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遊街示眾

  盧氏從挽霜閣回去后就消停了,開始閉門不出。姚文翔要給的休書終究沒有送出去,而且是被姚冬暖壓下的。


  雖然他也想自己母親能扶正,但善良的姚冬暖不屑於落井下石。他覺得沒有了姚春怡,本身就是個沉重的打擊,若再被休棄,嫡母一定活不下去。那樣的話,還不如繼續當自己的庶子,至少問心無愧一些。


  霜落知道后,對著大哥嘆息:「這個弟弟是個風光月霽之人,長大后必有出息。」


  姚天祁點頭,庶子和嫡子的差別猶如雲泥,可是即便如此,姚冬暖還是選擇做一個庶子,只為了不想傷害那個對他母子不算好的主母。


  「我會幫他的。」姚天祁對著妹妹認真的說。庶子也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去考取功名,創造一片天空。


  姚霜落深信不疑,因為大哥說到就會做到。


  幾日後,魏子萱和姚春怡的懲罰也被大理寺公佈於眾。


  國公府曾經找了好些門路,想把魏子萱撈出來,無果。魏國公為此發了好大火,連帶國公夫人與世子都罵上了。


  蕭停雲不給他面子,可以說是他天煞孤星不懂事,可是連三皇子蕭琛都不買自己的賬,讓他一張老臉往哪裡擱。


  刑部、禮部他也都找過,可是不待他說明來意,那些老滑頭就擺擺手尿遁了,分明是不想管。


  最後還是禮部的樓申好心給他提了個醒,說是三殿下和雲世子不鬆口,那個女兒不如放棄了吧。


  所以國公夫人再次催他救女兒時,被他指著鼻子大罵:「救救救,你倒是給我去找個人出來救!混賬東西,讓她自生自滅吧,她有膽子那麼做,就是你平時寵的。這個女兒,我就當沒養過!」


  國公夫人癱坐在椅上,想起小女兒不知在哪裡受苦,就淚如雨下。


  世子魏子謙託人打聽到了處罰結果,安慰母親:「至少人還在,過兩年風聲不緊了,我再求求情把她弄回來。」


  國公夫人擦眼淚:「那時她都及笄了,弄回來這輩子也完了。」


  魏子謙安慰她:「到時換個名字,就說是在莊子里長大的妹妹,一樣能嫁個好人家。」


  國公夫人這才作罷,不再垂淚,可從此看著魏子任的妻子安平不給好臉,橫挑鼻子豎挑眼,誰讓她是姚霜落的表姐呢。


  安平不怕她,自己懷有身孕,魏子任又疼愛,還有個皇后表姨做倚仗,那老太婆不讓自己侍奉更燒高香了。她只是有點自責,若不是大年初二把小姑帶回家,魏子萱就接觸不到霜兒,也不會因為嫉妒而陷害表妹,惹下這禍事。


  再說被關在大理寺數日的二女,她們實在是度日如年。白日還好說,入夜後寺吏不給掌燈,小黑屋裡伸手不見五指,還老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老鼠竄過來竄過去,嚇得兩個人擠在一個角落,瑟瑟發抖。


  本就是嬌滴滴的小姐,養尊處優的,何時受過這等罪過。不過幾日功夫,二人就眼窩深陷,精神恍惚,臉色憔悴不堪。


  魏子萱曾在牢里聲嘶力竭的喊:「快給我個痛快吧,我受不了了!我要見魏國公,我要見國公夫人……」


  寺吏一鞭子抽進去,裡面的人立刻收聲。姚春怡白著臉躲在一邊,看著魏子萱身上的鞭痕,她現在才真正感覺到了後悔,可惜悔之晚矣。


  她原以為,即使東窗事發,有國公府嫡女撐著,也不會有大事。沒想到,女學與皇家書院還有起舞閣一樣,都屬於皇家,她們二人的行為,是對皇權的藐視,她們和前不久被處罰的宇文婷一個罪。


  大理寺宣布刑罰這日,圍了不少天凌百姓看熱鬧。這次可是聽說有國公府的貴女呢,活久見,咱們大天凌真是王法昭昭,做到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二人被寺吏押了出來,因著年紀小,未給二人上枷鎖,只是上了鐐銬鎖住了兩隻手。因為吃不好睡不好,倆人都面色蠟黃,咬著唇耷拉著腦袋,等候著一會兒顏面掃地的遊街。


