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娘,我來幫你們一起弄吧。”彥小七看著周大娘,總覺能在她身上找到曲水村中趙氏的影子。
許是這世上村戶人家的婦人大抵都有些相似,她看著周大娘心中升起難以抑製的好感。
“不用,不用,”周大娘連連擺手:“姑娘你身體不好,可得好好養上一陣才行,可不能再累到。”
再說,那雙手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沒幹過活,她們可不敢讓幫忙,別到時幫不上忙還要添亂。
彥小七知道她們顧慮什麽,她也不強迫,胸前有傷,她動作幅度一大萬一再裂開,遭罪的還是她自己。
她望著村前的大山,心中止不住的可惜,要是當初的曲水村前有這樣一座大山,沒準她家早就發達了。
她正眯著眼睛胡思亂想,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顧祺從院外大步跑了進來。
“風叔,快,韓前那個家夥帶人追過來了,咱們得趕緊收拾東西上路。”
“什麽!他們怎麽會找過來的?”
趙風將劍背在身後,這會也顧不得是不是考慮將彥小七留下,扯著她的肩膀手一用力,就將她丟上馬背,飛身上馬,甩給周大娘一錠銀子就快馬朝著山裏跑去。
彥小七坐在趙風的身後,雙手摟在他的腰間,緊緊的扯著他前衣襟,馬兒沿著小路跑的飛快,低垂下來的樹枝飛速的從臉頰上掃過,帶起一片片火辣辣的刺痛。
身後追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彥小七攬在趙風腰間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這樣的陣仗她還是是第一次經曆。
她的膽子其實比老鼠還小啊!
“趙風,你現在停下來跟我回去,我會替你向劉大人求情,免你不死。”身後傳來男子低冷的聲音,彥小七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這人的聲音陰冷的如同無骨的毒蛇,一盯上獵物就不死不休,讓人不寒而栗。
趙風拍馬的動作越加頻繁,經常鞭子抽來,被樹枝一擋,淩厲的鞭身就會抽在彥小七的身上,帶起一條紅腫。
每到這時她都會忍不住悶哼一聲,但呼嘯的風聲帶著聲音一路朝後卷,趙風心中焦急,根本聽不到彥小七的吃痛的聲音,隻不住的拍馬快跑。
穿出樹林,進入平地,沒了遮擋,行進速度立即快出許多,中途改過出關路線,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離淮河還有不短的距離。
“風叔,怎麽辦?”顧祺心焦的扭頭看向趙風,韓前帶來的人越追追近,他們的馬這些天帶著他們逃命,已快要支撐不住。
“不行我們就下馬跟他們拚了!”急紅眼的趙風此時已經沒了更好的辦法,隻是感受著身後病弱的女兒,再看著稚氣尚未褪完的顧祺,他反手一抓,捏住彥小七的肩頭,就將她又快又穩的甩到顧祺的馬上。
“阿祺,你帶著小七快走,我留下來會會他們。”
如果不能三個人都逃出去,那就不要三個人都被留下。到了這個時候,趙風做起決斷異常果斷,隻是,這般丟來丟去,受苦的還是彥小七,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她身上的衣服,好幾處都已被抽壞,這會坐在顧祺的身上,讓她頗為不自在。
顧祺此時的心神全部放在趙風身上,他是趙風的護衛,現在幫主有難,他這個護衛卻要先離開,這明顯是不應該的。
看著身前虛弱的直晃腦袋的彥小七,再想著硬撐的趙風,顧祺一咬牙,勒馬急停,反身又跑了回去。
麵前十來個黑衣人,手持金刀,一臉冷肅的站在韓前身後,起手出招的架勢都已經擺好。彥小七知道自己解脫的日子又要到了。
她也不願意去多聽這些人的廢話,無非就是信任與背叛,陰謀與名利,這一刻胸前的刺痛讓她有種前所未有的明悟。
一言不合就拔劍互砍。
彥小七還沒來得及找個不會被波及的地方,麵前就快速的閃過一道黑影。
終於又解脫了,胸前的刺痛都隨著這一刀遠去,她來不及回頭看一眼這具隻用了幾天,就直接倒在地上的身體,神魂輕飄飄的又飛離而去。
剛剛尾隨而至準備撿漏的魔子莫同看著那團瑩亮的魂光,恨不能對著老天雙手豎起中指。
為什麽每次明明都是十拿九穩的籌劃,到最後總是會功虧一簣!
這一次要用什麽方式來自殺?他看著手中的鐮刀,心裏一萬個小人頭頂都呼啦啦的跑過神獸。
許是之前的祈禱被老天聽到,彥小七這一次終於能體會什麽叫做壽終正寢,因為,這一回,她再不是妙齡少女,而是一個牙齒都快掉光的老嫗。
跟永安侯府相似的宅院,房間裏的布置和擺設,也同之前那位老太太的房間極為類似,彥小七知道這一次她終於能安安心心的過上幾年混吃等死的日子。
再不用擔心會被隨意許配,每日可以吃飽穿暖,可以招貓逗狗,而且,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前來打擾。
因為前身是一位老年癡呆患者。
彥小七對這個身份很滿意,老頭早已掛了,她不用擔心每晚身邊還要睡個男人,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識破。
隻一點不好,就是牙沒剩幾顆,吃個藕片,都能套在唯一的一顆門牙上,害得她還得粗魯的從門牙上往下拽。
吃肉就更不用提,沒有結實的牙線也沒有好用的牙簽,她吃點肉就會異常遭罪,塞牙不說,還不消化要難受上好幾天。
房間裏所有的銅鏡她都讓嬤嬤和丫鬟收了起來,她實在不能直視這張如同放幹的蘋果一般的老臉。不看,還能自欺欺人。
如此這般平靜的過了幾年,她終於迎來了癱倒在床的待遇,所有的生理需求都要在床上解決,看著丫鬟換下她失禁之下尿濕的褲子,她想死的心又如同小火苗一般,被風一吹,就迫不及待的開始燎原。
她不喜歡自己滿身滿臉死氣的模樣,也不喜歡鬆弛、布滿皺紋的雙手和身體。即便日子過得平淡沒有波瀾,她依舊不喜歡自己現今的模樣。
她倒在床上總是忍不住去想這樣一次次的輪回中,生老病死的含義到底為何,是生容易,還是死更容易。
如果夾在中間,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是不是才是這人世間最嚴峻的考驗,就如同她此時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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