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贈卿柳枝

  蕭停雲拉著蕭琛走過來,為了不影響別的貴女畫,避免評判后引人詬病,二人在山長旁邊站定。


  山長笑看著兩個芝蘭玉樹的青年,忍不住感慨皇室後繼有人。


  「想好怎麼評定了嗎?」山長問蕭停雲,這個弟子是他最為得意的,也是他最為頭痛的。


  蕭停雲沒回答,看向蕭琛,於是三皇子沖遠處一招手,立刻有侍衛捧上來無數柳枝。


  「這……」請原諒他人老了,實在跟不上這青年人的思路。


  司徒閣正也睜大了眼,為表示她年紀不是很大,她笑而不問。


  蕭琛甚是得意,「先生,踏青踏青,自然也要用到代表春天的東西。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咱們今日就要用到這綠絲絛來評判。」


  「何解?」山長不恥下問。


  蕭琛哂然:「把書院學子召集到一起,每人三條柳枝,在六幅畫作里挑選自己心儀的畫作投枝。可以給一幅三支,當然,若是搖擺不定,也可以分開投。反正誰也不知哪一幅是誰,最終取柳枝最多的一幅為最佳。先生,怎麼樣,這法子既新穎又有趣,還公平吧?」


  山長撫掌大笑:「大善也!此計甚妙,三殿下果然智慧。」


  蕭琛挑挑眉,轉身對著蕭停雲拋了個媚眼,蕭停雲嫌棄的扭過頭,看向憑欄遠望的美人背影,舒服多了。


  某人太辣眼,不能忍。


  蕭琛也看過去,發現霜落身邊還有一道身影,立刻想起來是誰,那不是秦將軍家的小可愛嘛。


  蕭琛好心情的勾起唇角,還記得她打自己的那個小燈籠,還有猜謎贏花燈時的嘰嘰喳喳活潑勁兒,也是個很爽朗不造作的好女孩兒。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比如自己和雲弟。


  想起雲弟,他又撇撇嘴,真是個小氣鬼。自己想的招數是每位才子三朵鮮花,方才體現自己三殿下的不俗品味。可雲弟就是不同意,說霜落妹妹不能收別人的花,改成柳枝才勉強讓用。


  嘁,他就這麼肯定大家都會把花投給霜落嗎?當然咯,蕭琛承認幾率很大。


  他就這麼篤定霜落會是他的?好吧,蕭琛也深信不疑。


  說話的功夫,其餘五位貴女終於都畫完了,除了梓倩奔向霜落外,一個一個都戀戀不捨的頻頻回頭。


  蕭琛一揮手,旁邊的侍衛連忙上前把分散的桌子搬到一起,連成一條長龍。六份作品一字排開,待會兒評判者就能一目了然,不會錯漏。


  山長和閣正當先走過去,二人互相伸出手做了請的動作,就默契的一左一右欣賞著畫作交叉而行,


  山長摸著鬍鬚笑咪咪的從右側第一幅看起,嗯,乏善可陳。畫的是花園,但她明顯的失真了,還是說她看到的花園,花都是插好的樣子?


  一盆盆擺的很整齊,一簇簇開的很茂密,畫工一般,勉強可以唬唬外人。題詩也是詞不達意,雨余芳草潤,風定落花香。雨,在哪裡?落花,這花不開的挺旺盛的嗎?


