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樹大招風

  姚春怡母女倆被賞了個沒臉,也不在主院蹭早膳了,灰溜溜的回了西院。一路上盧氏罵罵咧咧,也不知道罵的是誰。


  她一邊嘟噥著,一邊擰自己女兒的手臂,帶著氣的說:「都是你,丟死個人。老祖宗本來就不待見咱們西院,你偏不信邪,非要來問問。讓你平時多討好一下大小姐,你可倒好,比人家還拿喬,如今求到人了,人家管你這閑事?」


  姚春怡悶頭不吭聲,只是把她娘的手打下去,撫著擰疼了的地方咧嘴。她眼神怨毒,恨不得回去找老祖宗辯辯理,姚霜落明明知道題目都不告訴自己,這就是一家人?


  哼,一定是怕自己考上女學搶了她的風頭,絕對是這樣!姚春怡攥緊了拳頭,不行,自己必須要考上,方能吐今日這口怨氣。


  姚春怡想起了告訴自己這件事的好友,正是上次將軍府認識的,姚霜落同窗的妹妹。她能知道這事,說不準也知道題目呢?


  姚春怡想到這,興奮地睜大了眼,停住腳步對她娘說:「你先回西院吧,我出去一下。」


  「這麼早你去哪裡?嘿……這個死丫頭……」盧氏就這麼看著女兒無視她徑直走遠。


  姚春怡在賞花宴上確實認識了幾個同齡人,可是因為霜落沒有久留,所以都沒有後續。


  若不是過完年陪盧氏出門買頭油,在鋪子里遇見也陪同母親出來的任菁,這一輩子恐怕都再無交集。


  那一日姚春怡和任菁在脂粉鋪相遇后,自是重新續上了情誼,慢慢地越走越近,倒真成了手帕之交。平時也會相約一起逛鋪子,只是未約她上過家門,姚春怡覺得自家在侯府西院,有些抹不開臉,索性不約。


  任菁比姚春怡還小一歲,她的胞姐任珊是姚霜落和秦勝藍的同窗,父親是武職外官,安撫使,從五品。


  任珊相貌與性子皆隨了父親,為人木訥忠厚,在以前的丙班默默無聞,甚至去秦勝藍家賞花都未引起人注意。


  若問姚霜落班裡有沒有這麼一個人,估計她都得想上半天。可她的妹妹正好與她相反,隨了母親的容貌,且性子潑辣,所以姚春怡才會與她對了眼。


  姚春怡等不及吃完早膳了,她腳步匆匆的回了自己閨房,先換了一身自覺最體面的衣服,然後寫了一封拜帖,這才滿意的坐上府里的馬車去往任府。


  要去任府,需經過相鄰的魏國公府。姚春怡自上馬車,就一直掀著帘子看街上熱鬧的景象,透過車窗,她看到了魏國公府的大門。她咋舌,艷羨的看著國公府氣派的大門,和佔地明顯比侯府還要大的院落。


  很快馬車從它門前過去,遠遠地就瞧見了任府的匾額。因為任大人官職不高,又是外官,府邸自是沒法和侯府相提並論,更何況國公府,那是連比都沒得比。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姚春怡以前從未交往過這種小姐妹,沒串過門,如今才發現以前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沒見過多少世面。


