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殺戮
聽著槍聲漸漸臨近,難民在奔跑中不由自主的回頭觀望,如此恐怖的畫麵,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瘋狗一樣的機槍子彈緊咬在身後,來不及躲避,難民們驚愕的眼神停在了那一刻,機槍子彈將他們的身體擊穿,血肉飛濺,空中綻放出血色的花朵,橫七豎八的屍體綿延到幾十米外,中彈的人們在地上掙紮著前進,手臂高舉,指向灰白的空。
手握機槍的日本士兵興奮地叫喊著,他們再次被這種地獄一般的修羅場麵給震撼到了,隻能用狂叫來宣泄感官的刺激。
陳默在慌忙之中朝著江邊跑去,腳下的泥土開始變得鬆軟,雙腿越來越使不上力,眼看著就到了江邊。突然之間,機槍子彈從他的頭頂掠過,他向前一撲,順勢臥倒在地。
他朝著前麵的難民們大聲呼喊:“臥倒!臥倒!”可是聲音實在是微弱,像是身下的沙子一樣,在難民的腳步下變得細碎。陳默眼睜睜的看著,頭頂的子彈從難民的後背穿過,人們像是爛泥一樣倒地,子彈繼續向前蔓延,一直掃到江中,直到現場變成一片凝聚著死亡的深淵。
掃射完畢過後,鬼子們從站台上下到江邊,五六個人分散開,檢查地上的難民。
陳默的腦袋緊緊的貼著地麵,他的雙眼通紅,大口的喘著粗氣,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是在哭泣。不是死亡讓他感到恐懼,而是他太悲傷,太無能為力。
正值漲潮十分,江邊的潮水一層一層湧向江邊,帶走了一些漂泊在沙灘上的屍體,同時也如鬼子所願,將他們犯下的罪惡掩蓋。
混著泥沙,暗紅色的江水湧到了陳默的身邊,冰冷刺骨,讓他在一瞬間感到清醒,他停止抽泣,開始掙脫身上的繩子。潮水漲得很快,一浪更蓋過一浪,周圍的屍體已經全都浸泡在水中,陳默硬挺著身子,試圖將腦袋探出水麵,同時雙臂在水裏使勁的扭動,與身後的繩子周旋。
日本兵走到江邊的時候,停在了那裏,冰涼刺骨的江水已經打消了他繼續前進的念頭。他們凝視著眼前的江麵,用槍捅了捅浸泡在水裏的難民,自以為已經沒有活口了,開始扭頭往後走。
陳默的動作越來越大,雙臂在水麵上掀起了不的水花,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擺脫繩子的束縛了。
站台上的日本兵通過望遠鏡掃視著江麵,立刻發現在水裏掙紮的陳默,趕忙拿槍射擊。
看到不斷地有子彈穿過水麵,陳默立刻將頭埋到水下,朝著長江的更深處遊去。子彈被遠遠的甩到了身後,陳默也遊到了長江的更深處。此時的長江暗流湧動,激流無數,筋疲力盡的陳默在使勁的蹬腿,可是腳下卻像是有旋渦一樣吸著他,不斷地下陷。他的雙手在後背使勁的掙紮,嘴裏咕嚕咕嚕的往外冒著氣泡,漸漸的沉向了長江的底部。
此刻的雷耀正在前往中山碼頭的途中,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國軍的士兵全都脫下軍裝,換成百姓的衣服。
一路上,幾乎全是鬼子作惡的標誌。
被用作警示的國軍士兵,高高的掛在電線杆子上,在寒風的肆虐下,屍體已經變得幹硬。日軍帶著自己的戰利品,或是搶來的女人,從屍體下麵經過,歡呼雀躍。
為了顧全大局,雷耀忍氣吞聲,將所看到的一切全都壓到心底。眼看著中山碼頭近了,眾人的步伐不禁加快。忽然,一顆子彈朝著雷耀的頭頂打去,若不是他反應夠快,恐怕會直接擊中他的腦袋。
灰塵落到雷耀的黑布帽子上,嘩啦嘩啦作響,鬼子正朝著他們著話,看樣子是要叫他們過去。猶豫間,又一發子彈打了過來,雷耀趕忙示意眾人過去,先看看鬼子在搞什麽花樣,而後再做決定。
由於雷耀的麵孔過於顯眼,所以在過去的途中,他悄悄的變換位置,藏到了國軍士兵的身後。
“你們幫著皇軍搬屍體,皇軍大大的有賞。”
鬼子兵完後,用手指著路邊橫七豎八的難民屍體,而後又指向了身後的板車。
按照雷耀的意思,國軍士兵一個勁的點頭哈腰奉承鬼子,做足了良民的樣子。鬼子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豎起一個大拇指,表示對此十分滿意。
