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得償所願

  他口中的名字一叫出,就見景風愣了,淳于風這個名字真的是好久無人叫了。


  景風摸著風淳的脈,看向他的臉,突然失聲叫道:「淳于景,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風淳沒有言語,抬手在臉頰邊輕觸,拈著一角,慢慢的撕下來一張薄薄的面具,露出了熟悉的俊顏。正是應該在定北王府養傷的,土帛候府世子淳于景。


  「這麼久不見,連大哥都不叫了嗎?」淳于景苦笑著問。


  景風,應該是淳于風,沒有回話默然不語,良久才嘆道:「先進來吧,你傷的不輕。」


  「貫葉,把世子扶進去。」淳于風吩咐道。


  「是。」貫葉連忙上前,被淳于景閃開。


  就見他踉踉蹌蹌的自己走進了屋裡,背影孤傲卻也蕭索。


  淳于風看著他的動作不對,大吃一驚,連忙追了進去:「你的腿是怎麼了?」


  見他沒有說話,緊跟著又問:「是不是萬胤做的?」?

  淳于景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憑他?」可是看看弟弟的腿,他抿抿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離開土帛你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找你都找不到。」


  淳于風看向窗紙,上面映著樹枝的伸展:「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那是一段噩夢般的回憶,他甚至不敢去想。


  「你的腿這是好了嗎,真是老天開眼。」淳于景非常欣慰的說,當時一聽風弟坐上輪椅,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他說完這句話,忍不住又劇烈的咳嗽。


  淳于風皺眉,見他如此倔強也不再贅言,疾走兩步來到書桌前坐下,提筆蘸墨在白紙上刷刷的一蹴而就。


  「貫葉,你去侯府府醫那問一下,這些葯有沒有?」


  貫葉聽話的接過來,藥方卻被淳于景一把拿走。


  「不要在侯府拿,我的傷見不了人。」淳于景看看方子,果然是治療內傷的。


  聞言淳于風更是吃驚:「到底是誰傷的你,你又怎會來到侯府找我,沒有回土帛?」


  淳于景按著胸口強忍住疼痛說:「就我自己,萬胤他們回去了。」


  想了想,接著說:「腿傷是我自己弄的,內傷是剛才被當作賊人打傷的。」


  淳于風黯然,兄長的本事他最清楚,沒人能把他糟踐成這樣,一定是為了找自己。


  「對不起,哥。」他終於叫出了暌違已久的稱呼。


  淳于風拍拍他的肩膀:「你沒事就好。」


  貫葉覺得自己站在這很礙事,他想著京城大街上的藥房應該沒關門,就對淳于景躬身道:「世子,我去京城藥房買葯,可使得?」


  淳于景比起淳于風來自然是有威嚴的多,他嗯了一聲,貫葉就塞上藥方出了門,為兄弟倆騰出地方。


  「大哥先躺躺吧,我看看你的傷。」


  淳于景好笑:「阿風忘記了,你的醫術是誰教的?」


  淳于風怔楞,想起了少年時的快樂以往,只是那時他的視線都在一個少女身上。


  「是我糊塗了。」他悵然,兄長無所不能,他自己生活太久都忘卻了。


  「今晚這個暗衛很厲害,若不是硬硬受了一掌,我興許還在和他糾纏。不過你別擔心,看著嚴重其實沒什麼,就是被震得氣血翻滾才吐了血,將養兩日就好。」淳于景安慰他,弟弟一直很善良,不然今晚他一定睡不著。


  「那也不行,也得吃藥好好調理,不然留下病根你將來怎麼辦。」


  淳于景笑開,多日來的愁雲就像是被風吹散,一貫嚴肅的臉看上去十分俊朗。


  「等我傷好,就跟我回去,你受的苦,大哥會一點一點給你討回來!」淳于景收斂了笑容,轉瞬變得陰鬱。


  沒想到,他的話一說出,淳于風很激烈的反對:「不,我不回去了。」


  淳于景眯起了雙眼,不悅的盯著他:「不回家?那你在天凌做什麼,永遠給人當先生?淳于風,你是安樂候府的二少爺,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你給我說你不回土帛,想要浪跡天涯?」


  淳于風溫柔的眉眼染上了痛苦:「大哥,你別那麼說柔兒。人各有志,她看不上我也不能那樣說她,畢竟……咱們是一起長大的。」


  淳于景恨恨的一拍桌子:「你還顧著一起長大的情分,她呢?一包子心眼,害你成這樣,還能心安理得的嫁給太子,真是好得很啊。」


  「在天凌這一年多來,我已經看淡了,真的哥,我一點都不恨她。」淳于風很斯文,哪怕說起自己的傷心事,也是霜落那個溫柔的先生景風的模樣。


  淳于景冷笑:「看淡?不恨她?那你躲什麼?為了躲她和萬胤,你竟然連你大哥都躲著,你讓我怎麼想。」


  淳于風咬牙不語,低下了頭。心裡苦澀地想著,大哥,我不是躲你,我只是無顏面對與你。


  他思緒飄搖,飄到了少年時最是容易情動的歲月。


  安樂候府在土帛可是鼎鼎有名的,原因無他,只因府里的世子郎艷獨絕,外貌俊美還是土帛第一才子。


  就連侯府的二少爺也是溫潤如玉,雖然沒有兄長出眾,但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那時土帛貴女們流傳著一句話,嫁人當要進侯門!


