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願成魔,誓死不悔
“靠犧牲別人獲得幸福,沒辦法心安理得享受,你,應該也懂……”柳笛不自覺的觸摸到他散落在榻上的白發,“如果真的沒有愧疚,你何必告訴瑞涵,讓他去找尚晨,你大可隱瞞,直到他生命終結。”
“因為他很像一個人……”齊韶勾起嘴角,皺紋讓笑意更深邃,“說來好笑,越看瑞涵,他越想……唉,不說也罷,這可能的真的就是宿命吧……”
“像豐禦煊,對不對?”
他驚,“難道真的是他?”
“所以說,有的時候,命運弄人。”柳笛怕齊韶對瑞涵不利,“他這一世雖然又生皇家,卻是你齊氏後代,所以你不要傷害他。”
“怎麽會。如果我真的因他想起前朝皇子而厭惡他,早就對他動手了。”
或許,應該把屬於他的還給他,才能心安理得。
如果真的不悔,為什麽特殊對待瑞涵,不僅告訴他真相,讓他去找尚晨?還幫助他和柳笛湊一份子。
她輕歎,“那就好,現世安穩。不會再擔心天下大亂,生死相離了。”
“青墨……”他渾濁的眼睛深深烙在她身上,“是我殺了豐禦煊,他不知道我有不死之身,同我相鬥……”
“別說了,都過去了。”柳笛止住他,否則在寒冷的大殿內,聽他講著前一世的悲劇,會忍不住從肌膚冷到心底,“現在瑞涵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他抓住她的手,掌心不再光滑,有老人特有粗糙,他微微坐起身,“我還殺了皇上和瑞涵的父皇!”
“那個龍陽?”柳笛大驚,這是宮闈謀殺,知道的人亦有危險,更別說凶手了,她嚇的微張嘴巴,“你做的?”
“差不多五十年後,我就累了,讓位給後世子孫,可他們,有好有壞,能讓我滿意的太少。但朝政總還馬馬虎虎過的去,直到他,一無是處,奢侈,荒淫,讓男寵把持大權,霍亂朝綱!“齊韶此事說,仍帶著恨,“所以,我派人殺了他!”
“廢黜了他就不好了麽,何必要動殺手。”不過說是什麽都晚了。
“我想廢黜他,走漏了風聲,他便想殺了我,但是他和那個男寵都是廢物!”齊韶這時卻平靜如初,“統統被我除掉了。”
“這件事,還有人知道嗎?比如說太後,皇上?”
這時殿外有小太監悄聲進來,打了個千,“上祖,該用膳了。”
“端上來吧。”
“是。”
便又進來一個小太監上前,將引枕墊在他身後,讓他微微坐起。見他要用膳,柳笛知趣的說,“我改天再來找你。”
齊韶蒼老的說道:“再坐一會吧,或許下一次,你就見不到我了。”旁邊的小太監端著一碗紅稠的液體,到他嘴前,小聲說:“這是新取的。”
柳笛嗅到一股子腥味,“血?”
“嗯……”他應著,也不抬頭看她,“靠這個維係著這具身體,苟延殘喘著。”
“你這樣多少年了?”
飲著腥紅的血液,回憶往昔,“從成魔之時。”
柳笛可以想象在這漫長的時間內,天天日日如此,對他自己,對他身邊的人該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飲盡了鮮血,他舒暢的出了口氣,一瞬間仿佛又找回了力量,但也僅僅是一刹,他又變得蒼老而頹然,“青墨……我是個怪物。”
靜靜的看著他,回憶著他當年和自己嬉鬧的情景,眼睛不禁酸澀,“……體驗一下,衰老的感覺也不錯。如果你覺得無趣,我可以每天過來給你講故事。”
齊韶坦然笑道:“如果要錢就算了。”
“我可以給你折扣。”
兩人會心一笑。笑過後,又是肅寂,還是齊韶先開了口,繼續剛才的話題,“奉我命,絞殺先帝的人,你認識……”
不好的預感,“誰?”
“你父親恩國公柳天恒。”
柳笛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如果被皇帝知道,尋仇怎麽辦?“
“皇上可能早有察覺,但礙於我的存在,不敢怎麽樣,我就怕,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皇上會對你們家不利,所以你回去勸說你父親,看到事情苗頭不對,便主動請辭,致仕去吧。”
“別愣著了,去吧。”齊韶拍了拍她的手背,“快去吧。”
柳笛起身,走了幾步,回頭道:“你認識紫蓮吧,他讓你給皇帝施壓,將我賜婚給瑞涵,作為報酬,他教給你笛音蠱術控製別人,對不對?“
齊韶躺下,眼睛僵直,“我並不忠於任何人,隻要有利益,我都會做交易,紫蓮,尚晨,都好。”
“唉……或許巧娘沒有等你回來,是件好事。”
“巧娘?”
“沒什麽。”柳笛挑了挑眉毛,深吸一口氣,對他笑道:“我改天再來看你!”
他動也不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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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嗖嗖刮過,陸霜白帶著柳笛向宮外走去。兩人都很尷尬,一個假認兒子不成,一個知道真相後,未及時告知。柳笛進宮時候見到他,剛要說,“對不起,其實睿庸是……”
“別說。你若再說一個字,你我之中必有一個當場死亡。”
“我住口。”柳笛做投降狀。可柳笛從上祖那裏出來,兩人又見麵了,氣氛僵硬,彼此神呼吸都不敢,活像兩個僵屍行走在宮闈間。
“陸大人,您這是怎麽了?臉色好差啊。”
陸霜白朝著迎麵走來的司禮監公公露出,‘笑裏藏刀,恨不得殺了你’的溫暖笑容,“公務勞累,自然不比公公您。”
“哦嗬嗬嗬——”老太監尖著嗓子笑,“大人這麽說就不對了,咱家在宮裏伺候太後娘娘她老人家……”
接下來的一刻鍾,陸霜白的內心活動為,不如殺了這個老閹貨,直接拖進附近的屋子,澆上南疆來的化屍水罷。煩躁不堪他的微笑越來越濃,袖中的銀針順到了手心中,心說受不了了,讓這閹人加速投胎,下輩子做好男兒吧。
突然,他一怔,奇怪,柳笛怎麽沒一點動靜呢。回身一看,哪還有柳笛的影子。
“公公,你看到剛才跟在我身後的那個侍衛了嗎?”
“話說咱家是祈乾十二年進宮伺候的太後娘娘……”繼續口沫橫飛。
“啊!你看!空中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