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何為公平

  連蓮自己住著一間上房,玉璣帶著她堂兄過來時,在屋外都能聽到連蓮的嘆息聲。


  蕭念止住玉璣敲門的動作,玉璣聳聳肩,伸手示意他自便,轉身就瀟洒的走了,她得去土帛女書院呢,樓明光還在那等她。


  蕭念搖搖頭笑,這個堂妹越發活出自己的風采來,以往在天凌就是個野丫頭,如今也為人師表像模像樣的。


  跟他一起來的淳于景,看著玉璣縣主的背影發了話:「念世子,不得不說,你們天凌女子值得土帛女子學習的地方很多。」


  若說土帛女人是潑辣,那天凌女子就是洒脫。天凌女學教出來的學生,自然有她高人一等的地方。


  土帛一向不太重視女子教育,一般大家閨秀,也堪堪算是識得幾個字罷了,就算宮裡的公主,也離霜落那種才情差得很遠。


  蕭念勾唇一笑:「盟國嘛,互相幫助。只是有些不長眼的,壞了規矩罷了。」


  指桑罵槐的本事,天凌皇室的人歷來都有。


  淳于景抱拳苦笑:「景汗顏。」


  倆人在門外說話,門內的連蓮聽到了,莫名覺得那聲音很熟悉,她站起身來。


  因著萬胤的胡來,連蓮最初幾日哭了個昏天黑地。土帛女學一直沒排她的課,她就在自己的廂房裡,看看書想想家,然後盼著爹爹來接。


  雖然每日都有人來開解,連蓮就是展不了顏,越想越噁心,雖然那狗東西最後沒得手。一來土帛就在女學里如魚得水的她,誰能料想會遇到這種腌臢事。


  聽聞那狗雜種被罷免,她長出了一口惡氣,該!但她還是不想見人,哪怕土帛六公主上門無數次,她都閉門不見。


  六公主是太子一派的,上門來絕無好事,肯定是要自己鬆口說是誤會,好給狗東西洗白,想得美。


  蕭念幾人來時,連蓮就是正支頤坐在桌前想心事,想到天凌時,不自覺一聲又一聲幽幽嘆息。


  淳于景這時道:「念世子,你看看連先生睡沒睡?」


  蕭念無語的看他一眼,裡面一聲不離一聲的哀嘆,你又不聾,問什麼廢話?

  淳于景若無其事的抬頭望天,一點都沒有被揭發的尷尬。


  還沒等蕭念上前敲門,只聽「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打開了。連蓮臉色蒼白的站在那,眼睛瞪得很大,一臉果然是你的表情。


  蕭念望著眼前的女孩,她與霜落同窗,是左丞嫡女,也是天凌排的上號的才女。雖長的不那麼抓人眼,但端莊秀氣,中上之姿。


  如今,這個天凌來的貴女受了委屈,平添了楚楚可憐的韻味,蕭念沖她揚起了笑臉。


  「連小姐,本世子奉皇命前來接你回家,只是要暫時多呆一段時日!」


  連蓮一愕,順著話音問:「為什麼還要多呆?」她是片刻都不想留。


  蕭念才不解釋,看向淳于景,後者無奈的上前一步,和蕭念並肩而立:「五公主與駙馬也一同前來,因著公主嫁到天凌后久未省親,所以還得請連小姐等他們一起回天凌,路上也有個照應。」


  原來如此。


  連蓮出神的想,永歡公主幸好嫁離了這裡,她算有福之人。這次回來,大概也擔心宮變吧。而專程來接自己的,只有面前這位賢王府世子了。


  她悄悄讓開身子,恢復了閨秀的落落大方:「請進,連蓮近幾日精神不振,怠慢之處,還請兩位世子見諒。」


  淳于景不接茬,人家這話可不是沖著自己。


  蕭念一手背與身後,利落的邁步走進屋裡。抬眼打量了一圈,窗明几淨的,一看就是新屋子,就連擺設也盡量模仿著天凌來,可見土帛對天凌來客還挺重視。


  兩個人坐在八仙椅上,不一會兒就有小丫鬟端上來三杯茶水,連蓮道了謝,走過去關上門。


  「連小姐,連相和夫人特別關心你,特讓本世子捎來家書。」蕭念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放在桌上,向連蓮方向一推。


  「我娘寫的嗎?」連蓮驚喜的上前拿在手裡,來土帛后收到幾次爹爹的信箋,都是寥寥數語,無非是讓自己好好乾,注意身體。


  這封信明顯厚了許多,一定有娘親的親筆。連蓮想立即拆開,礙著面前的人沒好意思。


  蕭念端起茶杯,示意淳于景也喝茶,「淳于世子,按理說你們土帛的事,我們天凌無權管,但這次牽扯到了我們的女官,這就不好不說。你們土帛終究要給個交代。」


  他故意當著連蓮提這件事,無非也是安撫的一種方式,意思是你瞧,我們皇家沒有不管你。


  而且,萬胤被廢,是玉璣和探子送來的消息,土帛無任何文書告知,他們就要裝不知道。


  果然,聽到這句話,連蓮把信抱於胸前,灼灼的看向淳于景,看他如何回答。


  淳于景微微一笑,「當然要交代的。貴國學子代表天凌來共建女學,是吾皇要求的。對連小姐不敬,就是對我們陛下不敬。吾皇已經做出了決定,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已經得到了應得的懲罰,還望世子回去后和天凌皇美言。」


