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蛤蟆和天鵝
劍掉進水裏，將一個記號刻在船上，期望待風平浪靜到達彼岸下船撈起。這叫刻舟求劍。很傻，但也很無奈。時間的長河滾滾奔行，沒人能夠阻止它哪怕一分一秒，隨著波濤逐流，有很多東西會不小心落入水中，或者主動丟棄其內。大多數人沒有精力立刻拿回失去的物品，隻是刻一個記號而已。唯有當某一天，夜深人靜，自己的剩餘未來為數不多，心也已經受夠了漂泊，大家才會慌忙地循著心裏的記號去尋找，妄想找回過去失去的那些。可結果，常常是一無所獲，白費功夫。僅能看到的，隻有那些毫無用處的記號而已。
不過，能有刻紋似乎也足夠了。
記憶是歲月大船上的記號，刻下它可能有心無意，而對於某些人來說，做記號那一刻就已經痛徹心扉，撕心裂肺。
那應該是在天陽族與古神族大戰的日子。剛剛進階金仙的玉蟾受到東王公的命令跟著它的師兄玉陰前往凡界記錄兩大種族的決戰。玉陰的本相是太**氣擬化蛐蛐，玉蟾的本相是太**氣擬化蟾蜍，按理說，蛐蛐肯定是比蟾蜍聒噪好動的，可事實上卻相反，年輕的玉蟾沒有一丁點的定性，來到凡間便忘記了東王公的任務，一個人遊山玩水不亦樂乎。
閉關無數日月才成功凝聚蛙體，玉蟾早就受夠了枯燥的修煉，能夠在新鮮的天地間遊走，那是多麽的快活。年輕的它逛行三山五嶽，遊遍四野八荒，全身心的沉溺其中，浪費幾十載才從玩樂的興奮中脫離出來，找到一個大湖，趴在裏麵休息。
這一趴便又是十幾春秋。直到她的出現。
那是個早上，陽光很一般，許多烏雲遮掩它的身體，溫度總是上不來。自從天陽族傾巢出動圍困祝融部落，陽光就一直很低沉，時不時滴下輕雨哭泣九位太子的逝去。當年玉蟾還不認識鳥人的上一世，九隻小金烏。對於天陽族來說，太陰星的威脅要比古神族更大，若非兒子的意外，帝俊羲和失去理智，天陽族的死敵應該是太陰星才對。玉蟾難與金烏相識。
“呱~”舒舒服服地鳴叫一聲，讚頌天氣的美好。玉蟾不喜歡太陽，這種薄薄一層雲覆蓋的感覺讓它特別享受。
本想著繼續趴在水裏打盹，餘光忽見一道白影從遠空落下，輕飄飄浮在水麵上。那是一隻天鵝，頸項潔白修長，喙嘴高聳緩平，眼神深邃，目光清麗，體態優雅，高貴大方，端莊賢淑，蕙質蘭心……
玉蟾呆住了！那是它第一次見到天鵝，第一次見到這麽優美的生物。隻是一眼而已他便徹底愛上了她。無法自拔。
那天鵝似乎受了一點傷，白羽之內含著點點朱紅，遊動若碰到痛處，眉頭輕皺，顯得更加知性動人。
從這天開始，玉蟾的心全部放在了天鵝身上，每時每刻都盯著她看，不願放棄任何一個場景。天鵝最初沒有發現蟾蜍的存在，但隨著玉蟾的行動越來越明顯，她也發現了他。年輕的玉蟾以為這隻來自鳥族的清雅生物會像其他生靈一般瞧不起本相醜陋的他，如果是那樣的話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不過很意外，天鵝看蟾蜍的目光中沒有夾雜這一絲一毫的鄙夷，隻有一些好奇，一些警惕，以及一些善意微笑。
玉蟾好開心，比成就金仙境界還要開心一萬倍。膽子逐步變大，慢慢地開始靠近天鵝，遊弋在她身邊，跟隨在她左右。潔白的羽翼襯托著醜陋的身體，外人也許會覺得別扭，但天鵝和蟾蜍並沒有任何不安。天鵝已經習慣並愛上了有一隻玉蟾在身邊。某一天，天鵝修長的頸項微微附下喝水，不小心碰到玉蟾粗糙的皮膚，“啊~”一絲微不可查的震顫在觸碰的一點產生，兩個生靈的心徹底塌陷。
他們靠的越近，混亂的世界就越平靜。
這樣美好的日子持續了幾年。天鵝的傷早就好了，可她還是假裝無法離開。玉蟾也知道天鵝的傷勢康複，但也沒有揭穿。兩個人有著相同的心思。不過，自從那次“觸碰”，玉蟾和天鵝並沒有多餘的接觸，依舊是相伴遊動，從不挨在一起。他們喜歡這種距離，這種不遠不近不高不低的關係。
天有不測風雲。那一日，南方的靈力衝擊超乎尋常的激烈，在一次極大的爆炸聲散開後，一個巨影直奔不周山，接著，“轟隆！”天塌地陷。無數碎石沙土從高空落下，修為不高的天鵝根本難以深受太過強大的力量，危在旦夕。玉蟾豈容自己的伴侶遭遇厄運，功法運轉到極致，巨大的本相蟾體一口吞掉天鵝。“砰！”大石落地，狠狠砸在湖水上，將蟾蜍壓在下麵，壓在一個隻有兩個生靈的小空間。
微微的白光是月亮的顏色，來自太陰星的玉蟾換掉了粗糙的衣裝。世間的俊美哪有能蓋過嬋娟，他，本是一個最美麗的生物；優雅在白光的襯托下更顯出塵，姣好中顯出絲絲緋紅，她，也是優雅的精靈。四目相對，飽含深情，唇齒相依，暖意叢生；玉指交叉，微微明光心房動，耳鬢摩擦，溫溫音符懾魂鳴；白月輕撫玉水，雲霧籠罩峰巒，魚兒順著溝壑遊走，溪水最終引入花叢；潺潺的桃源裏有著甘甜的流泉，柔軟的葉子因月光照耀而微微顫顫，當霧色和月光徹底混成一團，潮水便滿覆沙灘。風月越鏡湖，玉水起漣漪，漣漪推湖岸，湖岸反波瀾；燕語不見聞，鶯聲隱相聽，鸞鳳伴起舞，曲樂共匯鳴；太極逆轉動，兩儀未相分，陰陽同相對，內外雙合渾；洞中紅塵數日過，世上爭鬥千年行，恩仇歲月風沙散，紅塵刻骨銘心田……
“鵝兒，怎麽是你！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玉蟾看著麵前的女子，隻覺得心肝劇痛，“為什麽！為什麽你隻剩下幾縷殘魂！為什麽！為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