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為難
等到外人都離去，唐文坡笑嗬嗬地看向雷耀，那瓜皮帽青年就站在唐文坡身後。
“雷先生，這樣的處理方式，您應該滿意了吧？”
“還行。”雷耀應了一聲，端起涼茶喝了一口，“仇士良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談談咱們之間的事。”
唐文坡身子一抖，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瓜皮帽青年皺眉上前兩步，剛好橫在雷耀和唐文坡之間：“雷先生，你我之間算不上談，有什麽安排，您隻管說就是。”
“從今天起，我需要知道小鬼子的所有行動安排。”看了眼那青年，雷耀麵無表情道，“如果敢有任何隱瞞，唐老板應該知道結果。”
“這是當然。”唐文坡先是滿口應下，而後又有些為難，“我現在能得知的消息不多，還望雷先生不要介意。”
“沒關係，隻要保證讓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樣多就可以。”
說完，雷耀起身：“我現在住在法租界內海格路上的武館，有什麽消息，你隻管去那裏告訴我。”
“明白明白。”唐文坡點頭哈腰，態度要多謙卑有多謙卑，“這是我的心腹，叫程奇，以後有什麽消息，我會讓他負責通知。”
“這是你的事，我走了。”雷耀擺了擺手，說走就走，唐文坡還沒出口挽留的時候，雷耀已經推門走了出去。
等到關門的聲音響起，唐文坡這才重重鬆了口氣，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被稱作程奇的青年看到這一幕，心中十分好奇，但唐文坡不開口，他也不便詢問。
閉目養神好一會兒，唐文坡的情緒總算穩定許多。
歎了口氣，唐文坡自嘲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窩囊的？”
“自然沒有。”程奇規規矩矩回複，而後稍稍彎腰，“我隻是好奇，畢竟老板您在日本人麵前也至於這樣。”
“這樣，哪樣？唯唯諾諾，低聲下氣？”唐文坡搖了搖頭，神色極為無奈，“我能有如今這個地位，強壓張大林一頭，全都是因為剛才那個人，日本人給的是錢給的是地位，這家夥給的是命，你說跟命比起來，錢算得了什麽？地位又算得了什麽？”
程奇在唐文坡身邊待的時間不算短，聽到這些話，很快便反應過來：“老板的意思是，咱們還是得照他說的做？”
唐文坡揉著太陽穴，滿腦子想的都是雷耀剛才所做的一切。
其實雷耀的用意再明顯不過，殺雞儆猴，如果自己還像往常那般行事，指不定下一次死的就會是自己，但是和雷耀比起來，日本人那群畜生似的東西同樣殺人不眨眼，自己夾在兩方中間，真是左右為難。
想到這裏，唐文坡隻覺得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程奇看出老板情緒不對，斟酌著說道：“要不然，咱們就先拖著他，然後把消息告訴日本人？反正他已經將地址告訴咱們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其做掉，免得以後再生波折。”
“愚蠢！”唐文坡的訓斥使得程奇一臉茫然，看著麵無表情的老板，程奇立即將頭垂下，做出洗耳恭聽狀。唐文坡哼了一聲，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以為雷耀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他既然敢把地址告訴我，就擺明告訴我，人家不怕我有什麽想法，如此一來，咱們非但不能將地址泄露出去，還得好好保護，不能讓日本人知道。”
“這又是為什麽？”
“日本人知道雷耀所在，他們會怎麽做？”唐文坡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煞費苦心地反問了一句，眼前這個青年是個好苗子，隻是經曆的較少，還需細心打磨，好好培養，成型之後，倒也不失為上好的左膀右臂。
這樣的問題，答案是明擺著的，程奇沒有急著回答。以日本人和雷耀目前的仇恨，一旦得知雷耀所在，日本人肯定會派遣大批人馬，甚至還有可能調動重型武器將武館從地圖上抹掉，老板這樣問，絕不會是為了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皺眉思索許久，程奇突然眼前一亮：“您是說，如果日本人找上門，雷耀極有可能把咱們當成泄密的人？”
滿意地點了點頭，唐文坡臉上又多出幾絲苦笑：“不是極有可能，是絕對。”
此時的唐文坡真的是左右為難，一邊是如日中天的上海霸主，一邊是暗中行動殺人不留行蹤的民間英雄，在這雙方之間做選擇，一不小心，就會丟掉小命。