  山長向左走,第二幅就入眼多了。春江水暖鴨先知,那鴨子畫的還真是活靈活現呢。


  山長心裡暗暗記了一筆。


  第三幅,嚇了他一跳,本來基色挺好的工筆,突然多出來這黑乎乎的疙瘩是啥?山長快步走過去,不想多看一眼。畫畫最忌分心,若連一心一意都做不到,談何畫出一幅好作品。


  第四幅,司徒閣正還在看,二人站在了一起共同欣賞,山長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院正啊,你的弟子竟有如此高超的畫技!」山長忍不住上前以手臨摹。


  潑墨山水,亭台樓閣。


  再看題詞,他連連讚歎:「好一個小橋流水飛紅!」


  閣正不知說什麼,她可以肯定這出自霜落之手。因為這幅畫帶著她的氣質,悠閑無爭卻讓人驚艷。


  侍衛們把書院學子都召集回來,遠遠看到這一幕的女學生們,也三三兩兩的互相招呼著往這走,一會兒一定很熱鬧。


  蕭琮身邊跟著蕭念和蕭瑜。他們三個也和那些學子們一起看湖山水色去了。趁此機會蕭念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二哥,聽說你上元節和大皇子鬧到了一起?」賢王府世子自有自己的耳目,只是他母家的親戚也要走動,一忙起來就忘了問。


  蕭琮陰著臉走在中間,被堂弟提起了尷尬事,有些不悅。


  蕭瑜忙著自己府里的改造,加上也要走親訪友,一直沒得空和他們聚聚。聽蕭念這麼說,來了精神:「怎麼呢,怎麼呢?大皇子又不出宮,難道是在宮裡鬧的?」


  二皇子回首狠瞪他一眼,蕭瑜癟癟嘴不說了。


  「二哥你說說為什麼啊,兄弟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蕭念真心的說。


  「別提了,都是宇文馥妹妹惹的禍。」蕭琮長嘆一聲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蕭念驚奇的看著他,還有這事哪。


  蕭瑜一聽見宇文馥的名字,心裡多少還有點觸動,「她那妹子是有點不像話,沒得惹得一身臊。」


  「還好阿琛給了面子,要是真弄在天牢里,你說我又如何給宇文家一個交代。」蕭琮搖頭輕嘆。


  蕭念最是想得多,他思索著裡面的關鍵:「雖說是辱罵皇子,但也不至於如此興師動眾,還弄到了天牢。」


  「你不知,大皇子在皇祖母心裡可是第一心頭寶。辱罵與他,就等於辱罵皇祖母,為了給她求情,祖母連我都罵了。」


  蕭念恍然,這樣就說得通了。


  二傻子蕭瑜拍拍他肩膀:「你是不知,我們那皇祖母心偏得啊……都偏到天凌寺去了。」


  蕭念朗聲大笑,他們是一個祖母,自己上哪裡知道去。


  遠遠的看到有六位貴女走去作畫,蕭念眯著眼望:「琛不知為什麼,這種閑事也管呢。」


  蕭琮有深意的笑:「要是我我也管,你沒看上朝時父皇那高興的樣子。他最重讀書人,琛這一招,簡直是高明。」


  「咱們一會兒也去摻和一下。」蕭瑜摩拳擦掌的揮了揮拳。


  於是,在六幅畫作擺好后,所有的人又都回到了起點。


  所有的書院學子都神情亢奮,一人手裡拿三枝小柳條,葉子新綠嫩嫩的,就等著山長發話,他們好快點去行使權力。


  多好玩的體驗啊,從沒這麼玩過。憑畫作說話,沒有絲毫的交流,絕不會惹人詬病,這主意誰他媽出的啊,簡直太贊了!

  蕭琛:我他媽出的,你們有意見?


  蕭停雲在一邊本是倒背著手旁觀,當山長給同窗介紹完后,他從容的走過去,給侍衛長要了三條柳枝。然後踏步到畫作面前,認真地瀏覽一番,從裡面選了一幅,竟然把全部柳枝都放在了那畫對應的地方。


  眾人:「……」


  蕭琛輕咳一聲,拍拍手:「沒錯,就是這樣評選,雲弟的示範,大家看清沒有?」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雲世子是怕眾人不明白規則,親身示範啊。不過,有你這前車之鑒,誰還好意思投給別的人?


  蕭琛垂眸暗笑,雲弟,好樣的!

