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秋逝
小男孩出生在八月裏,那年陰雨連綿,秋格外的陰冷,屋子裏透著一股濕氣。小男孩的降生給秋注入了欣喜,給家容進了暖意。喜悅彌漫了整個的雨季。
看著弟弟一天天的長大,姐姐的疼愛愈日有加,全家人寶貝兒似的。含在嘴裏,捧在手心。小男孩長的非常可愛,胖墩墩,圓乎乎,胳膊小腿分明長出了肉鐲子,摸在手上,愛在心裏,著實惹人喜歡,姐姐的同學輪番搶抱著玩耍,姐姐的小臉洋溢著滿是幸福的微粒。小男孩幸福的成長在快樂的童年裏。
小男孩很可愛,也很懂事。很小的時候,瞧著別人家好吃好喝,小嘴巴有些饞了,眼睛眨巴眨巴,便會自言自語說:媽媽,你把我送給叔叔家做孩子,等我吃完了西瓜,你再把我要回來。媽媽心疼地說:等你爸回家,媽媽給你買好多好多西瓜,你一個人吃,媽媽不吃。小男孩就會睜著希望的圓亮的眼睛:等我爸回來,媽媽給我買一個大西瓜,就我一個人吃,媽媽隻吃一口,姐姐吃兩口。小男孩就會帶著他的西瓜夢獨自到外麵去玩耍。媽媽會暗自流淚,因為媽媽不能馬上給孩子西瓜吃。小男孩在希望中度過了他夢想的童年。
小男孩生來一身壯體格,飯量,氣量,身高,都別於其他的孩子。母親對他疼愛有加,在那缺吃少穿的歲月,總怕他吃不飽肚子。吃飯時,他總比別人著急,惟恐怕沒了自己的夥食。母親偏心他,姐姐明著哄搶,心裏也偏袒著弟弟。
上學了,小男孩以其優秀理所當然成為了三好學生,認真紮實使他在學習上名列前茅。有一次,姐姐玩笑逗他,故意言道:你的題做錯了。小男孩自己又做了一遍,認為對的。姐姐仍是言錯,小男孩與姐姐較量不過,硬是氣的暈了過去。母親,姐姐著急的黑夜冒雨翻遍整個村子找尋醫生,過了足足個把小時,小男孩才喘過了那上不來的一口氣。村裏人叫這為:氣量小。小男孩屬虎,村子人迷信說:這樣的孩子難養活。母親不信。可那以後,家裏人更加疼愛小男孩,小男孩到也聽話,很少惹事生非。小男孩從小在姐姐的懷抱中長大,他喜歡姐姐就像媽媽,姐姐也非常疼愛這個懂事的弟弟。
姐姐要去省城上學了,小男孩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姐姐,小男孩在夢中想念著姐姐。小男孩沒有辜負姐姐的鼓勵,暗暗努力,將來一定要像姐姐那樣去省城上學,這個夢想一直成為他奮鬥的目標,他在學習上更加刻苦勤奮。
十一歲的孩子,心卻很大。暑假的一天,長的很高,但卻稚氣的小男孩一本正經地對母親說:媽媽,我去賣水果,爭錢貼補學費。母親望著懂事的孩子,心暖暖的,把孩子的頭攬在了懷裏:你爸爸爭的錢夠你上學,等你長大了,考個好學校,就能爭多的錢給媽媽。
小男孩飯量大,每次吃東西,姐姐總偏向著弟弟,小男孩知道姐姐最疼自己。心想:等我長大了,掙好多好多的錢,給媽媽,給姐姐買漂亮的衣服和好多好吃的東西。
就在那年暑假,姐姐要去參加工作了。小男孩羨慕姐姐能去工作,小男孩想去看看姐姐工作的城市。姐姐背上行囊要出發了,滿懷心思的小男孩,撤著姐姐的衣襟想跟隨姐姐去省城。初踏上工作征途的姐姐不敢有絲毫怠慢,許下心願來年一定帶弟弟去她工作的城市。小男孩失望的望著姐姐遠去的背影,回到屋裏傷心的哭了,那年他十二歲。
一月後的一個秋日的黃昏,小男孩與同學一起來到了村裏的水庫邊玩耍。水庫的水很深,很清,碧綠的水吸引著幾個孩子,他們興高采烈的遊玩於水庫邊。這一活動是那時候男孩子最喜歡的項目,有膽大的孩子也有偷偷的潛在淺水中嬉水。封閉的農村,這算是高檔的遊戲項目了。可誰知道,小男孩和許多不幸的孩子一樣,就在這個水庫裏永遠的掩埋了自己年少的生命,埋葬了他少年的夢想,永遠的離開了他親愛的媽媽,親愛的姐姐,離開了這個歡樂的人世。麵對著兒子留有餘溫的身體,母親聲嘶力竭。而年輕的少年絕情的再也沒有睜開他溫柔的雙眼,去安撫一下,哪怕隻是輕輕地一下他受傷的母親。他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永遠的離開了他想念的爸爸還有姐姐、爺爺、奶奶。