  「應得的懲罰,敢問淳于世子,是何等懲罰?」


  淳于景一嘆:「念世子,明人不說暗語,你就別給在下打機鋒了,萬胤已經是廢太子。」


  連蓮這時激動地啐了一口:「活該,狗東西!」


  淳于景要笑不笑的蹭蹭鼻尖,這話罵的他很愛聽。蕭念則輕咳,意味深長的看了連蓮一眼,姑娘,咱們天凌貴女的端莊呢。


  不過這樣的連蓮,倒也多了幾分活潑之氣,看上去可愛多了。


  蕭念問:「連小姐,萬胤已廢,你是選擇留下還是回天凌?」


  連蓮垂下頭,手裡的信箋被握出了一道道褶皺,她近乎嘟囔著說:「我想回家。」


  蕭念撇嘴,這麼點打擊就打退堂鼓,真不行。


  他沖著淳于景攤手,沒辦法,你看我也勸了,人家不想留。


  淳于景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可以的,吾皇說了,連小姐回去可以,只要天凌再派人來頂上缺即可。」


  蕭念哂然一笑:「那有何難,我們天凌女學優秀學子很多。」才女一抓一把,誰和你們土帛似的,文盲一紮一堆。


  還沒等蕭念得意完,淳于景接著道:「必須是金牌學子。」


  蕭念和連蓮面面相覷。早知如此,那場兩國比試,就不讓土帛人觀看,你瞧,他們記得如此清楚,還不知惦記多久了。


  金牌學子一共就那麼九個人,來土帛建學的就來了仨,真是貪心不足。再者說,都說了其中三個女孩子都定了婚事,不能前來,這可如何平息……


  見蕭念面露難色,淳于景挑挑眉:「不是吾皇非難,而是兩國簽訂的文書上,就是指定三名金牌學子。」


  一個換一個,很公平的。


  蕭念抿唇,良久釋然一笑:「既然如此,待本世子飛信一封,看皇上如何決斷。」


  淳于景放下茶杯,撫掌笑道:「正是正是,有勞念世子。」


  蕭念睨了連蓮一眼,就不知天凌那邊如何做了,會拿誰來替換連蓮。


  金牌學子里還有三女三男,三女都許了人家,且來頭都不小,三男里停雲不可能來,就只剩下了侯府世子和右相之子。哎,難。


  淳于景咂咂嘴,這茶不錯,讓他心情愉悅。看蕭念一臉思索的樣子,他看著連蓮說:「哦對,吾皇還說,這次來的新先生必須是女學子。」


  蕭念徹底愣了。


  ……


  消息傳回天凌時,早朝上蕭惟懷摔了摺子。


  對著眾臣,他大罵:「真是不知所謂!他們太子無恥做下錯事,還敢給我們提條件。」


  連堃走上前撿起摺子,裡面夾著一封急報,是蕭念的字跡。三下五除二的看完,儒相也甚是惱怒,想說什麼,卻想起此事由女兒引起,他閉上了嘴。


  走到站在第一位的新昭王面前,把信遞給蕭停雲,示意他看。


  蕭停雲換上了王爺朝服,腰間依然掛著精緻的絡子,任誰都猜得出,這一定是位姑娘送的,而這姑娘就是深得昭王爺喜愛的侯府大小姐了。絡子打的很精美,上面貫著一顆顆南珠做轡頭,走起路來垂墜在腰側,為蕭停雲冷厲的面容下平添了一股瀟洒的味道。


  看完信,蕭停雲不屑的勾唇一笑,又把信傳給右相。直到他未來岳父姚文遠也看上信后,這才出列。


  「皇上,此事無法斡旋,畢竟金牌學子就這麼幾位。」蕭停雲沉著臉道,他現在開始正式上朝了,卻沒有人敢因稚子年少而小瞧他。


  連丞相也上前一步:「昭王說得是,小女無辜回天凌,實因廢太子欺人太甚!」


  蕭惟懷面露難色:「愛卿說的朕都知曉,他們提的要求實在是僭越。如何回復還不傷兩國情誼,你們給朕提出來。」


  蕭停雲垂眸看著地面,也不搶著說話,等候那些溜須之人先拍。


  這就是皇帝的優越感,遇到難題了,你們給朕想,想不出來,要你們有何用!他眼睛里閃過一絲無奈,皇權,歷來如此。


  群臣夾七雜八的說了無數廢話,惹得蕭惟懷煩躁至極,「就沒有一個能為朕分憂的嗎,要你們有何用?」


  蕭停雲勾著嘴角笑了,為皇上無意中的配合而笑。


  眾卿靜默,大殿中的安靜讓群臣渾身冰涼。這件事不好辦啊,讓誰去都不行,他們誰都惹不起。若是不讓連小姐回來呢,左相就站在那,同樣不能得罪。


  這時,蕭停雲回首看了姚文遠一眼,姚文遠似是感受到了,抬頭看過來。兩個人四目相接,就見蕭停雲沖他點頭,似是想說什麼。


  姚文遠眯起眼,見他悄悄伸出拇指指自己,又立刻收回去,雖暫時不明白什麼意思,但也對他點了點頭。


  蕭停雲見狀微微一笑,轉回頭,心裡還暗自高興,不愧是未來老丈人,你看心意相通啊。


  就在蕭惟懷等的跳腳時,蕭停雲又向前一步,清朗的聲音傳遍大殿:「臣舉一人,代替連小姐。當時說好的,定了姻緣的女孩兒家,不得出外,因著這次情況特殊,那就姑且派一人去。只是,咱們泱泱大國不能太依隨土帛,兩年期限變更為半年。他們若不依,自是他們理虧。」


  群臣開始交頭接耳,誒,這是個好辦法,就是不知新昭王舉薦誰?大部分人都猜測是右相家的人,畢竟就他們家女孩兒的親事稍微差一點。


  有好事者已經開始想象二人要在朝堂之上口舌之爭了。


  姚文遠此時心裡一驚,他似乎猜到這個人是誰。適才蕭停雲的用意,大致就是別著急,相信我,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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