  寺正拿著布告,念完二人的罪名,就由寺吏貼到了一邊牆上,算是公佈於眾。


  他一抬手,遊街就開始了。


  好事百姓開始往二人身上丟雞蛋,仍爛菜葉,不一會兒功夫,魏子萱和姚春怡就已經狼狽的不成人樣。


  有的婦人領著家裡小孩兒看熱鬧,邊看邊指指點點,教育自己的孩兒:「你看,她們小小年紀不學好,害人不成反害己,咱們可不學她們啊。」


  孩子童稚的聲音鑽進了姚春怡的耳朵:「我才不學這些壞人,娘,我要當好人。」


  「真乖,這些個所謂的貴女還不如我們的丫兒懂事……」


  姚春怡頓時淚作傾盆,她好想回到侯府,她一定待在家裡不出門,她一定不再做錯事,娘啊,女兒真的知錯了。


  她們游完街,被送去了皇陵,這下又和宇文馥不一樣了。照理說宇文馥惹到的是大皇子,應該比她們罪名重,可是大理寺給她們的責罰卻重得多。


  庵堂怎麼說也是人待的地方,皇陵,那可是陰森森的啊。魏子萱直接癱在了皇陵門口,被押送來的寺吏強行架起扔了進去。


  「你們藐視皇權,現罰你們來守皇陵贖罪。以後每日兩餐來這窗口領,且去吧。」寺吏說完,鎖上了皇陵的門,帶著一眾人離開。


  路上他呼了一口氣,終於圓滿的完成了雲世子交給的任務。這二女要怪就怪她們惹得人不對,能讓世子這麼百般維護的人,也是她們能害的?活該啊。


  待此事了解,女學丙班早已開學數日。大家漸漸淡忘了這件事,魏子萱也和宇文婷一樣,從貴女圈徹底消失了。


  蕭停雲回到書院,姚天祁早已等候他多時。因著他一直關注著大理寺的事,這幾日都沒有來書院上課。


  反正山長不會多說什麼,先生們也覺得雲世子來與不來,才華都在那裡不多不少。


  「姚兄。」蕭停雲以前也許會裝看不見,但這會兒他恨不得多找點存在感。


  姚天祁回了一揖:「方便否,借一步說話。」


  蕭停雲微微一笑:「請。」


  他帶著姚天祁去了書院後山,這裡是片竹林,山長最愛竹,標榜君子也。


  山風陣陣,送來竹葉潮濕的味道,二人只覺得精神一振,連呼吸都通透了。


  「這裡安靜,有什麼事說吧。」蕭停雲背著手看著茂密的竹林,平時不往這邊來,倒是一個清修的好去處。


  姚天祁抱拳:「家妹之事,謝謝世子。」


  蕭停雲轉回身,唇角翹高看著他,「無需,份內之事。」


  姚天祁臉色一黑,特么的要臉不,怎麼就成了你的份內之事?

  見他不虞,蕭停雲自知失言,畢竟說這個言時尚早,他連忙接了一句:「維護皇家名譽,是我之責。」


  姚天祁這才緩和了面色。


  「無論如何,我也該替妹妹謝謝你,不知世子哪天有空,『一杯無』我請。」姚天祁真誠的說。


  「哪天都行。」蕭停雲想都沒想。


  「也好,書院新生試咱們都得出席,不若就那一日吧。」


  「甚好。不過姚兄,這次霜落的事還多虧了一個人,你要感謝,就感謝她。」蕭停雲正色的對他道。


  姚天祁睜大眼:「是誰?既然如此,就一起叫上。」他可不想讓人家說霜落不知恩。


  「蕭念的堂妹,玉璣縣主。」還是叫上個女孩兒保險,不然,姚天祁絕對不讓霜落出來。蕭停雲撇撇嘴,就讓蕭玉璣沾個光吧。


  果然,姚天祁一呆,縣主啊。


  他本來想的是叫上梓成當陪客,請蕭停雲和蕭琛去「一杯無」喝上一場就完了。誰料這當中還有縣主參與,那麼到時妹妹就一定要陪同。


  姚天祁皺緊眉頭,不知這話該怎麼接。他不想再讓霜兒和蕭停雲接觸,才提出自己請客的,可人算不如天算,這下如何是好。


  突然他眼前一亮,臉上勾起笑意:「她們都在女學,就讓霜落自己處理,咱們書院的,就由我來。再者,咱們喝酒,女孩子家也不願跟著。」


  蕭停雲嘴角一抽,看著姚天祁興奮地樣子,很想踹他一腳,誰願意和你喝酒!