小男孩帶著他的夢想躺在了冰冷的棺材裏,哪個永遠隻屬於他的冰冷的世界,一個人孤零零的。男孩的父親遠道趕回錯過了葬禮的時間,他沒有能再看一眼他想念的兒子,他已長大的兒子,他心愛的孩子。淚水浸濕了中年男人的衣襟,他失聲痛哭在兒子的墳墓前。中年喪子的父親在一夜間蒼老了許多。小男孩孤獨的行走在黃泉路上,一個人,沒有小朋友,沒有大人陪伴,孤零零的,他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去過什麽地方,沒有一個人離開過母親的身邊。
村莊籠罩著白霧,陰雨連綿濕了半個秋季。據說:那是為男孩而流的,和他出生的時候一樣,天也哭泣,為這生命的不易。小男孩的祖父整整病了半年之久,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路上又多了一組艱難的行步,老人差點命去了西天。母親終日以淚洗麵,和著秋雨,埋下了今生難解的疙團。
遠在省城的姐姐被巧妙的蒙在鼓裏。男孩的舅舅去省城治病,偶爾的交談說給了姐姐的朋友,姐姐由此知道了弟弟的不幸。然而,麵對大家善意的隱情,姐姐表現了假裝的笑容。直麵父親,姐姐忍耐不住內心的傷痛,瞧著父親掩蓋著痛苦,姐姐把淚水灑在了思念的夜境。那些日子,姐姐的黑夜裏隻有痛苦,淚水濕透的不隻是姐姐的枕巾,那是姐姐整個的一顆心。
也隻有黑夜來臨,姐姐才能和相親的弟弟進行靈魂的交流:弟弟,你就這麽走了,這麽狠心拋下了姐姐,離開了愛你的父母。你忘了嗎,明年我們還相約省城,我還沒有來得及帶你參觀我工作的地方。弟弟,你是在怪姐姐,是在懲罰姐姐嗎,你怎麽那麽小氣,是姐姐錯了,是姐姐對不起你。你別生氣了,姐姐帶你去省城,就今年,咋不等明年。弟弟你能回來嗎,能原諒姐姐嗎。姐姐要是帶你走,你就不會生氣,什麽也就不會發生。如果姐姐帶你走,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發生,隻是你肯定仍舊會歡樂在姐姐的身旁。
姐姐的淚模糊了視線,姐姐的淚水如湧泉,日記本上記下了姐弟間親切的對白,字裏行間滲透著人世間最悲涼的淒慘。姐姐的心如刀絞樣割碎著自己,字字句句是姐姐悔恨的淚滴,借字消愁愁愈愁,縱使長江流盡頭,道不完姐弟情。
麵對父親,假裝的微笑,心裏的苦痛彼此明了。望著父親愈加憔悴的身影,姐姐的心疼彌留在心際,彼此堅持著最後的防線,不知道如何麵對那訣堤後的汪汪淚泉。隻暫且把痛楚哽咽在心間。
祖父病重,無法回避,父親約女兒一並回鄉,探望垂危的老人。麵對祖母,總有一江春水,也流不完那心中的傷悲。看著滿頭花白的老人垂淚的傷心,姐姐始終沒有勇氣提起那失去的弟弟。掩耳盜鈴,大家都在掩飾著自己,惟恐悲傷再也經不起這淚水的衝洗,被剝的體無完膚,悲痛欲絕到盡頭。
姐姐沒有勇氣走去墳頭,隻把那傷心埋藏在了心裏。十幾年來,從未忘記,心中的痛楚,和永遠的弟弟。
弟弟請原諒你的姐姐,她真的無法麵對那失去的痛苦,無法承受那失去的事實。即使事情已過了十多年,這永遠是姐姐心中不為人知的痛。
說完這煩瑣的故事,我的淚水模糊了屏幕,無法直麵自己的魂靈,無法麵對自己的世界,因為,我就是那小男孩的姐姐。這些年來,一直揪心著的姐姐。每逢佳節倍思親,對我而言,親愛的弟弟,十多年來,姐姐從來沒有離開過你的身邊,姐姐的每個夜都如同月圓的季節,永遠思念著遠在天邊的弟弟。
200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