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窘迫
“唉！你要幹什麽？”
“送你回房。”
“我自己有腳！”
“你走得太慢。”
“時候不早，慕公子還是快去歇息，不用慕公子操心了！”
慕煕輕轉過頭，一雙無時無刻沒有不十分深邃且美的不敢直視的眼，突然含情凝睇帶有憐意地望向洛心。
“心兒……你衣服都濕透了，聽話，隨我回房去換身衣物。”
如此對孩童說話般的寵溺語氣，再加上那兩隻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眼，霎時讓洛心惡寒了一把。
“停停停，樹上麵的風太大，我很不舒服。你放我下去，我自己回去就好。”洛心隨便找了個借口，隻想快點遠離這個感覺不懷好意的人。
哪知眼前的人柔和地笑了笑，抬手刮了下洛心小巧的鼻，她隻覺腰上一緊，頃刻整個人都撲到慕煕的懷裏。
“這樣就不冷了。”
洛心極不舒服地扭了扭，整張臉瞬間變成大番茄。
“別亂動，掉下去就不好了，倘若沾了一身泥，你幸幸苦苦跑出來洗的澡又成白費心思了。”
“哎？”
這會兒洛心真氣傻眼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都說了她不是來這兒洗澡的！
就這麽糊裏糊塗地被慕煕抱在懷裏，男子馭著輕功在滿陳著莢蒾的花海中徜徉了片刻，如此接近的距離，洛心能仔細地看見男子纖長睫毛上發亮的露珠。好久之後才恍過神，抬眼時，便見到不遠處隱在大樹間的屋，此時正是夜間，被鍍上一層青色朦朧的霧。
這裏的房間這麽多，算上躲在大樹繁茂枝葉中的屋，都不知道到底有幾千幾萬個。不知為何，慕煕像是知道所有事情一般，徑直把洛心帶回了先前阿花讓她住的房間。兩人輕緩地落在小道上，慕煕依舊沒有把洛心從懷中放出來的意思。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個房間？”
“先知。”
“嘖——”
洛心從來不會認為這個世上存在先知的人。
“心兒不信？”
“信。”
“那為何做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
“因為我曾經也對別人說過這樣的話。”
“嗬嗬。”
男子輕笑出聲，這反應倒讓洛心有些摸不著頭腦。
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緣由，洛心幹脆扭頭不看。可剛一轉過臉，洛心整個人都傻眼了。
慕煕說要把洛心送回房，也真的就把她送回房了。
先不說還有沒有回到房間，單單兩人這曖昧的動作就能讓人亂想一番。
在眾目睽睽之下，對，確實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慕煕抱著她走向不遠處的房間……
洛心轉頭時，透過慕煕的臂膀，一眼就清清楚楚地看見跟在他們身後的一眾人，如此衣冠整齊且全是婀娜多姿的無數個女子，不徐不疾跟在他們兩人的身後，她竟然什麽都不知道！還傻兮兮地在跟慕煕說了這麽久的話。
丟臉丟到家了。
洛心在心底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抬眼偷偷看了下慕煕，卻見他麵容十分謐寧，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什麽時候被別人發現她和慕煕在一塊兒的？還被人看到這麽尷尬的一麵，難不成剛才在溫池邊兒發生的事，早就被人看見了？
“喲嗬，熙大宮主，什麽時候抱得美人歸了？”
正當洛心胡思亂想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老態龍鍾又震耳欲聾的聲音，生怕別人沒有看到慕煕抱著個人一般，音量似乎比平時高出了好幾倍，幾乎是用喊出來的調調，把洛心嚇了一跳。循著聲源，洛心目光乜斜到那是個白袍老者，那人突然向她看來，洛心連忙把頭深深埋近慕煕的胸膛。
剛才她是想要從慕煕的懷中掙脫，可現在的情況是無論慕煕做什麽，隻要不讓洛心從他懷中離開她都不會動了，猝然如熟透的紅蝦。
“見過三長老。”
耳邊響起了兩人身後宮女的聲音。卻沒聽見那老者的回應。
噠噠噠的腳步聲越走越近，不用看洛心都知道是那個老者在說話。
“熙宮主，你這算金屋藏嬌？什麽時候有這麽個大美人陪在身邊我們怎麽都不知道，要是讓你那還在閉關的爺爺知道了，你要怎麽跟他老人家說清楚？”
洛心清楚地感覺到慕煕連腳步都沒有停下來，隻聽到良好的聲線從頭上方傳來：“三長老，這是我的私事兒。”
“等等，等等，你們這是掉進水裏了？怎麽都濕答答的？”
其實三長老剛才從儀蓮宮中的人口中對兩人的事有所耳聞，隻是內容不詳盡，一向愛打聽消息事兒又多的老頭想聽熙宮主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剛才心兒不小心掉進水裏了。”
聽到慕煕說心兒？是他懷中的人？老頭夠過頭去想看清楚女子的麵容，卻被擋住了。