  董晴柔是淳于景兄弟倆母親手帕交的女兒,自小和侯府親如一家。淳于景一向冷臉,對誰都一樣,董晴柔就和淳于風走得很近。


  淳于風少年情竇初開,和一個美貌少女走的密切之後,就一汪心思都撲在她身上,沒想到,董晴柔暗暗喜歡的是兄長淳于景。


  淳于景冷淡孤傲,如雲端高陽,深深吸引著董晴柔。她見淳于景不甚熱絡,就想著曲線救國,從淳于風身邊著手,沒想到這才是真犯了淳于景的大忌。


  淳于風一腔熱情投了進去,兄長自然看得真切,他嚴厲的訓斥了董晴柔。若是喜歡阿風,就要一門心思的對他好,而不是得隴望蜀。


  董晴柔被訓得面紅耳赤,失魂落魄間遇到了太子萬胤,被萬胤於馬下英雄救美,一見鍾情。


  董晴柔和太子就這樣走動了起來,萬胤對她還是很真心的,很快的就請皇上賜了婚。


  賜婚後,董晴柔不甘心,她心底始終對淳于景有一絲念想,大膽的約了淳于景在一家酒樓見面。


  淳于景以為她有什麼事,就赴約了。沒想到,看到了一絲不掛的董晴柔,聲淚俱下的要自己要了她。說只要自己願意,她就可以拋卻一切跟他走。


  真是個神經病。


  太子萬胤聞訊趕來,聽了個正著,淳于景高傲的拂袖而去,只有全身赤裸的董晴柔在那瑟瑟發抖。萬胤雙目赤紅的發了怒,狠狠地佔有了她,自此對她就不再溫柔。


  再後來,淳于風知道了董晴柔的遭遇,竟然帶著貫葉去找太子理論,被羞辱一番打傷后逃離。


  淳于風覺得為侯府抹了黑,愧疚難當,不敢回府找大哥庇佑,而是躲到了山崖上。


  萬胤是睚眥必報之人,傷不了淳于景還傷不了淳于風么,派人追殺時,淳于風主僕掉落懸崖,自此生死不明……


  淳于景從那時起就和萬胤不共戴天,也一直不遺餘力的尋找自己的親弟弟,至於董晴柔,更是情同陌路。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還竟然不跟自己回家,這讓淳于景氣的嘔血。


  「真的,哥,我在天凌過得很好。雖然是當先生,但學生對我很敬重,我很開心。」


  淳于景涼涼的的聲音道:「原來你過的這麼好,那我是白擔心了。」他慢慢起身,傷痛、腿痛,卻都敵不過心痛。


  一年多來,沒睡過一個好覺,為了找尋他用盡了自己的力量。可是如今,他卻說離開家過得很開心,

  淳于景只覺得心裡一片荒蕪,他不知道長久以來支持自己的信念倒塌后,自己會多久才能適應。


  他把人皮面具貼回了自己臉上,輕輕撫平,這才拖著沉重的雙腿向外走。


  淳于風抓住他的手臂,一臉痛楚的叫了聲:「大哥,對不起。」


  恢復成風淳打扮的淳于景搖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沒照顧好你。至少,我回去后,能和爹娘說一聲你無礙,也省得爹娘鬱鬱寡歡。」


  這話說的扎心,淳于風拉著他的手不由攥成了拳。


  是啊,自己是躲出來了,可是爹娘呢?無法在跟前盡孝,還如此厚顏的說自己過得很好,他真是差勁。


  可是要踏足那個傷心地,他真不情願:「你……容我想想。」


  淳于景臉上的笑一閃而過,弟弟還是弟弟,那個心最柔軟的人。


  見大哥還要走,淳于風急了:「你至少等貫葉回來熬好葯。還有,你現在住在哪,是怎麼得知我在侯府的?」


  淳于景回首淡淡的說:「我現在叫風淳,在西院當先生。」


  淳于風一口唾沫沒咽下去,嗆到了。


  「你你你,咳咳咳,竟然……」竟然屈尊降貴當先生,還是在西院!


  淳于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這怪誰?


