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老槐下的葬禮
外婆，時隔三年了，叫起這個稱呼來還是那麽的親切。是的，我已經有三年沒有這樣叫過您了，我親愛的外婆。在您離開人世的這三年裏，我沒有忘記過你的音容笑貌，每每想起您，都能使我淚流滿麵，傷心之情不能自己，您的慈祥的麵容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您在病中所經受的磨難時常折磨著我的脆弱的心。
聽說您病的危在旦夕，我們姐弟三人急忙驅車回家探望病中的您。記得我走進房間的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您是那麽脆弱著坐在床上，奄奄一息。您已經有整整一年的時間沒有能平躺著了，因為您曾經的大腿骨折留下的後遺症在您年老的時候表現了出來。您的腿疼不斷的折磨著您，使得您隻能一直的坐在床上。因為長期這樣的坐著，您的屁股已經墊出了壓瘡，您的雙腿已經是瘦骨嶙峋，您氣喘著坐在床上，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舅舅，小姨，表妹們十多人站在房中，枯急著。看到當時的情景，我竟是那麽的愛莫能助，我不能替您痛苦，我救過成千上萬的病人，而此時，對我的外婆，我竟是那麽的無能為力，您的病情已經不能允許把您搬到省城治療，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瞧著您與疾病的掙紮。我後悔我來晚了，我後悔失去了能減輕您痛苦的機會。
一年前，在您開始不能平躺著的時候，準備把您接到省城來治病，可當時您的情況很是危重，在當地做醫生的您的外甥說出了您的危重和安排後事，我們沒有能估計來當時的局勢，我們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可這一耽擱就是一年，我們未能如願地把您接到省城進行診治，就這樣讓您一直經受著疾病的巨大折磨。可想而知，一年來您所經受的折磨是常人無法想象和經曆的，家裏的老人不能老在外麵的思想還在您和其他人的思想裏根深蒂固。我沒有能說服他們，我的妥協換來的是今天的後悔莫及，看著您痛苦地坐在床上，微弱地一會兒抬頭說的那句話：怎麽還沒有死。我的思維窒息了，我的心如刀絞。作為在醫院工作了十幾年救死扶傷的醫務工作者，在麵對自己親愛的親人，我最最親愛的外婆的時候，我的表現竟是那麽的蒼白，那麽的無力，我沒有辦法能使您稍微的躺下來休息一會。一年啊，漫長的一年，想想這一年來，您的一直就這麽坐著的情景，我無法原諒自己，我的內心承受著巨大的折磨。外婆，我可憐的外婆，我沒有辦法幫助您，隻能眼睜睜的瞧著您走向那黑暗的境地，可怕的死亡。我沒有任何辦法使您減輕痛苦，我所做的細微的努力也隻能是給您拿來墊屁股的氣圈，外加一些止痛的藥物，我所能做的隻能是殘忍的讓您等死，等著去哪個所謂的極樂世界。
等到我再一次回來的時候，那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您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我和弟弟痛苦的回到了老家，看著平躺在棺材裏的您的軀體，我的眼淚在瞬間遮住了我的視線，我親愛的外婆，您永遠的解脫了。您終於可以休息了，您再也不用受這人世間的磨難了，您由於痛苦咬破的嘴唇此時分明泛起了粉紅，竟也是那麽的好看。看著您躺在棺材裏，我的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外婆，您終於可以歇息了，永遠的歇息了，您不用再痛苦的坐著。我的悲傷噎在心坎，我把所有的悲傷連同對您的問候悲痛欲絕的表現了出來，我哭的很傷心，為我的無能，為您的解脫，為您的偉大而平凡的一生。
外婆，我親愛的外婆，請讓我再一次這樣親切的呼喚您，您能聽見嗎。記得，您的追悼會是在咱們家門前那棵老槐樹下舉行的，那是全村幾十年來最為悲痛的，您的坎坷的經曆惹動的全村的人們泣不成聲，整個村莊都籠罩在悲痛欲絕之中，聽著那位致悼詞的主持的聲淚俱下，全村男女老幼無不為之悲痛，無不為之傷心。那天，白雪皚皚，整個村莊都沉浸在白色的悼念之中，就連咱們家的那棵老槐樹也穿上了白色的喪服，落下了悲痛的眼淚。
