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煢煢身影獨伶俜
眾人一概驚愕地望著慕煕的一言一行、音容笑貌,卻不知其所以然,即便是洛心,也搞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
上官浩天看著本來呈到他麵前的酒突然被另一人奪去,他雖不喝酒,但麵對一個目無尊長、毫無禮節的人似乎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眉色凜冽的問那奪了酒壺的人:“這位公子是何用意?”
隻見眼前的風雅之人笑道:“上官元帥既然不喝酒,為何不讓嗜酒人品嚐如此佳釀,以飽口福?”說完又自顧自地小酌了一口,毫不在意他人的眼色,恍如他的眼中早已沒有了旁人,隻有那壺美酒,看美酒的眼神不似在看瓊汁玉液,倒像是在望一個遙不可及的美人,還沒有挨近就已經醉得一塌糊塗。
上官浩天聽聞此言,倒是不好回答了,他確實是不喝酒的人,隻是表麵平靜地說道:“公子既然喜歡,那喝了便是。”看著眼前不拘小節的人,又更似隨意地問:“公子生得如此好相貌,老夫卻不曾在慕城見過,敢問公子是哪裏人士?”
聽了上官浩天的問話,洛心不禁啞然失笑,果真是父子,連問別人名諱都如出一轍,轉眼別有深意地看看站在旁邊的兩人,又站直了身。
兩人還是先前那副呆板樣兒,沒作什麽變化。
“鄙人龍基,區區華胥小商,不足掛齒。”
“看公子的品性,可不像隻是個商人那般鄙俗。”
“元帥對龍基實在太過抬舉。”慕煕一如既往地笑。
上官浩天不作答了,小呷了一口手中的茶。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上官浩天這個樣子,洛心突然有些緊張,也隻有她才知道他正真的身份,洛心對此深信不疑。隱隱中有些不安,看了眼對麵的人還在繼續喝酒,更加不能釋然。
“既然元帥已經來了,那不如一同與晚輩們用個膳,再去看鎮東將軍不遲。”洛心打破了再次沉默下來的氣氛,笑著對上官浩天說道。
隻見上官浩天毫不推遲地點點頭,洛心猜測他可能也沒有吃過晚飯。
上官浩天突然讓兩個兒子坐下來,絲毫不提他們喝酒的事情。這倒讓上官文軒和上官文彥受寵若驚了,踟躇了好久,最終還是坐在了上官浩天旁邊,不過連夾菜的動作也是畏手畏腳、輕之又輕,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自己的爹不開心。
洛心絕對是個察言觀色的人,慕煕隻不過剛出現在洛心館沒多久,消息就已經傳到了上官浩天耳中,洛心不禁想捧腹大笑,她不過是個局外人,所有人卻都在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隻不過是因為慕煕的一塊令牌。嗬嗬。
在座的人各懷鬼胎,洛心也沒有表示什麽,她隻用當她的局外人,不必在乎他人想什麽,除非,關係她的周全。
上官浩天自己的大兒子受了重傷躺在洛心館中,他來到洛心這兒時卻沒有去查看自己兒子的情況,而是先跑到濮傲樓裏來盯著他們吃飯,這實在不符常人的邏輯,冥冥之中,洛心覺察到上官浩天是為了身份不明、相貌不凡的公子——龍基而來。
這頓飯是在波譎雲詭的氣氛中度過的,麵對如此美食,好似隻有慕煕一個人吃得不亦樂乎。
當天晚上,上官浩天便把上官文逸接回元帥府了,洛心交代了注意事項,便把人送走了。走的時候,見到上官文軒與上官文彥一臉愁眉苦臉的模樣,眉毛和鼻子都快擠到一塊了,對此她隻能表示同情,回以一個憐憫的眼神,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什麽。她不知道上官家有什麽家規,也不知道上官浩天會怎樣處罰兩人,不過上官文逸怕是逃過了一劫,他現在身負重傷,上官浩天不會動他。
其實,後來從兩兄弟口中得知上官文逸並沒有逃過那一劫,等他重傷複原的時候,上官浩天照舊處罰了他,不過是後來補上罷了。
當時洛心很好奇地問兩人為什麽上官家的人不能喝酒,隻聽上官文彥告訴她:忌酒是上官元青也就是自己的祖父列入上官家族的家規,當年上官元青的幾個兒子會被殺,就因為他在大勝之際思家迫切、不能入眠時喝了酒,疏忽了敵人才遭遇大難,那之後他便滴酒不沾而改為喝茶,且把忌酒列入家規以此警醒後人,這也就是一代豪氣大將隱居之後為什麽不賣酒而賣茶的原因之一。
“唧唧、唧唧。”
雛雕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洛心這才發現那兩隻小雕還有慕煕依舊站在自己身後,猛地轉過身,隻見他臉上滿是如晨光初雪般的笑,如春水般的眸子在萬家燈火的映襯下燦若繁星,因暖香的酒氣而沾上點點紅暈。青衣翩飄見藍花,花前月下逐風華。眉目如畫昔日花,千古回首付韶華。
洛心目光飄忽,一時愣神了。
“心兒,我忘記把雛雕還給兩位將軍了。”慕煕的眼神如醉,細長的眼微醺著接著又道:“心兒,你怎麽老喜歡瞧著我發呆?我臉上有不幹淨的東西嗎?”
