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山之上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慕國最東邊,有一條狹長的山穀,世人把它稱為玨林穀。此穀兩邊竟是斷崖殘壁,一條巨大的瀑布飛流直下,耀眼醒目,鑲嵌在這絕壁之上,隆隆的流水聲充斥著整個山穀。
穀底卻是另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滿是蒼翠的樹木,其間不知名的鳥兒在林間撲簌著翅膀,一群群,一對對,嘩啦啦騰起,嘩啦啦落下,小溪潺潺流過,空氣中滿是青草與紅花的香味兒,野間的動物絡繹不絕。
天然的浮雕裂穀之中,圍繞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這便是林山。自下而上山間雲霧繚繞,朦朦朧朧,模模糊糊,期間偶爾現出一片綠色,布滿了神秘氣息,一根粗大的鐵繩子橫跨在絕壁之間,這就是通往林山的唯一通道,倘若不是武藝高強之人,休想越過這山穀,幾隻禿鷹掠過,發出幾聲慘叫。
世人都畏懼大自然的神奇,平常百姓幾乎無人來過此山,於是,人們開始對此山議論紛紛,說是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隻有神仙,騎著坐騎才能越過玨林穀,飛往林山之上,仙人飄飄欲舞,清閑悠哉。
遠山處的山腰中,隱隱約約傳來的歌聲因風吹而斷斷續續,但仔細一聽,又略顯嘹亮,“耕夫作於田野之上,妻母織於農家之中,嘿喲喂日複一日,歲歲年年兮,年年月月兮,咿喲喂清食粗茶淡飯,身穿粗布麻衣,小兒黃發垂髫,長輩幸福安康,孰樂乎?呀喲喂!……”
一個砍柴的壯漢扛起一捆紮好的柴,背著往山下走,心想著砍幾捆柴補貼家用,喜滋滋的樣子,哼著歌歌歡快地邁著輕快的步伐,引得整個樹林中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卻不知,危險正在慢慢降臨。烈日之下,一隻吊睛花白大虎隱在略顯陰涼的灌木叢中,一步步緊緊逼近。毫無察覺的那人歌唱的聲音卻越來越嘹亮,鳥兒卻被這不速之客嚇丟了魂,慌也似的逃了,留下幾聲怪誕的叫聲,在山林中回蕩。說時遲那時快,白虎縱身一躍,從灌木叢中跳了出來,堵住了出路,齜牙咧嘴,露出利齒,眼神凶狠地看著砍柴人,嗷嗷叫著像是餓極了的魔鬼,正欲充饑。砍柴人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猛獸,瞳孔圓睜,半天才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扔了柴往山下跑去。
“救命啊——救命!”
砍柴人跌跌撞撞地跑著,嚇得屁滾尿流,一邊跑著一邊抹淚。身後的白虎卻無絲毫同情心,狂躁地向他奔來。沿路碰到的飛禽走獸看著飛奔的一人一獸,都遠遠地躲開了。那砍柴人剛從一塊大石頭上跨過去,卻一個不小心摔倒了,身後的猛虎跳上來,一口死死咬住那人的脖頸,淳淳鮮血往外大股流出,掙紮了不久,一命嗚呼。
猛虎生命如初,人的生命卻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白虎仰頭長嘯,享受起了捕捉的獵物。
林山腳下,一身黑衣的人聽到這聲虎嘯,嘴角微微翹起,冷峻的麵容上卻不因這笑容而有一絲生氣。躍上枝頭,向白虎的方向去了。
“龍基!”黑衣人看到那白虎,略顯興奮。
白虎猛一回頭,銳利的眼神掃了過來,隻見那黑衣人正微笑地看著它,轉過身,四肢優雅靈活地躍了過去,撲倒了那人,原本凶殘的麵目一斂,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著黑衣人的眼,嘴角的絨毛上還沾著紅豔鮮血。剛才凶狠的猛獸早已無影無蹤,隻剩下溫柔可人的寵物膩人地貼在黑衣人身上。
“嘿!嘿!龍基夠了,別舔了,你看你滿嘴髒東西,哈哈。”
說完話,寵溺地摸了摸那白虎的頭,從老虎身下爬了起來,白虎乖乖端坐在一旁,耷拉著腦袋伸出舌排熱,神色親昵。
慕熙看著眼前的白虎,這個月一直都不在林山,龍基定是每天都在這林子裏等著自己回來,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暖了起來。當年緊緊蜷縮在石頭下的弱小生命,現如今卻長成了一頭凶猛的野獸,再也沒有令人憐憫的神色,毫無感情之說,就如自己一般,相信今生會牽掛的唯一就是龍基了。都是被遺棄的孤兒,何來感情?