  「我最近不能來找你,只能找機會了,若是再夜闖一次,暗衛就不只是一個,以我現在之力,難以抵擋。」


  淳于風著急的連忙說:「那你別再冒險,畢竟是侯府,守衛一定會很森嚴。」


  (蕭停雲暗暗翻個白眼:森嚴個屁。)

  淳于景點了點頭:「能有如此暗衛,吉安侯府不可小覷。若說那人的功力,說是皇家暗衛也擔得起,你在侯府也要多加小心。」


  淳于風淺淺一笑:「我平時都不出迎風閣,不會惹事。」


  「我聽姚冬暖說,他大姐姐已經在女學,怎麼還會另聘與你,莫非女學的先生沽名釣譽?」淳于景忍不住問。


  淳于風錯開眼,有些難以啟齒:「我一開始來到天凌,是在家商鋪作畫師,專門畫一些女人衣飾圖。」


  「芙蓉姿。」淳于景立刻道出商鋪的名字。


  「你知道?」淳于風脫口而出,問出口后才後知後覺,大哥一定是去找過了,心裡立刻又是滿滿的暖意。


  「我就是在那裡認識霜落的。她找我畫圖,我那時一天只接幾份單子,所以她就邀請我來侯府,做她先生教她畫衣飾圖。」想起那時的事,淳于風臉上都是笑意。


  淳于景一聽霜落這名字,更覺熟悉,不由喃喃念叨:「霜落,霜落,姚霜落,侯府……」


  他突然啊的張大嘴,定格在原地,原來是她!早該想到的,姓姚的侯府,應該只此一家。


  沒想到,阿風竟然會做她的先生。淳于景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心裡有點酸,弟弟的待遇貌似比自己好,教一位知書達理的美少女,應該比教一位小孩子要有趣得多。


  「沒想到她那樣的人,竟然會對衣飾圖感興趣。」淳于景失笑。


  淳于風驚詫道:「大哥也認識霜落?」


  淳于景點了點頭,忍不住告誡他:「不要和姚霜落提起我的真姓名,她見過我。」


  淳于風納悶:「那倒是很巧。」


  「我們土帛來天凌祝賀被皇子招待,姚霜落作為貴女,也在陪同之列,一起攀爬天凌寺。而我就是在天凌山受的腿傷,現在正在定北王府里修養。」淳于景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


  淳于風鬧不明白:「大哥在定北王府住,又怎麼會來侯府的,不怕被發現嗎?」


  「有人易容成我在那裡養傷,我才得以脫身出來,不然我幹嘛要戴這東西。」淳于景指指臉上的面具。


  「你的傷未好,就如此勞碌奔波,而我竟然還……」淳于風越說越難過。


  「不怪你,為兄見到你好好的,也算得償所願。」說著,淳于景轉了話題:「天凌寺果然靈驗,不愧是第一神寺,哈哈。」


  「改日我也去一趟,為爹娘和兄長祈福。」淳于風虔誠的說。


  「也好,咱們一起,我算還願。」兄弟二人相視,不約而同的微笑,心結慢慢解開。


  而當夜回到昭王府的蕭停雲,則馬不停蹄的開始布置人手。侯府的安危不關他的事情,但挽霜閣就一定要安穩。


  「暗一、暗二何在?」蕭停雲冷聲在世子院內問。


  立刻兩道黑色人影不知從哪裡閃了出來,單膝跪倒。


  「屬下聽令。」二人抱拳。


  「從今日起,你們二人負責吉安侯府挽霜閣的安全,姚霜落就是你們的主子,做不好,你們也就不必留在我暗煞了。」蕭停雲肅然地說。


  「屬下得令!」


  「去吧。」


  眨眼間,這兩人就鬼魅的消失了,稱得上來無影去無蹤。


  蕭停雲這才舒了一口氣,然後不屑的搖搖頭,姚天祁,你平時拽成那樣,也不過如此,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好,丟人。


  不過,有爺替你兜著呢,姚霜落以後就歸我管,誰讓我看她順眼呢不是。


  姚霜落卻不知,一夜之間自己的院落就多了兩位絕頂高手。她安穩的睡了一覺,美美的去永和院陪爹娘用早膳。


  來到永和院,發現大哥也在,她美目一翻:「大哥如此早,也不知道叫上我。」


  姚天祁親昵的彈了妹妹一個腦瓜崩:「我是爹娘叫過來的。」


  姚霜落更不樂意了:「那就是爹娘的不是了,咱們一家四口在一起用膳不好嗎。」


  安氏走過來拍她一下:「嬌氣包,你爹找你大哥是有要事。娘不讓你來,是為你好,姑娘家要睡飽了才好。」


  說完還艷羨的摸摸女兒嬌嫩的小臉:「看看,我閨女這臉蛋多好看啊,吹彈可破,細如凝脂,女兒家就是得嬌貴才養的出來呢。」


  姚霜落嘴角一抽,娘啊,你這是打哪個戲文里聽來的。


  姚文遠輕咳一聲,作為大家長,就得把跑偏的話題帶回來。


  「霜兒來了也好,是這樣,你祖父已經上奏,不日就會下來聖旨,你大哥被立為侯府世子。」姚文遠開心的說,兒子有出息,他很驕傲。


  姚霜落眼睛睜得更大:「爹的意思,豈不是……」


  姚天祁笑著摟住她的肩膀:「正是,爹繼承爵位了,是吉安候。」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