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鎮上的氛圍越來越嚴峻。
每天都有災民進城,麵黃肌瘦的看起來就很可憐。鎮子上的糧食,一天比一天貴。溫玉的糕點鋪子和合作的酒樓,也隻能隨大流漲價。
畢竟,如果不這麽做,這些還在營業的商家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溫玉知道,自家沒什麽底氣特立獨行。在這種艱難的時候,她唯一能做的,隻是讓後廚多準備點東西,等到天微微黑的時候,在鋪子後麵偷偷分發給災民。
畢竟,誰都不容易,她也要活著,還要攢足銀子帶著一家人在女主報複之前離開。
燒烤鋪子溫玉到底是沒開,隻在家解解饞。沒辦法,災荒年裏,管飽的東西災民都吃不起,更別提改善生活的東西了。
因著隨大流的漲價,溫玉的進賬倒是穩定在了一天二十兩銀子上。
阮二腿有了些知覺,但在恢複關鍵期,溫玉偶爾想著要趁著災民的軌跡離開,都放下了念頭。再等等吧,起碼要等阮二的腿能夠遠行了。隻要趕在一個月之期之前,都可以。
勞累了一天,溫玉剛進入夢鄉,就聽到外麵砰砰砰的敲門聲。那不是普通的用手敲門的聲音,而是像是很多人用棍子拍門的聲音!
溫玉猛地坐起來,眼神寒涼一片。
她早先就知道永遠不要在人的生死之際,高看人的底線。甚至在阮二一行人屯了糧食之後,就找木匠加固了大門。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那些災民衝著居民來了!
這些天,溫玉都是穿著自己的衣服睡的。為的就是預防這個,此時她隻往身上穿了件外衣,就走了出去。
誰知道,墨七比她還要早。
溫玉走出去之際,就瞧見大門已經被撞開了,墨七站在大門口以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架勢,他身前全都是倒下去的人!
“在我要你們的命之前,滾出去!”
也許是被打倒下的滋味太痛苦,眾人彼此望了望眼神裏都閃過恐懼,但沒有人舍得走。
死,死太容易了。那些在路上堅持不住餓死的人太多了,但凡有點活下去的希望,他們甚至都不舍得背井離鄉。
但,一旦有人開始退縮這些僵持的人也都不約而同的退走了!惹硬茬子做什麽?去其他軟柿子那裏,說不定能活下來呢?
夜色裏,十幾個暗色身影踉蹌著跑遠。
溫玉皺眉看了半天,最終歎了口氣:“你這麽放他們走了,他們肯定會撬另一家的。”
墨七未嚐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薄唇微抿,眉頭籠起山包:“他們也,罪不至死。”
不過也是沒辦法罷了。
沒人比跟他們接觸的墨七更了解的。了解到那些人身體究竟瘦弱成了什麽樣子。
“是這個國家的問題,不是他們的錯。”
溫玉心髒沉的難受。
她沒從原文裏看過這一段,但卻從女主的視角了解到,在女主回到盛國公府之後過的是什麽日子。
普通的一頓早餐,都有十幾樣可供選擇,等到晚餐一家人一起用飯的時候,是九九八十一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外如是。
“是國家的錯,更是當權者的錯。”
墨七半晌低低嗯了一聲,墨色的眉眼,一瞬間幽深極了。
第二天一早,溫玉就聽說縣令開始作為了。
他先是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建造了粥棚,供難民休息和早晚的兩頓粥。城中大戶,也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難民應該短時間之內不會再□□了。
吃了點早餐,溫玉直接去了自己的糕點鋪子。遠遠的,她就看見自己家的鋪子前麵蹲著好幾個人,縮成一團,看起來滑稽又可憐。
不是建了粥棚了嗎?為什麽難民還在這裏?
溫玉微挑眉,剛要詢問,就見一個婦人突然抬頭看到她眼神微亮:“大丫,你來了?”
竟然是海棠娘。
溫玉嗯了一聲,再打量過去忍不住滿臉疑惑:“嬸子,你……你這是把家裏人都給帶來了?”
