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最後的事典 不見長安

  我忘了換過幾回衣裳，這裏，卻早已不是你的唐朝、我的長安。


  ——安林


  一

  村頭古樹下青草葉上露水未凝幹

  晨霧裏渡船唱著歌謠撐過小河灣

  我枕著手臂躺在屋頂想了一整晚

  瓦下廳堂中誰又說起紙上的長安

  你有夢想嗎？如果你辛苦找尋的夢想，突然有一日失去了，該若何？


  而我的心，我的情，卻早已遺失在了長安了啊。


  我是誰啊？


  我隻是，一個愛做夢的孩子呢。


  村頭的古樹。青草上的露珠。若是那晶瑩的露珠如同我的夢。那麽，上天，我可否求到你，讓那太陽永不升起，讓那露水永不會曬幹？


  撐著小船，不是為了采蓮，撐起小船，撐過小河，隻是為了收集那一河的星光。可是上天啊。您能否憐憫？讓那上百次的舀起星光時，能有一次真的能舀到呢？


  原本已經慢慢忘卻的執念，在漸漸甘於平庸，慢慢放棄時，卻突然聽著有人議論起，於是，猛然驚醒。


  天下之大。但，哪裏卻是我的長安呢？


  二


  橋麵像結霜鞋底冰涼踏過青石板

  擦肩的姑娘眉眼彎彎笑得多恬淡

  我背著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頭看

  村落輪廓裏炊煙漸次升起又飄散

  我是一個尋夢的遊子，一個尋夢的遊子，是不應該停駐的。


  如同世上那隻孤單的無腳的鳥，除了飛，還是飛。而當有一天它終於停駐，不再飛翔，落到地麵上，過著平常鳥兒的生活時，卻是它的死期到了。


  無腳的鳥，一生都是無法停駐的，而有一天，當它停下的時候，就是它死的時候了。


  可是，當收拾起行囊遠行之時，卻如同走在冰冷而膠著的雪地上，步履艱難。


  難道說，這一片土地是有靈性的？不願意放開遊子的腳步嗎？


  還是說，因為早已沒有長安了，所以前方艱難的路，甚至沒有路。讓一向冷血的老天也忍不住要試著挽留了嗎？

  不然，那些擦肩而過的少女，為何笑的一臉滿足而幸福的樣子，讓人心都不由的被蠱惑了呢？

  隻是，無腳的鳥兒啊，一旦停下不再飛翔，又與死何異？

  還是離開吧。長安啊，我夢中魂牽夢縈的長安啊。


  三


  我忽然開始瘋狂想念故事裏的長安


  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

  這一路走來千裏萬裏看花開過幾轉


  春夏秋冬風依次撫過我發端

  我路過小鎮夜涼如水天邊月正彎

  路過了江南看到書生睡在楊柳岸

  我路過長街熙熙攘攘叫賣都宛轉

  路過了洛陽看到小姐畫樓繡牡丹

  迷亂了我的眼，長安。


  可是，當花了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卻遍尋不到。


  當烏發染了霜，當少年終於已不複年少。


  這世界的離合悲歡，生老苦甜，都已看過。


  這世間的風霜雨露都已嚐過。


  生，若浮遊者，朝生暮死。


  生，若草木者，不過三季。


  生，若凡人者，不過白載。


  而，一座城，一個國，又能有多久的生命呢？


  我的長安。我的長安啊！


  我的長安，我能否，此生能否真的看見？看見你的容顏？


  四


  我漸漸開始每晚夢到故事裏的長安


  長安城有人歌詩三百歌盡了悲歡

  抵達的時候陽光正好聽風吹得暖軟


  可我為什麽忽然失措在長安

  他們說，他們說。


  故事裏，那個被他們說過的。


  被世人說過的，長安。


  那個，我夢中頻繁出現的長安啊。


  在那裏有無盡的詩情畫意，有豪傑，有才氣。


  那些詩歌被人不停的傳頌著，所有人都堅信，那裏是一片樂土，有著世間永遠抵不上的一切。


  那麽。努力去尋找吧，即使花費一生的時間。也要找到。


  五


  這重重樓閣浩浩殿堂都不是我想象


  我心中曾有畫卷一幅畫著它模樣

  長安城忽然開始下雨濕了繁華滄桑


  慌張人潮裏我遺忘了來時的方向

  那年轉身離去

  水聲遠了河岸

  村落是否依然

  千萬裏外我悵然回看


  到了長安，卻不是我心中的那個長安。


  繁華似錦，而我卻嗅到了繁華落盡後的蕭條。


  歡聲笑語，管樓笙簫。而我卻嗅到了強顏歡笑的味道。


  我想念故事中的長安。


  我終於明白，我要找的，我要追尋的，其實隻是一個夢，隻是一個夢。


  夢想，夢想。因為是夢所以想，若是不是夢了，還有什麽值得想念？


  我突然懷念起，家鄉的小橋流水，想起青石板路。想起了沿路的青苔。


  人群之中，那麽冷。


  倉皇的轉頭看。卻發現早已忘了來時路。


  轉頭看，卻發現親人朋友早已被仍在了遠方。在身後的很遠。


  而，我早已忘了來時路。


  那一年。轉身。


  原來。卻注定了一生的。命運。


  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我到了長安，卻又不見了長安。


  不見了心裏的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