  直到來到任府門口,她還留戀的回頭望,這兩家離得還真近。


  在門房遞上拜帖,不一會兒,就見任菁從裡面跑了出來,梳著雙丫髻,圓圓的臉蛋唇紅齒白,確實比任珊好看多了。


  「春怡,你怎麼這麼早?」任菁奇怪的問,若不是昨夜賴著姐姐一起睡,今晨她一定要睡懶覺。任珊要去女學,她一起身,就把任菁給吵醒了,索性也一骨碌爬起來。


  沒想到,倒是迎來個不速之客。


  「走,咱們進去。你用早膳沒?」任菁對她很熱情,畢竟人家是侯府里出來的。


  姚春怡矜持的點點頭:「我們府里用的早,這不突然想起來找你有事,就過來了。」


  任菁吐吐舌:「侯府規矩真嚴,我們府里啥時候用膳,我說的算。」老祖宗跟著大伯一家在家鄉,府里就是娘親當家做主,她娘又最疼她,所以嘍。


  姚春怡苦澀的笑了笑,跟著任菁走進去。


  任珊剛收拾好書袋,一看姚春怡,楞了一下:「你不是姚霜落的妹妹?」怎麼這個時辰來做客,也太不懂事了。


  姚春怡還未說話,任菁就拉著她的胳膊對姐姐做鬼臉:「她是來找我的,我的客人你別管。」


  任珊張張嘴又合上,悶頭檢查書袋裡的書。這個家裡妹妹就是霸王,弟弟跟著爹爹在外,家裡就沒人治得了她了。


  任菁先去吃早膳,姚春怡被她拉著一起過去,任夫人一看是姚春怡,笑著讓丫鬟添了碗筷。那日買花粉,她和盧氏也聊的很是愉快,覺得侯府里的小姐可以讓女兒多走動。


  姚春怡擺擺手:「伯母,春怡用過了,今日就是上門找菁兒玩兒。」


  任菁嘁了一聲:「再用點吧,和老祖宗一起用膳,我不相信你能吃得飽。」反正她不行,和祖母長輩們用膳,要隨時注意禮儀,弄到最後,碗筷都撤了,她才吃個半飽。


  姚春怡咽咽唾沫,看人家吃飯,確實餓了。她這才坐下來,小口的喝粥。


  任珊收拾完書袋也走過來,看姚春怡竟然坐下來用膳,錯愕的看了半晌。她怎麼和姚霜落一點都不一樣呢?姚霜落給她的感覺,就是優雅美麗,不經意間透著一股子慵懶,卻更顯魅力。


  這麼失儀的事,姚霜落應該是做不出的。大清早跑人家府里來用早膳,這女孩兒和妹妹還沒到這麼至交的地步吧?


  見任珊發獃,任夫人訓斥:「一會兒就去女學了,你還磨蹭什麼。」


  任珊抿抿嘴,走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幸好自己考上了女學,否則,在這個家更是一點地位都沒有。


  任菁邊吃邊和姚春怡嘰嘰喳喳,即使這樣,都沒聽見任夫人斥責一句。任珊默默喝自己的粥。


  這時,門房跑進來稟告:「夫人,國公府魏小姐來了。」


  任菁扔下湯勺,拍拍姚春怡:「我去把魏姐姐迎進來。」


  不多會兒,任菁親熱的挽著魏子萱的手臂來到了飯堂。任珊冷眼看著,魏子萱突然就和妹妹走這麼近,是為哪般?


  要知道,在女學即使和魏子萱迎了個對臉,她都不帶搭理自己的。


  魏子萱一派大家閨秀的范兒,先對任夫人福了福:「子萱見過任伯母。任珊,去不去女學,咱們一起啊。」


  任珊木訥的啊了一聲。


  任夫人恨不得拍死她:「啊什麼啊,還不快點收拾東西和子萱一起去。」


  任珊默默地放下了手裡的碗。


  「魏姐姐,你先坐。」任菁拉著魏子萱坐下。


  魏子萱看著姚春怡,疑惑的問:「我看著門口是侯府的馬車,還以為是姚霜落來了呢,感情不是。」


  姚春怡連忙站起身:「魏小姐,姚霜落是我大伯家長姐,我叫姚春怡。」


  「哦。」魏子萱點點頭,不再說話。連姚霜落她都看不進眼裡,何況是妹妹,還不是親的。


  任菁這時候說:「魏姐姐,我說的想考女學的朋友就是春怡,她怕考不上。」


  魏子萱轉首再次看姚春怡:「你要考女學,還用得著發愁?」


  姚春怡被問蒙了,她又不是菩薩,啥題目都會,一考一個準。


  任菁一拍腦門,「看我這腦子,春怡,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姐姐知道入學題目。」


  任珊大吃一驚,她猛地站起來,厲聲對妹妹說:「菁兒別亂說話,這事非同小可!」


  魏子萱輕蔑的看了任珊一眼,看你那慫樣,還不如你妹妹敢說話。


  「姚霜落就是知道題目,怎麼就是菁兒亂說了。」魏子萱陰陽怪氣的反駁:「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還有假?」


  那一日蕭停雲來到女學,被她看見了,就逃了課偷偷跟著。結果被她看到蕭停雲帶著姚霜落和秦勝藍出了女學,進了一家茶社。魏子萱失魂落魄的回到女學,坐在石頭後面發獃,沒多久,姚霜落就拿著試題和秦勝藍說著話回來了,給她聽了一個清楚。


  原來姚霜落是跟雲世子拿試題去了,魏子萱立刻就開心起來。又聽到姚霜落說家裡有一個妹妹要考女學,還不準備相幫,她就起了壞心眼。於是這才和任家的任菁聯繫上了,怎麼也是比鄰而居不是。


  要問她為什麼不和任珊打交道,她還真看不上她。相比之下,任菁更合她眼。


  任珊被她堵得說不出話,咬唇發獃。


  姚春怡這時也點頭說:「我長姐也承認她確實知道題目。」


  她話一出,任家母女三人和魏子萱都吃了一驚,這種事不都藏著掖著嗎,侯府大小姐還真有魄力啊。


  魏子萱靠在椅背上,一副你看吧的表情:「那你還愁什麼。」


  只要你考上,本小姐就去閣正那裡告狀,徇私舞弊泄露試題,姚霜落的名聲就完了,別說雲世子,連大街上的乞丐都唾棄她。


  姚春怡欲哭無淚的看著國公府小姐:「可長姐說了,她不會告訴我。」


  什麼?魏子萱坐直了身子,「為什麼?」


  姚春怡看了看眾人,不好意思的說:「我和長姐不是很和睦。」


  任菁一拍桌子:「太過分了!」


  姚春怡做傷心狀,任珊冷眼看著,心裡有些佩服姚霜還真是敢作敢當。這個姚春怡倒有點像是戲精,以她對姚霜落同窗一載的了解,她應該會讓妹妹腳踏實地自己考吧。


  魏子萱陷入沉思,慢慢地就有了計較。她笑了笑不再說話,拎起書袋站起身對任菁說:「差不多該去女學了,任珊你走不走?」


  破天荒的問了任珊一句,任珊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悠哉的走了出去,連給任夫人告個別都沒有。


