很沒用一樣。」


  「不不,這是個天大的誤會。月本你這並非短處。你知道後者被稱作什麽嗎?」


  月本興致索然地擺了擺手。


  「稱作『讓人放心不下的家夥』。」


  「……」


  月本似乎被觸怒了,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再說,我怕放任你獨處,你又會拿裁紙刀做傻事。不過姬你大概下不了手吧。」


  「你!把人家說的像膽小鬼一樣……我下得了手!一想到要放棄我就……啊,不行……想想就感覺頭暈了……」


  「光想想就會頭暈?」


  「那我下次就爬到高處……啊,我有恐高……那我就把自己關起來……啊,我有密室恐懼症……嗚嗚嗚……」


  「快停下,不要再想象了!心情會變糟的!」


  你這是有多苦惱啊……你害怕的東西未免太多了吧……


  月本胡思亂想一番後,臉色發青地趴到了鋼琴上。


  我看到她這樣子,隻能苦笑。


  這時,她突然聲音略帶顫抖地說:「……你為什麽會喜歡上我……?」


  「……」


  「那個契約……不過是我為了讓自己死心才故意說的……為什麽你卻答應了……太奇怪了吧……?」


  「啊,原來是這樣啊。我沒看出來,對不起。」


  我故作輕鬆地回答,可月本還是不肯抬起頭。她把下巴抵在鍵盤蓋上,側臉用手臂死死地擋住。


  時間不多,我決定長話短說。


  「為什麽會喜歡你,我之前也在這說過。我的心意一直沒變。要我再說一遍,實在有點難以啟齒。你如果真的在意,就自己想起來吧。」


  「……」


  「另外,關於契約的事。就算我理解了你的意圖,我也依舊會答應。」


  「……」


  「無論以什麽形式,我始終還是想和姬你兩人單獨聊天。」


  「……不許你用姬稱呼我。」


  月本抬起藏在手臂後的雙眸,如此說道。


  我看到她這反應,感覺一陣好笑,不由得笑了起來。


  月本鬧別扭似地再度把臉藏起來。


  「怪人一個……」


  月本的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由窗戶射入的陽光之中。


  放學後,我和秋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學樓頂,衣擺在春風吹拂下輕輕飄揚。


  管弦樂的演奏聲、金屬球棍的打擊生、從操場飄來的塵埃氣味,及其他刺激五感的因子帶來一陣懶洋洋的春日氣息,讓人感覺心情愉悅。


  「給,草莓。」


  「謝謝。」


  「要加煉奶嗎?要加愛情嗎?要加夢想和希望嗎?」


  「不用了。」


  「還要紅茶嗎?要半個世界嗎?」


  「給我紅茶。」


  我咬了口插在牙簽上的草莓,舌頭頓時感受到一股略為強烈的酸味。


  我看向秋,想叫她給我點煉奶,卻見她不知何時已閉上眼,朝我張大嘴。這就是俗稱的「啊」。


  「……」


  我隻好將些許酸味當作特色風味,把咬了一口的草莓吃完。


  我和秋也同樣沒了幽會的必要,但我們仍會偶爾像現在這樣一起享受野餐。


  基本上我都是被秋強拉過來的。


  「今天是春日的水果祭。還有很多哦,葡萄、橙子、凸椪、八朔橘、西柚!」


  「幾乎都是柑橘類啊!幹脆叫柑橘祭吧?話說,我們可沒那麽多時間在這兒浪費。再不去學生會,芽衣肯定會氣的火冒三丈。」


  「多待一會兒有什麽所謂。隻有我被疏遠,太過分了。」


  「什麽?疏遠是什麽意思?」


  「……午休……第二音樂室……」


  「葡萄籽該吐哪兒?」


  跟蹤狂太可怕了。


  我決定暫且服從安排,參加強製性的放學後茶會。不然後果似乎會嚴重,識時務者為俊傑。


  「啊,對了。有件事得跟家之助說。」


  秋好像想起什麽,輕聲說道。


  我含著葡萄,側了側頭催促她往下說。


  秋換上莊重的聲音說道:「我,非常喜歡家之助。」


  「……」


  又是一番出其不意的愛之告白。


  猝不及防的我徹底中了秋的陷阱,心潮劇烈起伏。


  「……你啊,不管做什麽都是那麽唐突……」


  「啊,就是說我在這兒哭過的事你也記在心裏?討厭,太羞人了,快忘掉。家之助太色了。」


  「你夠了……都說了我對那事無話可說……」


  那段回憶是我的心靈創傷,回想起來隻會給自己來帶罪惡感。


  「話說回來,你用不著老跟我告白,我也知道你喜歡我。」


  話一出口我才想起來,之前我心中也曾湧起過同樣的疑問。


  我一想到這,秋就主動奉上答案了。


  「我擔心若不好好跟喜歡的人告白,心意就無法傳達。之所以重複告白,是怕你忘記了。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無法充分理解我的心意。」


  「……原來如此,這麽少女一點都不像你。」


  「喂,這說的有點過分了吧?我可是相當少女的。」


  秋相當生氣,舉起粉拳就打過來。我慌忙摁住她額頭,製止住她。


  我是覺得自己已經充分理解她的心意了……不過這說到底還是當事人的問題。


  「說起來,我之前就想問了,你說過你喜歡上我是二年前我們讀初三的時候……那是出於怎樣的因緣?」


  「……」


  秋聞言一掃之前可愛的憤怒之色,用頗具壓迫力的責難眼神瞪著我。


  我被她的突然翻臉嚇到,難掩狼狽之色。


  「欸……秋,秋你怎麽了……?」


  「……你……你居然忘了……那場命中注定的邂逅……?」


  「啊,是,是……那次吧?你說的是那事吧?」


  「嗯?」


  「對不起……我完全不記得了……」


  我隻能誠懇地道歉。


  秋突然臉色一變。


  「其實,我知道你記不得了。畢竟如果你還有記憶,應該老早就察覺到。」


  「哦,哦……這,這樣啊。不,記不起來我也很焦急……」


  「不過,我還是很受打擊。畢竟那對我來說是改變人生,準確來說是改變性別的大事。」


  「抱,抱歉……」


  如此誇張的邂逅老實說我完全沒記憶。


  沒記憶就是說這事沒給我留下什麽印象。雖然這對秋來說就像人生的轉折點。


  「那到底是一場怎樣的邂逅?」


  「這個嘛……你以為我會說嗎!給我自己想去!」


  「欸?我很好奇啊!」


  「誰管你!希望你自己想起來才是少女心,你就好好煩惱吧!」


  完蛋……秋進入了頑固模式。她是個固執己見的家夥,既已打定主意,就死也不會說。


  「……算了,如果你真的那麽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給你透露一點。」


  秋看到我無計可施的樣子,不由得露出刁難的神色。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衝口而出地回答說:「我想要知道,我真的想要知道!」


  「啊……家之助盯著我說『想要!』,就像等著喂食的小狗一樣……要是有錄像加錄音就完美了……!今天幹脆就……」


  雖然聽到了一個可怕的作戰,但我還是拚命忍住,繼續向秋低頭懇求。


  秋大概是錄像錄音錄夠了,終於肯答應我了。


  「好,我明白了。那我就透露一點點吧。」


  「嗯嗯!」


  「把耳朵湊過來。」


  我遵從秋的命令,微微屈膝。


  秋雙手搭在我肩上,把臉湊過來,我們倆距離近到呼吸可聞。


  秋的聲音如散發著甜香的春風,帶著一股暖意搖動著我的耳膜。


  「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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