您從小就因為家境貧窮，使得您從7、8歲起就開始拉起棗杆要飯，淪落為叫花子，在要飯生涯裏度過了您可憐的童年，到了16、7歲上就嫁給了有些家境的外公作填房。因為您的勤儉持家，外公的辛勤勞作，家裏過的也是豐衣足食。您從小由於家境養成了善良的品德，外公的舅媽去世，您義不容辭的挑起了他們家幾個孩子的針線衣服縫補。外公的妹妹英年早逝，留下了一雙可憐的兒女，您卻把他們養在了身邊視如己出。您辛苦一生養育了母親姐弟共七個兒女，您就像老母雞愛護小雞那樣護著他們，不使他們經受絲毫的傷害。大舅媽的早年離開人間，撇下了三個不懈世事的女兒，您同樣用您慈祥的善良給了她們比母親更多的母愛。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我的二舅、三舅、四舅相繼成家之後，為了減輕您的負擔，我的舅媽們願意承擔三個孩子的撫養。他們經過協商準備分養三個孩子的時候，您的生氣的樣子，您是那麽的氣憤，是那麽的令人生畏。您說了：有您在，誰也別想可能把三個孩子分開，誰也別想可能從您的身邊把她們拿走。最終的結果當然是以舅舅們的妥協而告終，那次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您生那麽大的氣。在我的記憶裏，您總是那樣的慈祥，您對我的疼愛有加，使得我至今不能忘懷。我從小就被家人嬌生慣養，不喜歡吃湯麵條，可就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您還是每次都給我單獨撈出一碗撈麵，獨我一個。
就在我去省城上學的那一年，您因為家裏蓋房忙碌而摔斷了大腿股骨頸，由於您年紀大了，恢複不良，留下了終生的殘疾，您不得不一直拄著拐子行走度過您的晚年生活。每到炎熱的夏季，您的腋窩下都會被拐子磨損的疼痛難忍。就這次骨折，埋下了您痛苦的晚年生活。
您的善良被傳為佳言，您的美德在村裏數一數二，您就這樣辛辛苦苦了一輩子。等到我的舅舅們都成家立業了，爭氣了，他們都很出習了，在咱們村就數咱們家勢力最大。那三個沒有娘的孩子也都相繼出嫁了，您終於可以放下心來，安享晚年了。可偏偏這時，您由於長期的艱辛勞作而落下了滿身的毛病，您的腿疼時常發作，使您哪裏也去不了。您的胃的疼痛使您什麽好吃的東西也無福消受。滿身的病痛不斷的折磨著您，直到連睡眠也不能夠平躺著，要坐在床上睡覺，而這一坐就是一年，整整的一年呀。可想而知，您遭受了什麽樣的罪，您經受了什麽樣的磨難。
我時常在想，上帝怎麽如此的不公平，經曆磨難難道就沒有盡頭了嗎。對於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難道就不能寬容些嗎，您的一生都在積德行善，為什麽還要這樣地經受折磨，難道是造物弄人。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些怨恨起上帝來，怎麽如此的不公平，我的外婆一生辛苦、勤勞、善良，可為什麽還要經受這樣的折磨。
我不明白，我真的是不明白，我想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我看到外婆所經曆的痛苦，我真的希望是在冥冥中有什麽東西在牽製著。要是有的話，我想那唯一的理由就是，外婆，您可能生來真的就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您是專門到人間來經受磨難的，以便使得您盡快的超凡脫俗成為神仙，升上天堂，我真的希望我的這樣想法是對的，多麽希望它就是真的呀，您真的會升上天堂，真的成為了神仙，那樣您所經受的磨難才是有所價值的。
我甚至在夢中看到您從天堂來看望我們，您還是那樣的慈祥，您真的已經成為了神仙，您說您會在暗中繼續保護著我們。我哭了，看到您終於可以不再痛苦，我如釋重負的哭了。後來聽舅舅們說，在您去世的第二年，舅舅家的果園裏的蘋果、梨，還有糧食都是碩果累累，呈現出一幅幾十年來少有的豐收景象，在村中那是獨一無二的。村裏的人甚至都在傳言，那是外婆在天堂的保佑。於是我真的相信您定是去了天堂，真的成了神仙。我的親愛的外婆，真希望您在世所經受的磨難是上蒼對您的考驗。今天，在您離開我們將近三年之際，我想再次親切的呼喚您，我親愛的外婆，不管您在那裏，我要把這封信寄給您，我要把我憋在心裏的話說出，我想您一定會看到，一定能看到，我最最親愛的外婆，希望您能感受到您的子孫們對您的深切地懷念，祝願您在另外的世界裏永遠的健康平安幸福！
2004-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