“你這小子，有一個如花似玉的阿花還不夠？這又是從哪家虜來的姑娘？”那老者緊追不舍，又急忙說到。
“三長老，我不是強盜，與阿花也隻是朋友。”
“你你你，這種時候你還這麽說，是怕懷中的小美人吃酸嗎？”
這是慕煕驀地停下來，轉頭對旁邊的人笑道：“既然你知道，還與我說什麽。我不想被心兒誤會。”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老者瞬間石化。
半晌，跟在慕煕後的人幾近吼著說道：“啊？煕宮主居然喜歡上阿花以外的其他女子了！把人放下來讓我看看，我倒是要看看有什麽人能比阿花還要人見人愛……”
“三長老，這是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喜歡的人。”
慕煕雖依舊溫柔，口中的語氣卻突然嚴肅起來，把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
見狀，老者稀奇地說道：“得得，我不看了，看你這個樣子我也不敢看了。你這個從來沒有說過會喜歡別人的人怎麽會突然有喜歡的人？看來你還是個正常人，不過，對我們幾個老骨頭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這是我的事。”慕煕再次強調。
聽著耳邊聒噪的聲音，洛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整個人鴕鳥一般地蜷在慕煕懷中一動不動。
那老者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慕煕止住了：“三長老，請回屋歇息。”
“熙宮主還沒有回我話——”說完眼睛又往慕煕懷中的人瞄去，卻被慕煕的衣袖擋了回去。
前腳剛要跟著踏進屋中，卻被慕煕突如其來的一掌拍到了門外，緊接著洛心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同時又聽到門外傳來的叫喊：“熙兒！你居然敢打你師傅，咳咳咳，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這時即使再怎麽裝鴕鳥的洛心也裝不下去了，抬眼就望見麵部表情生冷的慕煕，愣了愣神，隨即反應過來：“你這麽打你師傅，他沒事吧？”她剛才可清楚明晰地聽到門外有物體重重落地的聲音。
“長老的身體一向很好，不會有事。”這是慕煕突然又遞過來一個曖昧不清的眼神，“倒是心兒，有沒有事？”
被慕煕這麽一問，洛心又傻了。
驚惶地從慕煕的懷中下來，幹笑了幾聲：“我沒事。”
“是嗎？”
慕煕不依不饒，向前走了幾步，“心兒臉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洛心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怎麽會這麽燙？但她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不是發燒造成的。
其實，某隻也知道那隻是臉紅而已……
“來人。”
“恭候宮主。”門外的女子推門進來立在門側。
“去取幾套幹淨的衣物，洛心姑娘要沐浴。”
“是。”
從看到這些婢女開始，洛心至始至終都沒有見過她們抬過眼，隻是剛才她一直自己一個人在別扭，其實除了所謂的“三長老”外，沒有人看她。此時那個三長老早已經無蹤影了，這倒讓洛心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慕煕走到蓋著大塊牡丹錦緞的桌邊提著小茶壺倒了杯茶遞給洛心，又給自己倒了杯小呷了一口：“剛才嚇到你了？”
“沒有。”
說是沒有那絕對是假的，她從來沒有見過翩翩如慕煕般的公子，會這麽粗魯地把一個老人像丟垃圾一樣打發走。
慕煕臉上掛起了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心兒先沐浴吧。”
話音一落，人就走了。
洛心看著慕煕離開的背影直發呆。
過了不久，有侍女敲門端著衣服進來，身後跟著兩個抬水的男子，打理好一切後，兩個男子走出去帶上了門。
兩個侍女走了過來，盈盈一拜：“洛心姑娘，請到屏風後沐浴。”
聽見聲音，洛心才從剛才的愣神中醒過來。
“哦，好，謝謝。你們出去吧，我自己洗澡就行了。”
“可是，可是……宮主說了要我們兩人務必伺候好您。不然……”
女子聲調期期艾艾，洛心見狀，也不為難，隻是覺得有些奇怪，不就洗個澡而已，思忖片刻隨後道：“我隻是洗澡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我旁邊。既然你們主子已經吩咐，若是不從便不好交差，隻要在屏風後給我遞衣服就行了。”
兩女子一聽，神色也緩了許多，“多謝洛姑娘。”
洛心：這年頭能伺候別人反倒成一種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