想著以前的事,心情慢慢沉靜了下來,不知不覺,開始落下了蒙蒙細雨。不遠處那屍體的腥味越來越濃。慕熙皺了皺眉,覺得實在難受,抬起手摸了摸龍基的頭,“龍基,看來你的食量越來越大了。”說完這句話,卻毫無表情,微略蒼白的臉,看了令人生畏。白虎輕輕低吼了兩聲,似乎回答了慕熙的話,腦袋蹭著慕熙的手掌,感受著主人的氣息。
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塵,龍基也跟著站了起來,一人一虎,一前一後,雨滴落在身上,一陣秋雨一陣涼。
過了不久,來到了懸崖邊上,通往林山的鐵繩因為雨珠的緣故,變得異常滑。慕熙看了眼龍基,點了點它的鼻子,隻見猛獸乖乖走到了一邊守著。慕熙走到巨石旁邊,呼出一口氣,運力觸及石塊,頃刻間,石頭翻轉,出現一道門,踩著石塊輕輕入內,從身上取下隨身攜帶的玉牌,嵌入模子空出一轉,俄而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對麵懸崖的峭壁上砰然中開,兩邊的峭壁上延伸出一條鐵道,在山穀中間處相碰,隨後牢固扣住連接在一起。倘若不是熟悉人士,定不知道這裏還有一條通往林山的密道隱藏在這絕壁之中。
龍基歡快地躍到慕熙身旁,圍著慕熙轉了一圈,停在了他麵前,蹲下了身。隻見慕熙抬起一條修長的腿,跨上了猛獸,它卻也不掙紮,溫順地微微頷首,走上了鐵道。不知什麽時候起,山間掛起了一道彩虹,雲雨後青山綠水,蒙霧繚繞於林間,穀壑裏人shou相伴,悠悠然如仙者。
走到鐵道盡頭,通道慢慢收起,迎著慕熙的,卻是一群俯首稱臣的人。
一人走上前,拱手道:“參見宮主。”那人身後的人相繼行禮。
慕熙從虎背上跳下來,白虎隨即轉到他身後,作守衛狀。
男子目光冷冽地看了那人一眼,冷冷說道:“是誰把消息放出去的?”
眾人聽了這句話臉色劇變,紛紛下跪,帶頭人急切道:“屬下不知!”說完偷偷看了眼慕熙的臉色,隻見他絲毫沒有動容,往往是這種時候,不該說什麽才能留住自己的命,額頭上密密麻麻滲透出了冷汗。
“哦昌平在副宮主居然還有不知道的事?”
慕熙立於石門洞口,居高臨下,身後猛獸更是虎視眈眈,眾人看著這副情景,更是畏懼。
昌平在急忙回了話:“屬下真不知道!不過屬下一定盡全力找到泄露秘密的人,殺了他!”說完,撩起了袖子,眼裏發出凶殘的綠光。
“嗬嗬,怕是不用勞煩副宮主了,我自己就能處理掉他。”眼裏流露出平靜,卻讓人窒息。
“嗬…嗬嗬……宮主英明…宮主大難不死,將來必成一番大事業…”昌平在的臉色異常難看,現在更是汗如雨下。
慕熙卻在這時不說話了,眾人也不敢發出聲音,空氣中隻剩下龍基低低的喘息聲。
“起來吧,副宮主,跪久了腿會麻的。”
“嘿…嘿嘿嘿…是,多謝宮主”昌平在起身,臉色卻早已鐵青。
慕熙轉過身,背對著眾人,手中捏著剛剛用來開啟石門的玉牌,拇指緩緩在玉石上打著圈圈。
昌平在袖子動了動,看了眼慕熙,見他不動聲色,剛抬起手,眼前一黑,就見到慕熙瞬間移到麵前,緊緊掐住了昌平在的脖頸。
“副宮主,我說了,我會自己處理掉泄露秘密的人。”
話一說完,人頭落地。
龍基從石門口跳了過來,銜起屍體走到石門口,把屍體從懸崖上推了下去,隨後又回到慕熙身邊端坐著。
眾人看著這令人汗顏的一幕,雖見慣不慣,但還是四肢發軟了,他們隻知道宮主性格古怪,冷血無情,從小就是個孤兒,卻從未聽他提起過小時候的事情。究竟是遇到過什麽事情,才能造就了今天的武霸?
“大家不必這麽嚴肅,我隻不過處理掉一個叛徒而已。要是有人不想呆在儀漣宮,可以直接走,但不可泄露這裏的一丁點兒秘密,否則……嗬嗬,都起來吧。”說話人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甩甩袖子,走進洞中,穿過密室,消失在眾人眼中。
眼前豁然開朗,卻是另一番景象。滿目的宮殿豎於雲間,金碧輝煌,恍如仙境,一直綿延到雲彩的盡頭,人們隻知道世間有一個門派被稱作儀漣宮,卻從不知道他們身處何處,穿什麽行頭,有什麽標誌,他們行蹤詭秘,武功高強,行事從不失手,不過,也從來沒有人知道這個門派的人到底是做何事,也不知道這個門派的宮主是誰人。
知道的隻是這個神秘人物武功蓋世天下第一,據說還是一名美男子。也正因為這個門派的人從不泄露自己的身份,從未觸及過的東西,人們在茶餘飯後都喜歡用作閑談的話題,說得多了,觀點不同了,世人也就把這個門派的人傳得越來越玄乎,越來越神乎其神,說是在這世上,沒有一處無有儀漣宮的人,儀漣宮的人無一不武功高強,儀漣宮的宮主更甚,他用龍來坐騎,用雲來喚雨,鬥智賽過諸葛孔明,鬥勇賽過霸王項羽,說得就如仙一般。
慕熙騎著白虎,上了大道,向自己的寢宮走去。脫下衣服,踏入熱氣騰騰的蓮花浴池。兩個曼妙侍女抱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輕聲走到一幕屏風前,把衣物放在了雕花檀木架,隨後拿起一塊錦帕潛入溫池,抬起皓腕在宮主身上擦拭。
沒過多久,就看到一身穿長袍的人急急走來,那人頭發花白,嘴角邊上滿是長須,活脫脫如聖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