“罷了，先按雷耀說的做，你去打聽一下目前日本政府那邊的情況，得到消息後立即給雷耀送去。”頓了頓，唐文坡又製止道，“不，還是明天早上，今天先去打探消息，明天早上再去。”
程奇立即點頭應下，又站了半分鍾，見唐文坡沒了其他安排，立即轉身離。，唐文坡獨留辦公室，眼神轉到仇士良身亡的地方，眉頭皺緊，心緒翻江倒海。
離開唐氏商行後，雷耀沒有過多耽誤，繞了兩圈後便回到了武館，今天的行動收獲，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預料之外。
唐文坡和張大林有聯係，暗中自己培養了勢力，這些早就在雷耀的猜測之中，否則也不會跑這一趟，至於預料之外的事，則是仇士良居然和唐文坡有關係，所以雷耀將計就計，宰了仇士良給雷霸報仇，順帶敲打敲打唐文坡，讓這老小子稍微收斂一點心思。
至於為什麽不當場殺了唐文坡，雷耀還有自己的打算，在唐文坡之前，是張大林一直為小鬼子所用，為了壓下張大林，雷耀特地扶持了唐文坡，如今唐文坡有了別樣想法，把他殺了，一時半會兒很難找到替代者，更何況，即便殺了唐文坡，也會有趙文坡錢文坡，隻要小鬼子待在上海一天，總歸能找到替他們賣命的人。
如今唐文坡和自己多少還有點聯係，能用得上，如果因為唐文坡的死，而冒出其他人，雷耀一時也難和對方建立起關係。
前後盤算起來，讓唐文坡活著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對方會不會因為仇士良的死而收斂心思，雷耀不敢保證，不過敲山震虎這一招，多少會讓唐文坡不敢太過放肆。
見雷耀麵帶笑意地回來，李之貽稍稍鬆了口氣，沒什麽能比自家男人在外麵闖蕩更讓人擔心，主動上前接過雷耀手中的草帽，李之貽好奇問道：“今天做了什麽？看起來這麽高興？”
雷耀接過小寶，抱在懷裏逗弄：“跟唐文坡見了一麵，殺了個人。”
聞言，李之貽立即將孩子抱了回來：“先去洗洗，滿身的血腥味，對孩子不好。”
雷耀樂嗬嗬答應，打水洗手洗臉，完事問道：“大家都哪兒去了？”
從正門回來，沒見蔡桂勤教武館弟子們練拳，也沒見三子小六他們幾個鬧騰，郭軍大鳥一杆子人更是沒見到人影，武館裏罕見的如此冷清，反而讓雷耀有些不太適應。
把擦臉的手巾遞給雷耀，李之貽隨口說道：“他們幾個都是閑不住的主，老蔡領著徒弟們出去采辦，三子領著小六小十三他們出門搜集情報去了，陳默說想見陳月娥，去了張府，至於郭軍雷霸他們，賭館被人挑了，他們打算重新把賭館開起來。”
清楚了幾人的去向，雷耀點了點頭。
前幾天太忙，所有人腦子裏裝的就隻有工部局的慶典，事情一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倒也說得過去。
至於很少出門的蔡桂勤出門采辦，這一點倒是讓雷耀有些想不明白，李之貽白了雷耀一眼，略感無奈道：“還不是因為你，拿著武館的兵器當炸彈。”
雷耀愣了一下，打了個哈哈沒再說下去：“陳月娥要生了？”
“算算日子，應該快了。”對於陳月娥的現狀，李之貽並不是很清楚，不過看陳默緊張兮兮的樣子，估計差不多，“是不是找個時間，把陳月娥從張府接出來？”
雷耀沒有應聲，這是陳默的私事，該做決定的應該是陳默。
以陳默的手段，隻要不殺人，進出張府沒什麽難度，所以雷耀並不擔心。
“等陳默回來再說，武館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一旦出現問題，各方的目光都會聚集到這裏。”雷耀搖了搖頭，否定了李之貽的提議。
武館目前的確是受法租界保護，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發展，現在日本人的勢頭越來越強，萬一以後洋人扛不住小鬼子的壓力，交出法租界，豈不是給了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看來今天咱們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待上一天了。”笑嗬嗬地抱著孩子摟著老婆，對雷耀而言，這就是最滿意的生活。
隻不過一家三口的美好時光剛度過倆鍾頭，武館子弟就鬧鬧嚷嚷的進了武館，片刻後，快步而來的蔡桂勤也進了院子。
四下看了一眼，蔡桂勤問正在洗衣服的李之貽：“雷耀回來了嗎？”
蔡桂勤一臉的緊張表情，額頭還有汗珠若隱若現，李之貽指了指房門，有些疑惑道：“怎麽滿頭大汗的？”
“外麵已經鬧翻天了。”蔡桂勤撂下這麽一句話，而後急匆匆闖入房間，“雷老弟，你怎麽還有閑心逗孩子呢？”
將昏昏欲睡的小寶放到床上，雷耀好奇：“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