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攻自破的幻象
規律的嘶鳴，從蛇群中傳出。
伴著蛇群的尖叫，數十萬條黑蛇不約而同地朝同一個方向蠕動，無論形貌還是動作，皆是如出一轍，如複製一般，沒有一絲異樣。如一片緩慢流動的黑色大海，齊齊掛在竹節上，那景象簡直壯觀到無以復加。
不對，我搖搖頭，這些蛇正在用身體搭成一道黑色城牆，似乎要將我團團圍住。
我拔腿而逃，趁那黑色縫隙沒有完全合上，想迅速逃離這古怪的蛇群。
卻為時已晚。
蛇的速度比人類要快許多，一瞬間，它們就攀成一道嚴絲合縫的黑色城牆，朝我迫頂而來。
周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突如其來的變故，總會令人措手不及。
黑暗中，無數黑蛇爬動的窸窸窣窣聲，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我摸黑尋找空隙想要逃走，卻忽然感到小臂一癢，用手一摸，竟摸到一條涼滑的蛇身。
我被那條蛇咬了！
我清晰地感覺到，它尖利的小牙勾住了我的手臂。
可奇怪的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痛。
緊接著，另一條蛇朝我撲來，咬住了我的小腿。
依舊，毫無痛感。
我小時在孤兒院，曾被山上的毒蛇咬過，我清楚地記得那種皮膚被撕裂的痛楚和酸麻。
可為何，這兩條黑蛇的尖利小牙，卻沒有對我造成任何痛感？
我忽然意識到不對。
根本不對，這些蛇，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都是假象！
這個念頭一起，眼前蛇群構成的那片黑色城牆，忽然就掀開了一條縫。
我欣喜不已，知道我猜對了。
心中不停默念：「你們不存在……」
很快，縫隙越開越大，蛇群開始消失，耀眼的白光透射而進，刺眼卻令我欣喜若狂。
困境中的人，總是異常嚮往光明。
白光在我眼中，一點點擴散，放大。
最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白光中朝我走來……
我看清了，是北冥焰來了。
「小柒！」他急促的低音，充滿擔憂。
蛇群徹底消失不見，我一頭撲進北冥焰懷裡，心有餘悸。
「我不是說了，不要四處亂看。」北冥焰握住我的手，就開始責備我，眼底卻透著許多溫柔。
「沒有四處看，我只是低頭看，你下次要把話說清楚。」我懊惱地和他辯解。
旋即，我又問道：「那些稻草人和黑蛇，都是幻覺，對嗎？」
我低頭，看著完好如初的手臂，絲毫沒有被蛇咬過的痕迹，周圍依舊是一片竹林，卻不見那群詭異的稻草人。
北冥焰點點頭，解釋道：「沒錯，那些東西都是鬼木陣施展的幻象，你越害怕，越會產生強烈的幻覺。」
這就對了，我識破幻象，幻想便不攻自破。
由此可見，一個強大的內心多麼重要。
「鬼木陣會擾亂思想，一旦意志不堅定，心生恐懼，便會困在幻覺中永遠無法脫身，不過還好你沒上當。」北冥焰摸著我的頭，輕笑淺笑。
「我懂了，接下來我會跟緊你，再也不亂看了。」
我幾步跟上他，打定主意，就算金山銀山在眼前，也絕對不看。
經過這樣一場風波，北冥焰將我的手抓得更緊了，生怕我丟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入黑暗，周圍的景緻已從一片竹林，變作光禿禿的深山，荒涼無比。
我不由挽緊了北冥焰的手臂，他側頭看著我，勾起唇角：「怕了？」
「才沒有。」我嘴硬。
我其實有些心慌，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又被什麼幻覺困住了。
沒走幾步，就見前面空曠的山路邊，站著許多人影，一動不動，黑暗下頗顯詭異。
我以為又是錯覺，便小聲問北冥焰：「前面是不是有人？」
不想，他卻點點頭。
原來不是幻覺，這次真的有人。
遠遠望去，那些人影足有百十來號，個個通體泛金，擺著奇怪的姿勢，站在山路兩側，彷彿在舉行奇怪的歡迎禮，歡迎我們這些趕路的人。
待走近一些，我才發現，原來那些並不是人，而是黃金雕刻的人形雕塑，卻栩栩如生，個個泛著耀眼的金光，遠遠望去頗有幾分以假亂真之勢。
我不敢仔細看，只餘光打量一眼，就跟著北冥焰急匆匆地穿過雕像群了。
我已經懂了，在這暗藏玄機的深山老林，遇到任何東西，都不要看，不要問，專心跟著他趕路就好。
很快，前方沒路了。
山路的盡頭，連接著一處山洞，北冥焰拉住我的手，毫不猶豫地踏入其中。
洞室陰冷潮濕，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流水聲。
北冥焰拉著我，走在狹長的甬道內，說來也怪，山洞裡並不黑，反倒泛著幾分微弱的黃光。
正奇怪間，就聽到「叮叮噹噹」一陣響動，自洞內傳來，似有什麼東西從高處滾落。
我不由一驚，下意識地拽緊了北冥焰的手。
他鳳眸微挑，勾起唇：「有我在，你怕什麼？」
我乾笑幾聲，也覺得自己太緊張了。
走了幾步，甬道急轉直下，最後通向另一座洞室。
結果站在那間洞室前，我頓時驚呆了。
那一刻，我終於懂了，金山銀山真的出現在眼前，我還是會看的！
那是一間足球場大小的巨大洞室，卻被密密麻麻的黃金堆滿了，剛剛聽到的響動，便是黃金滾落之聲。
放眼望去，入目儘是一片明晃晃的亮金，晃得人睜不開眼。
那座金山足有三層樓那麼高，將整座洞室鋪滿，毫無下腳之地。
我默默站在壯觀的金山下，覺得自己簡直渺小得不值一提。
北冥焰卻依舊面色淡漠，毫無波瀾，只拉著我的手繼續趕路。
說來也怪，他往前一踏，那座金山便自動移向兩側，為我們辟出一條路。
穿梭於成堆的黃金中，那悸動不安卻要裝作視而不見的體驗，還真微妙。
待走出洞室，遠離了金山，北冥焰才告訴我：「那是金玉陣，剛剛若我們心存貪念，就會變成雕塑，永遠困在那。」
原來，外面那些金色的人形雕塑，是這樣來的。
真是后怕，還好我不缺錢，也不會產生貪念。
想來許多人識破了鬼木陣的幻象，卻未必受得住黃金滿堂的誘惑。
可是就在我分神的功夫，忽覺腳下一軟。
緊接著，身體順勢而落，跌進了一片漆黑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