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阿丑大夫

  再說霜落和姚天祁,他們當時就跟著姚安去了天麟山,畢竟溫泉的誘惑還是很大的。霜落在大夏時也只是在書中看到過,沒想到來了天凌,還竟然有幸能遇到。


  姚天祁拉著妹妹手腕,感興趣的問她:「怎麼,真有溫泉的話,你還打算住在這裡不走了?」


  霜落笑嘻嘻:「可以考慮啊,你看這裡空氣好,有這麼多新鮮水果蔬菜,還能陪著祖父祖母。」


  說完又小聲的湊過頭來:「還可以不用去女學,多劃算。」


  姚天祁被逗笑了,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覺得妹妹說的倒也不失是一個好主意,自己不就是希望能隔斷那人對妹妹的惦記嘛。


  他用另一隻手摩挲著下巴,想著其中的可行性,對霜落說:「要不然,你就在這裡住一段時日好了。」


  霜落睜大眼,哎呦,大哥竟然支持自己逃學。


  聳聳肩,她無可無不可的:「等看完溫泉回去說。」


  姚安這時慢下了腳步,給兄妹二人介紹:「一直到天麟山,這地界都是咱們侯府的。」


  霜落指著不遠處的炊煙裊裊問:「姚伯,那裡住的是什麼人?」


  姚安順著她的手看過去,回過頭來笑著道:「那是附近的一個小村莊,都是鄉下人,還有一些后搬過來的獵戶。他們有時從那邊上山,就為了去尋點野獸打,然後在村子里販賣。孫小姐若喜歡嘗新鮮野味,我去給你買。」


  霜落連連搖頭:「謝謝姚伯,但我不喜歡吃。不過,祖父應該喜歡。」


  姚安哈哈大笑,那倒是。自己和爺這麼長時間未見,都忘記了他是喜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了。


  姚天祁見地勢越來越高,手上用了力,拉著妹妹向上走:「姚伯,那泉眼離著還早嗎?」太遠了,他怕不安全。


  「不遠,就在前面。本來是在山腰的,後來山斷成兩截,泉眼才露了出來,爬山的話也就一小段。」姚伯倒是老當益壯,看樣子經常走山路,一點都不喘。


  「平時咱們莊子的人都來這裡走動?」姚天祁想著,若是泉眼被污染了,他就帶著妹妹回去,不讓她動。


  姚伯連忙擺手:「怎麼會呢,這裡是禁區。他們害怕泉眼是妖水,請他們過來,都不敢來的。」


  姚天祁放下了心,沉聲道:「明日派人來修繕一番,若是泉眼真是溫泉,就把它建到屋子裡,弄個池子,泡溫泉水也方便。」


  姚伯不由自主的應了聲是,孫少爺看上去一表人才,很是儒雅,但沉聲說來頗有老侯爺的氣勢。


  霜落搖了搖抓自己手腕的大哥:「大哥真好。」


  姚天祁溫聲一笑:「大哥也在書中看到過,溫泉水長泡有益身體,以後祖父祖母常住在莊子里,建一個池子泡湯,是必要的。」


  霜落皺著秀氣的眉:「可是,祖父祖母腿腳不便,不能把水引下來嗎?」


  姚天祁沉思,也不得其解,安慰妹妹道:「待我回去翻翻書,看看有沒有解決的方法。」


  「嗯,那樣的話,莊子里的人就都有溫泉泡了。」


  姚伯聽到這話,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孫小姐真是個善良的主子。要是那種頤指氣使的小姑娘,是說不出這種大度的話的。


  三個人走了不長時間,就看到了天麟山,屬於侯府莊子的地界都用鐵柵欄圍著,大概這就是界限。


  上了山不遠,就嗅到了一種味道,有些刺鼻還帶著一絲溫熱的濕氣。


  姚安興奮地指著前邊不遠處冒著煙的地方:「孫少爺,孫小姐,看,那就是泉眼。」


  霜落甩脫兄長,疾步走過去,其實就是一口五尺見方的井。井中水滿滿的,卻不溢出,冒著煙氣。


  她驚喜的回頭招呼姚天祁:「哥哥,快來。」


  姚天祁臉上掛著笑走過來:「前人詩中云:浴日溫泉復在茲,群仙洞府那相及。以前不太懂,原來是真有溫泉水存在的。」


  霜落回過頭,小心的伸出手去觸摸泉水,帶著一股子小心。觸手生溫,暖至心脾。


  她忍不住兩手併攏捧出一小捧,湊到鼻尖輕嗅:「還真是它的味道。」


  姚天祁也走過來,蹲在她身畔,也試著去撩水:「不愧是溫泉,這個水溫泡浴正好。」


  姚安站在一邊就像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我以前用大桶提出過幾桶水,就想看看過幾日這水會不會變黑。這泉眼源源不絕,卻又不會溢出,你提出多少,它立刻就補滿,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姚天祁站起身觀察四周,因著天麟山的斷裂,泉眼附近正好有一片空地,可以用來建池子。