說著往自己臉上摸了摸,沒發現什麽,轉而抬手就伸向了洛心。
“心兒,你說,我是不是醉了?”
就在慕煕的手即將覆上那張嬌顏時,洛心驀地站遠了些,打諢地對慕煕一笑:“龍公子真的醉了。”說完一把接過他手中的雛雕,抱著跑向走遠的馬車,大聲喊道:“鎮西將軍,小雕都不要了嗎?”
看著落心越跑越遠,慕煕停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的身影。洛心在跟上官文彥說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他這邊看過來,見慕煕正直直地看著她,又連忙把目光轉向別處。
有那麽一瞬,洛心覺得他恍如形單影隻,隻是孤寂的一個人,直立在來來往往偶爾會駐足觀望的人群中,卓絕群倫,衣袂翻飛。
早春晚間的風微寒,春寒料峭。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待她跟上官文彥亂七八糟扯了一堆之後,再次轉過身來,那人卻早已不在。
她似乎有一點難過,不過轉而隨風逝去,消失殆盡。
過了一會兒,她就走回洛心館了。
之後的幾天,洛心一直過得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別人也看不出來,她總是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深,她不想讓人知道,別人便不會知道。
太師爺的兒子不久前已經搬回太師府了,不過偶爾還是會回來溫故一下他的小屋,還有館中的佳人。
這天,冷單坤一大清早就往洛心館跑,剛從外麵踱步進來就撞到了習慣早晨起來練功的周幕。
“冷公子,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洛染姑娘現在都還沒有起來呢。”周幕看著風風火火的冷單坤,不禁好奇他今天怎麽這麽早就跑來了。
隻見冷單坤一臉焦急地問道:“我師傅呢?她在哪兒?”
“她今天起得早,去書房了,發生什麽要緊事了嗎?”周幕不解問道。
“我有要事在身,等以後再與周大哥說。”
說完就往洛心的書房跑去了,一頭撞進去,洛心見了,隻聽到冷單坤慌慌張張地說:“師父現在可有急事?要是沒有,師父快隨我到太師府一趟可否?”
見冷單坤如此慌張,洛心站起身繞過桌安撫地拍拍冷單坤的肩:“現在沒什麽急事,不過就查查賬。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慢慢給我說。”
冷單坤一把抓住洛心的袖子,緊張地道:“師傅,我娘今天早上起來便感覺身體有所不適,後來就腹部疼痛了,宛如刀絞般滿床打滾,我爹找大夫看了也無濟於事,您快隨我去看看吧!”
聽冷單坤這麽一說,洛心立即明白了怎麽回事,即刻道:“你在門外等我,我馬上去拿藥箱。”
“好好,我等你。”
洛心拿了藥箱就跟這冷單坤往太師府上跑,沒過過久就到了。太師府上的人見了她,也都是滿臉豁然開朗、眼前一亮,不過隨即都恭恭敬敬給兩人行禮,目光也是不停在洛心身上掃來掃去。洛心對此視而不見、見怪不怪,跟著冷單坤就往他娘親的房屋走,進去就見到仍是大腹便便的太師爺正立在床邊,臉色也不是很好,旁邊還站著兩三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打量著她,一看便知到是侍妾。
見洛心馬上要給他行禮,太師爺慌忙上前阻止了,“洛心姑娘,你快看看,我夫人到底怎麽回事?”
見冷牧田直言不諱,洛心也不在乎俗禮了:“太師爺請帶著其他人出去,我需要安靜的環境給夫人看病。”
冷牧田掃了眼屋中的人,即刻說道:“我們都出去吧,我相信洛心姑娘。”
洛心是慕城的女神醫,更是讓他兒子迷途知返的人,當初讓冷單坤留在洛心館也作了很大的思想掙紮,最終換得了浪子回頭,此時他怎麽不可能相信洛心?
洛心朝太師爺點點頭,等人出去後,她便把門小心關好,確定沒有人,走到太師爺夫人的床邊,查看起了病情。
此時夫人早已經疼暈過去,滿頭都是汗水,臉色蒼白無力。見此,洛心抬起手把寬袖一撩,露出腕上的裝置,打開開關給她檢查起來,不一會兒,腕上的醫療設備顯示:急性闌尾炎。
洛心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什麽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