  他擺擺手,止住姚天祁的妄想:「你有所不知,玉璣巾幗不讓鬚眉,對酒情有獨鍾。她若是知道你請我們喝酒不請她,估計她會責問霜落。」


  玉璣縣主在女學甲班打了一個大噴嚏,她揉揉鼻子,以為是穿的少,還不知自己被酒鬼了。


  姚天祁一聽蕭停雲如此說,呆若木雞。合著,自己妹妹陪定了?罷罷罷,反正有自己跟著呢,大不了,一喝完酒就帶著霜兒回侯府。


  想到這,他不快的點點頭:「那就一起吧,世子想想還需要請誰,我不想失禮。」


  蕭停雲滿意的笑,這才對。


  他沒有回答姚天祁的話,首先糾正他的稱呼:「姚兄,咱們是同窗,還是別叫我世子了,透著疏遠,還是稱呼名字為好。」


  姚天祁奇怪的審視他,咱們一直沒有近過吧,還透著疏遠,本來就疏遠啊。


  但他見人和善,也不會回以惡意,從善如流拱拱手:「蕭兄。」


  「姚兄,咱們說定了,到時我會和三殿下與玉璣一起去『一杯無』。」


  「君子一言。」


  蕭停雲美不滋的回去了課室,幾日未見那丫頭,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見一面了。也不知荷包繡的怎麼樣了,到時他可要問問。


  若是繡的還合意,他摸了摸腰間的荷葉玉佩,就把這個贈與她,算是回禮吧。他幻想著那場面,臉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樓明光奇怪地看他,婀娜郡主最喜歡的堂兄,最近好像魔怔了。他見了婀娜一定要問問,到底蕭停雲哪一點值得她那麼崇拜,脾氣不好也罷了,如今更是喜怒無常,笑起來像傻子。嫌棄。


  書院今日的課業不算重,因為新生入學考試很重要,先生們都把心思放在那上面了,所以先生宣布大家可以回家。


  蕭停雲看時辰尚早,就想著去鳳麟樓看看,上次霜落畫的事情還沒完。那賣畫之人一直未露面,雖然已知曉不是偷盜,但他就是不爽。


  來到鳳麟樓,店掌柜還是在勤勤懇懇的指揮小二擦畫防蛀。蕭停雲一來,他臉上堆滿笑,直接把人請進了賬房。以前世子一年登不了一次門,如今月余就來了兩次。


  「上次那人可有消息?」未等店掌柜彙報,蕭停雲直接發問。


  「未曾,也不知為何,本來很急的,現在竟然也不來要銀子。」店掌柜也很費解。


  蕭停雲頷首:「若人來了,不用通知蕭聲,給他五百兩銀子,然後派人跟著,看看到底是何處人士。不要打草驚蛇。」


  店掌柜應了,「是!」


  他想起上次說的那位普通書院的學子,就跟蕭停雲彙報:「那幅山水畫的賣家,已經答應了咱們書畫坊,以後畫的畫定期在這裡賣。而且近期已經送來了三幅,全都高價售出。」


  蕭停雲沉思片刻,然後說:「很好,就該如此。」


  二人說著話,有夥計敲門:「掌柜的,上次那《仕女圖》賣家來了。」


  蕭停雲興味的站起身,盼著他時,他不露面,不盼著他來,他卻自投羅網。


  店掌柜不知如何是好:「世子,您看……」


  「本世子親自會他。」他倒要看看,能讓霜落送畫的人是何方神聖。


  店掌柜顛顛的出去叫人,蕭停雲又悠閑地坐了下來。手在桌上不停敲打著,彰顯著他的好心情。


  小六和張伯就這麼局促的被請了進來。他們有些放不開,眼神怯怯的看左看右,只是來拿銀子的,沒必要見大老闆吧。能不能不見?


  蕭停雲本來挺直的脊背,一見到這麼倆慫貨,一下子塌了下來。臆想中玉樹臨風的溫文公子,變成了鄉下老農和少年,渾身髒兮兮的,他有些回不過神。霜落把那本該送給自己的畫,就是送給了這麼兩個人?


  他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氣,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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