  他對姚伯說:「明日就找人開工,這必是溫泉無疑。」


  姚伯連忙恭聲答應,就聽孫少爺繼續說:「溫泉水不能日日泡,姚伯且記住,隔三差五的泡就好。」


  霜落也站起來加了一句:「而且時間不宜過長,我在先生的醫書上看過,時間過長對人也是有害的。」


  姚伯一一記下,只覺得自己的小主子真是博覽群書,博學多才,不是鄉下這些人能比擬的。


  看了溫泉,三人就要下山回莊子,霜落回首看看那邊斷裂的另一半山,只覺得中間那道天塹,好像一張巨大的嘴,看上去很嚇人。


  她拉著哥哥快步向回走,不想再看。


  姚伯跟在最後,盤算著明日的活,得去村子里找一些人來幫著,只要給銀子,那些鄉親什麼活都能來干。


  回到主院,姚伯派來的丫頭已經燒好了水,見小姐回來,問她沐浴否。因著霜落沒帶二兮,莊子里的打雜丫頭就成了霜落的隨身丫鬟。


  為此,小姑娘有些戰戰兢兢,暗暗給自己打氣,不讓自己犯錯。因為以前聽自己阿哥說,京城裡好看的小姐,都很惡毒,不好伺候。那這麼美的大小姐,是不是就更不好相與呢?


  霜落看著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也就八九歲上下。這麼小在莊子里打雜,估計應該是某個家奴的女兒。


  「你叫什麼,多大了?」


  「奴婢叫采紅,十歲。」小姑娘臉上有兩團紅暈,像是日積月累下來的紅斑,跟霜落回話,小手不停地絞來絞去,看起來很緊張。


  霜落露齒一笑:「別怕,我還以為你才八九歲。平時在莊子里做什麼?」


  說著,她走進自己的廂房,采紅連忙跟上。


  「平時在廚房幫著擇菜。」


  「哦。我這裡沒什麼事,就是沐浴燒水需要人,只要燒好水,你就可以去忙自己的。」霜落看她拘束,就讓她輕鬆一些。


  「不不不,小姐,奴婢不敢。」采紅想哭。


  「我府里的丫頭都這樣,所以你也可以。好了,去玩吧,姚伯問你,就說我說的。」


  霜落拍了拍她的頭,這麼淳樸的人,不多見了,她也樂意護著點。


  本來姚天祁兄妹打算在安頓好祖父祖母后,最多住一日就坐著馬車回京城侯府,如今因著溫泉的事,看樣子沒有三五日弄不好,在晚膳時就對祖父祖母說了。


  老侯爺和老夫人一聽孫子孫女要多住幾日,嘴上雖說著耽誤功課不值當,但看得出都很高興。


  老侯爺摸著鬍鬚笑眯眯:「這裡竟然還能藏著一處溫泉眼,也算咱們祖宗庇佑。」


  老夫人撇撇嘴:「又拿你老姚家說事。」


  霜落忍笑吃菜,祖父有祖上情節,這種拌嘴以前在侯府經常聽得到。姚天祁也是只顧著給妹妹布菜,對二老鬥嘴聽而不聞。今日姚伯準備了不少時令新鮮菜,並不多珍奇,貴在嘗個鮮。


  「嘿,我們老姚家哪裡不如意了,你還不是嫁入了老姚家。說了你個婦道人家也不懂,人說家有金山銀山,不若有一處活泉!」老侯爺得意的吹鬍子瞪眼。


  老夫人閉口不言,今日一路顛簸來,再加上換了地方,總覺得有些不得勁,莫非這就是水土不服?