  任夫人連忙趕任珊:「沒見魏小姐叫你啊,快去。」


  任菁撇撇嘴,大姐有些蠢笨,真不知怎麼考上女學的。她搖搖頭,顧不得管別人,又和姚春怡咬起了耳朵,兩個人把姚霜落給罵了個底朝天。


  霜落可不知還有這回事,陪老祖宗用完早膳,開解了祖母兩句,讓她不要為姚春怡生氣。


  老祖宗嘆口氣,摸著霜落的頭髮:「春怡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用這麼操心。可是她,越來越像她那個娘。雖說咱們侯府小姐,考上女學有面子,可是真讓她那麼好高騖遠的人進女學,未嘗不是一件禍事。霜兒,你不要理她,自己考上那是她的造化,考不上那是她的命,命里無時莫強求!」


  霜落點頭稱是。


  來到女學,霜落等著秦勝藍的時候,就看見魏子萱也下了國公府的馬車。她揚著下巴,鼻子哼著氣從霜落身畔經過。


  霜落轉回身,似是身邊過去了一陣空氣。


  遠處,又停下了一駕馬車,任珊從車上下來,她沒叫前面的魏子萱,只是和霜落笑著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分外靦腆。


  霜落想了半天,才想起這貌似是自己的同窗,叫什麼來著,哦對,任珊。她聽秦勝藍說過她,說她名如其人,人善。賞花會也叫過她,只是此人很沉默,從不參與八卦討論,課業也不是太出眾,所以沒有存在感。


  她也對任珊回了一個微笑,笑起來如百花盛開,清風自來。任珊臉一紅,加快腳步繞過霜落,忙不迭的走遠了……


  霜落嘴角一抽,這人。直到秦勝藍跑過來,霜落還在摸著臉發獃。


  秦勝藍在她眼前揮揮手:「霜落,你幹嘛呢。別摸了,已經夠美的了。」


  霜落笑著拿下手:「任珊好奇怪,好像很怕我。」


  秦勝藍大笑:「你是不是對她笑了?」


  霜落奇怪的看她:「怎麼?」


  「你笑起來我都受不了,何況她。」秦勝藍得意的摟住霜落的肩:「我的大美人,你以後記住,千萬別笑,女人受不住,男人應該更受不住。」


  「呸!」霜落打她,秦勝藍笑著跑,二人跑到女學門口才停下來,笑了一會兒,同時收斂,淑女般的走了進去。


  ……


  再說那夜的蕭停雲,他無賴的拿著霜落的畫出了侯府,想起霜落獃滯的小傻樣,一路帶著笑的跨上了閃電。迫不及待的回到世子院,把閃電扔給蕭聲,他話都沒來得及吩咐一句,就急匆匆的進了自己卧房。


  從盒子里取出霜落的畫,蕭停雲在卧房裡走來走去,到處比量著,尋找好位置懸挂。


  嗯,掛這裡寫字的時候能看見;唔,掛這裡喝茶的時候能欣賞。最後他皺眉,最好躺在床上睡覺時也能盯著。


  他拿著畫退到床邊,比照著角度,很好,斜對面空白的牆上,這樣一躺下就能入眼。


  說干就干,於是大半夜就聽見世子房內叮叮噹噹的動靜。蕭聲在外面覺得奇怪,可是不敢進去,世子這是要把睡房拆了嗎?

  折騰了半天,蕭停雲微笑摸著下巴,望著牆上掛好的畫,覺得這一晚的奔波值得了。而畫上的仕女,皆千姿百態的看著他,讓他想起了某個更讓他心癢的人。


  他嘆口氣,透過畫想著那個沒良心的,搖頭輕聲道:「也只有你,才能讓我這刻發怒,下一刻歡喜。」聲音繾綣而溫柔。


  第二日蕭琛來找蕭停雲時,就覺得他的卧房仿似有什麼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蕭琛暫時沒有頭緒。


  蕭停雲現在對蕭琛免疫,若是哪一天這位三殿下不來了,他也許才會吃一點驚。


  「雲弟,聽說女學三日後新生考試,怎麼樣,有興趣圍觀么?」


  蕭停雲輕蔑的看他一眼:「你何時連這種小事也打聽著了。」


  「……」蕭琛被他懟的順順胸口:「原來女學的都是小事,那我就不和你說我聽到的消息了。」


  「不放就滾。」蕭停雲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噗!」蕭琛吐血三尺遠,「你可真是我那父皇的好堂侄!」連罵人的話都一樣一樣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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