海棠娘麵色羞愧的厲害:“大丫,真是對不住你。你能給我出銀子讓我在你這裏幫忙,我其實不應該再奢望什麽的。但是,家裏鬧了蝗災了。糧食顆粒無收,鄉裏鄉親的,總要麵子上過的去的。這麽一來,糧食實在不夠吃了。昨天,昨天還有人闖到我們村裏搶糧食,我們家的糧食沒了一袋……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厚著臉皮,住你店裏?我聽說縣令說鎮上會派人巡邏的!安全一點……”
雖然海棠娘顛顛倒倒的說的有些混亂,但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了。
“那嬸子如果不嫌棄住在店裏也可以。”
“真的?那可謝謝大丫了!”
海棠娘雖然說是來問問能不能搬到店裏來住的,但包裹什麽的已經整理好了。顯然是想好了,如果溫玉這邊不能住,她就再去找個房子,看來是真不願意在鄉下住了。
但,溫玉打眼看去,海棠娘說的是一家人,但已經成家的老大老二到底是沒跟著一起來。不過是人家的家事,溫玉隻琢磨了一句,就沒再想了。
店鋪的空間不算多大,平白多了幾個人,溫玉隻找了海棠一起做點心,其他人就讓他們出去逛逛了。
隻可惜,海棠一點做點心的天分都沒有,待在廚房不能幫忙還總給溫玉添亂,加大她的任務量。於是,溫玉忍無可忍也把她趕了出去。
海棠很少出門,難得今天她來鎮上她娘也沒啥意見的。
她沒怎麽猶豫直接找爹跟弟弟去了。
隻是,還沒走出去就跟大哥撞上了:“海棠,你跟娘已經找到地方住了?”
海棠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大哥,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明明沒成家之前還挺為了整個家打算的。但成家之後,一門心思想著從爹娘那裏扣錢。就連昨天晚上糧食被搶,也跟他有關係。
小嘴癟著,海棠到底還是教養占了上風,轉頭回去跟哥哥施了一禮:“哥,我們是找到住的地方了,哥你不用擔心我們。”
“誰擔心你們了?”
阮大哥說的異常直白:“我隻是擔心銀子!你們租住的地方是不是特別貴?我之前就說過了,讓咱爹娘不要進城不要進城,他們非要進!你說說他們得花掉多少銀子,這可都是我們全家的錢啊!也有我們大房一份的!”
阮海棠被親大哥這番話氣得胸膛起伏不停:“大哥,你還是不是人啊!滿腦子隻想著錢,你怎麽不想想,昨天那些人都闖到家裏來了!如果不是咱娘拿著菜刀要跟人拚命,人家能把我們家糧食全搬走!那個時候你怎麽不說,那也是你大房的一份,你怎麽不站出來保護爹娘呢!”
阮大哥不以為恥:“一碼歸一碼,昨天不是啥事沒有嗎?我們現在討論的是爹娘搬進城裏的租金問題!也不知道他們老大不小了,瞎折騰什麽!”
阮海棠這下真忍不住氣哭了,心裏還忍不住慶幸這番話是被她聽到了,如果是被爹娘聽到說不定要氣出個好歹來!
誰想到,越是不想來什麽,非要來什麽。阮海棠憤憤然剛要轉身,不跟阮大哥說話了。卻見小自己四歲的弟弟突然竄出來。
“大丫才沒問我們要租金呢!我們住的是她家!所以一分錢沒動你的,你現在能滾出三姐的視線了嗎?”
阮大哥當然不願意走,但他眼瞅著他爹怒氣衝衝的朝著他走了過來,慫了。
他可還沒忘了,昨天那些搶糧的走了之後,他爹那要殺了他的眼神!
心有餘悸的一路小跑回了家,阮大嫂就迫不及待的遞上去一杯熱茶:“哎,夫君怎麽樣,爹娘願意回來了嗎?我聽蘇三說,鎮上租金又漲價了!”
阮大接過茶杯一杯水全部飲幹淨:“租金漲不漲的跟爹娘又沒啥關係。娘子,咱爹娘住的是阮二叔家的房子,不用付租金!”
“阮二?”
阮大嫂想了半天,一巴掌糊在了阮大臉上:“你傻嗎!阮二一家那麽窮,咱爹娘住在那,可不得多幫襯他們一家!租金是省了,錢可還是別人花出去了!”
阮大一愣,隨即也著急起來:“那我們咋辦啊,錢花沒了可就真沒了啊!”
阮大嫂眼皮子一閃,忽然笑了起來:“不用多長時間,咱爹娘就自己乖乖的回來了!我記得,阮家老爺子家的糧食,被搶的差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