眼前的鬼子雖然囂張,但是雷耀認為,此人不能殺。若是因為一時衝動,而將周圍的援軍引來,中山碼頭的難民可真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空閑的鬼子兵,找了一個地方,將身上的槍支放到一邊,翹著二郎腿,半躺下來,從兜裏摸索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將其點燃,很享受的吸了一口,樣子十分的愜意。
一旁的雷耀早已經將拳頭緊緊的捏到一起,看著周圍的日軍士兵已經走到其他地方,他摸了摸懷裏的匕首,眼神中閃過一陣寒意,漸漸靠向那名吸煙的鬼子。
突然,日軍士兵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猛地回頭,看向路口處。
雷耀急忙低下頭,藏起手中的匕首,眼神不經意的瞥向鬼子所望的方向,隻見一名鬼子兵提溜著兩袋東西,朝著此處揮舞。吸煙的鬼子士兵,拿起槍朝著路口跑了過去,看到袋子裏東西十分興奮,根本不顧還在此處收拾屍體的難民,拉著那名士兵就奔向了其他地方。
看到鬼子遠離,雷耀立刻會意士兵離開此地,趕向中山碼頭的方向。
此時的中山碼頭很靜,隻有浪花撲打沙灘的聲音,屍體就像是河邊的沙子一樣到處都是,有的半掩在沙子裏,有的漂在河麵上。
看到這樣的光景,雷耀身子忽然向後踉蹌了幾步,腦袋嗡的炸開了,感覺四周的空氣轟然爆裂,隻得用雙手緊緊的摁著自己的腦袋。他的心髒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他的胸口,他朝著江麵大吼一聲,聲音響徹江麵。
緊接著江麵傳來了幾聲槍聲,子彈呼嘯著從雷耀附近穿過。一顆從他的臂膀擦過,雷耀被帶的微微後退。
看到雷耀仍然站在那裏,士兵們趕忙提醒他,可是雷耀依然無動於衷,隻是呆呆的望著江麵。見勢,一名士兵猛地站起來,將雷耀撲到在地,緊接著又有幾發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
士兵們不明白,一向行動敏捷的雷耀,為何此刻變得如此遲鈍。
雷耀自己也是一怔,剛剛他直直愣在那裏,就好像是出神了一般。他扭頭看著臂膀上血紅的傷口,皮肉已經被撕去,可是竟沒有感到一絲疼痛。
中山碼頭下麵,鬼子兵正在對死去的難民進行清查,雷耀的一聲怒吼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正朝著雷耀的位置跑來。
清醒之後的雷耀,立刻開始掃視四周,他注意到碼頭中央有一挺水冷式馬克沁機槍,應該是鬼子用來屠殺難民的。
隨即用手指了指,示意他與一名士兵先過去,其他人留在此地吸引火力。雷耀的腰間其實有兩顆手榴彈,可以輕易的消滅這群鬼子兵,但是他不想讓難民的屍身也跟著這幾名鬼子受到牽連。
零零星星的槍火,從雷耀位置響起,士兵們都沒有露頭,隻是隨意的開了幾槍,為的是將鬼子引到此處。
用於躲避的石頭發出砰砰作響的聲音,一名國軍的士兵將身姿壓得很低,身體全都匍匐到地上,跟著雷耀一起沿著內側繼續爬行。
爬到機槍的位置後,雷耀立刻拿起一板子彈插了進去。不經意間,他的手碰到了機槍筒,竟然感到一絲溫熱,頓時心裏的悲痛又增加了一分。
朝著遠處的士兵比劃了個手勢,馬克沁機槍在一瞬間又變成了從前的囂張模樣,密集的子彈如暴風驟雨般掃向幾名鬼子兵,他們的身軀在連續命中幾發子彈之後,幾乎變得破碎。四肢隨著身體搖晃,像是被手榴彈炸過一般,分散到了四麵八方。
作為劊子手的他們,終究還是成為了這群難民的陪葬品。
雷耀用手擋在自己的麵前,他不知道為什麽,麵對滿地的死屍,他竟然本能的感到愧疚。來晚了,終究是來晚了,這或許是他的錯誤。
除了中山碼頭之外,日軍在南京城仍然有許多屠殺地點,他已經錯過了一次,就絕不會錯過第二次。
隨即雷耀帶著士兵,繼續裝作難民,前往仙鶴門的方向。
在中山碼頭的對岸,浦口的附近,一個人抱著一節木頭,在寒風呼嘯的冬夜,從江邊慢慢遊過來,托著濕淋淋的身子,他上了岸,隨後步履蹣跚的走向了樹林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