  到了夜間,老夫人果真發起了高熱,還總想吐,嚇得老侯爺把姚天祁和霜落都叫了起來。


  姚天祁套上外衣,對霜落說:「你先看著祖母,我去找姚伯,看看有沒有大夫。」


  霜落長發披在腰間,來不及梳理,也只是匆匆套了一身外衣,外加一件褙子。她答應了兄長,就去了祖父的廂房。


  采紅畢竟是燒火丫頭,不會伺候人,這個時辰還睡得發出鼾聲,連小姐起身都聽不到。


  霜落自己接了一銅盆水,拿出吸水的帕子放進去,然後瀝干水敷在了老夫人額頭上:「怎麼就發熱了,怪道祖母晚膳沒用多少。」


  老侯爺看著孫女的一舉一動,只覺得這個孫女沒白疼,他嘆口氣:「怪我,我還以為是跟我鬥嘴氣的,才用膳不多,其實那時候你祖母就不舒服了。」


  霜落見祖父隻身著一身青色中衣,就在椅子上拿了一件外衣讓他穿上:「哪裡能怪您,祖母應該是適應不了莊子的水土。明日就好了,祖父別擔心。」


  老侯爺穿上大褂,「老了,不中用了,越不想麻煩小輩,結果越……」


  霜落不讓他說下去,扶著老侯爺坐到椅子上:「我去給您倒熱水,別著了涼。」


  先給老侯爺一杯,又端著一杯來到祖母跟前,輕輕扶起祖母的頭:「祖母,喝點水,看看舒服一點不。」


  老夫人燒的糊塗了,但搖了搖頭:「不想喝。」


  霜落拿下帕子摸了摸,已然滾燙。連忙輕輕放下她,拿著帕子再去揉一遍水。


  這時姚天祁急切的走進來,霜落向他身後張望,去沒看見人,錯愕的問:「大哥,沒找到大夫嗎?」


  姚天祁說:「有,姚伯去請了,據說是在天麟山上的赤腳大夫,醫術高明只是脾氣古怪。」


  「天麟山上不是有野獸?他還敢住山上。」霜落手下活不停,繼續把帕子放在老夫人額頭上。


  「不知,估計也是個奇人。」姚天祁有些后怕,幸好自己和霜兒來了,不然祖父祖母今夜會是多麼的無助。


  兄妹倆合作,強硬的讓祖母喝了一點水,這麼高的熱度,不喝點水不行。


  等老夫人把水吐出來,兄妹倆狼狽的不行時,姚安終於把大夫請來了。


  大夫一聲不吭,跟著姚安進了屋,他連個正經醫箱都沒有,就提著一個木頭盒子。


  霜落忍不住鬆了口氣,至少有了大夫就好辦了。她忍不住看向這位山上來的赤腳大夫,嘴角那一絲見到大夫后的笑,慢慢地收斂。


  這位大夫的臉毀了,坑坑窪窪的,似乎是被野獸撕裂后留的疤。但他毫不介意的樣子,神情有些倨傲,而且一雙眼睛甚是有神,和猙獰的臉一點都不相配。


  「什麼癥狀?」大夫開了口,非常簡潔。模樣嚇人,聲音卻很有磁性,不看臉的話,還以為是位中年美大叔。


  霜落看向祖父,老侯爺已經站起身,拉著大夫走到床前:「我夫人今日初到莊子,午時還睡了一覺,用晚膳時還看不出來難受,午夜醒來,就高熱不止,還吐的不行。」


  大夫點點頭,看到老夫人額頭上的帕子,走過去拿下來,探上額頭,熱度都已經能取暖了。


  霜落上前接了帕子過來,指著一邊的木椅說:「大夫請坐。」


  大夫見她還敢來自己身邊,而且看著自己的臉說話,一點都沒有異樣,不由真的坐了下來,伸出手為老夫人把脈。


  把了良久,然後捏開老夫人的嘴巴看了看舌苔,粗魯的讓姚天祁想上去揍他一頓。


  但人家很是專業的說出了病因:「人年紀大了,身體不是特別好的,旅途勞頓加上腸胃不適,必定會犯這種症。我開個方子灌下去就好。急急咧咧的把我找來,還以為多大的病。」


  姚天祁大怒,霜落擺擺手安撫他,對脾氣不好的大夫說:「謝謝大夫跑一趟,祖母上了年紀,高熱是挺兇險的。這麼晚了山路危險,若不嫌棄的話還望在莊子里湊合一宿,您看可好?」


  大夫慢條斯理的從木箱子里拿葯,忍不住又看了霜落一眼:「女娃娃很不錯。」


  他誇完霜落就開始寫藥方子,動作挺優雅,不像是山野醫生,倒像是高門大戶出來的。


  霜落看著他的身影,雖然正臉很醜陋,但是身軀挺拔,不覺讓她想起了那個給他留信的人。


  這時候她才想起來,自己是給蕭停雲留了信的,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到他手裡。讓她所料不及的是,蕭停雲今夜已經去了挽霜閣,並驚嚇了一下她的小丫頭,平時都是被默默點穴,今夜終於見到了活的。


  大夫把藥方遞給霜落看,只因這小丫頭太順眼了,長得順眼,說話順耳,還孝順。


  「這是你祖母吧?不要擔心。這是最輕的水土不服,你還沒見那些渾身起紅疹的。按著方子喝兩劑,退了熱就沒事了。」


  姚安眼睛瞪得老大,這是那個冷麵閻王般的大夫?平時他有個頭疼腦熱都去找他看,被人訓得和孫子似的。


  還是孫小姐厲害,連丑大夫都不忍對她說重話呢。


  霜落看著方子,贊了一聲好字:「先生這隸書寫的真好。就是不知,這幾味葯,先生醫箱里可有?」


  大夫朗聲大笑:「難為女娃娃稱呼我的木頭箱為醫箱,藥材我都帶著呢,就在外面。」


  姚伯上前對他說:「阿丑大夫,你包好葯給我,我來熬。」沒看見孫少爺臉色鐵青了嗎。


  二人出了門,姚伯接過霜落遞給他的方子:「孫小姐放心,我會按著方子熬藥,也會給阿丑大夫挑一間上好的廂房。」


  霜落笑:「姚伯辛苦。」


  姚天祁一把拉過妹妹,那個大夫看妹妹的眼神,讓他很不爽。雖然,那人已是髮絲灰白,聲音也不再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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