  山長笑著頷首:「既然如此,大家就順序的開始評選吧。」


  蕭琮給蕭念一個眼神,賢王世子立刻理會得,他手裡拿著三隻柳條轉著把玩,有一股洒脫的味道。


  「我先來。」他沒等眾學子開始,自己就邁步過去。他倒要看看蕭停雲能評出個什麼最佳。


  蕭念從右側瀏覽過去,呃,一般,還風定落花香,香在哪兒?唔,第二幅還不錯,蠻順眼的。第三幅,哎呀,真傷眼睛。


  接下來,他看到了蕭停雲的三條柳枝靜靜地躺在那,第四幅畫的位置。以蕭念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幅畫簡直絕了,一筆一筆勾勒,都透著畫者的技藝。更出彩的是意境,春天的美好盡在畫中。這才叫畫啊。


  不過這是蕭停雲選的,不好。


  蕭念裝模做樣的又欣賞一圈,先把一支柳條放在了那個黑疙瘩畫上。唉,心裡真舒服。


  第二支給誰呢,嗯,給那個看上去更舒服的。第三支嘛,算了,無所謂,也給黑疙瘩吧。難得這麼隆重的場合,還有女學生畫出黑疙瘩來,這份膽氣,值得柳條羞臊……額不,誇耀!


  其餘的學子開始認真的走起來,他們欣賞畫作是走心的,不像蕭念,就是為了給蕭停雲搗亂。


  試想,雲世子選的人,後面的不管出於什麼心理,都會高看這幅畫一眼。蕭念就要打破這種平衡,他念世子也選了倆,你們看著辦。


  很快的,一幫學子都投出了手中的柳枝,遠遠的看去,柳條扎堆啊。好像有三幅畫作都收到了柳枝,而有三幅則都乏人問津。


  連蓮雖然明知沒有得勝的機會,但心裡還是有些盼望的,萬一就選上自己的呢。本來自己畫的好好的,誰讓姚霜落走過去擾了自己心神啊,說白了就是怨她。


  婀娜在一邊看熱鬧,自己的堂兄們一個一個丟枝條,看上去很逗哎。


  待書院學子們評選完,山長讓他們排成隊列站在旁邊,等候最後的結果。他們也好奇,自己選出來的最佳會是哪為佳人的作品?


  山長邀請司徒院正,還有樓先生與自己夫人吳先生一起唱票。


  四個人認真的數柳枝,吳先生即使是在做如此乏味的事情,也依然風度翩翩,像是在跳手指舞。


  還未數呢,司徒院正就看到了結果,她非常滿意地點點頭。正該如此,她們女學也是不輸與皇家書院的男子們!

  秦勝藍抓著霜落的手,「霜落,我好緊張啊,你猜會不會是你?」


  二人站在一邊,和其他人還有點距離。


  霜落伏在她耳邊,悄聲說:「不出意外,應該是。」


  這份自信,若是別人說來就會被秦勝藍懟,但霜落說,她服氣,也深信。


  「若他們不瞎,就一定是你。」秦勝藍斬釘截鐵的說。


  霜落心裡升起一股暖意,這種被好友全身心的信賴感,真好。


  很快的,柳枝被撿好數目,大家熱情澎湃的看著山長,就等他最後一買賣了。


  山長拿著其中一大把柳枝,笑著開始宣布:「這是一次很新鮮的經歷,所以應該還要舉辦一次,因為咱們書院學生也要收一下她們女學的柳條!」


  皇家書院的男學子們哄然叫好,山長大人,請記住你今日所說啊。


  霜落抿嘴笑,山長年紀應該不是那麼老,但老留著鬍鬚,還做老學究之態,就總讓人誤會他是個老人家。沒想到,他人還是很風趣的,難怪大哥如此喜歡他。


  霜落想著,眼波流轉,再抬眼,就撞進了一潭幽深,那認真深幽的眼神,此刻正灼灼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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