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各有所圖

  風淳成功被姚冬暖留下了,但西院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他,就在偏院里收拾出了一間廂房。


  姚文翔要他順帶教一位女孩,風淳想了想也答應了。侯府小姐應該都是知書達理的,教一下也沒什麼,只是在月銀上他加了點。


  風淳這一加銀子,姚文翔反而對他更放心了,只要有所求,就不是別有用心。而且姚文翔派人查了,彭城確實有了天災,有親戚在外地的,就都投奔了出來。


  雖然按照自己心意,算是也找了先生,但姚春怡知道這個消息后,不但不高興,還很嫌棄。


  自己的先生就該自己挑,姚冬暖那小崽子,他一個小屁孩懂什麼,能挑到什麼好人。真不知道爹爹是怎麼想的,對他那麼縱容。


  她讓自己隨身丫鬟海棠跑去打聽,知曉了這位先生還是殘障人士,心裡那個不樂意更是滔天翻滾。


  少女情懷總是詩,她也幻想過有一位翩翩公子每日教導自己,他一笑溫柔扶風,白衣如雪不染纖塵,才高八斗、學富五車……


  如今夢想被赤裸裸的打碎,姚春怡就想好好作弄一下那先生。


  風淳到西院宜春閣的時候,就看到丫鬟海棠趾高氣揚的站在院落中,而不見姚春怡的影子。


  他拄著木拐,淡然的問海棠:「這位姑娘,已到隅中十分,你家小姐可要讀書?」


  兩位學生自己商議好時辰,姚春怡要佔先頭,定在巳時,在上午。姚冬暖不和她爭,就改在未時,在下午。


  本來授課地點是在偏院,姚春怡死活不同意,非得在自己院子,於是只能風淳先生兩邊跑。


  海棠兩手疊握在腰間:「小姐請先生進去。」


  風淳拄著拐杖不動:「女子閨房,豈能容我進入。還是煩請姑娘把小姐叫出來,院落里擺上桌椅即可。」


  海棠心裡著急,小姐交代的辦不成咋辦。


  「先生此言差矣,尊師重道可是我們小姐最重視的事,她已經焚香沐浴,擺好了桌椅書籍以及筆墨,先生還是進去吧,別讓婢子難做。」海棠伸手做出請的動作。


  風淳嘴角不可見的抽動了幾下。上個課而已,焚香沐浴?要不要這麼講究。


  但他任海棠如何說,我自巋然不動。


  海棠一看軟的不行就直接來硬的,她直接上手去拉風淳,嘴裡還不停的說:「先生你就進去吧。」


  也沒見風淳怎麼動作,他就擺脫了海棠,眉頭打著結:「如果小姐無意上課,那風淳告辭。」


  海棠一看這可怎麼得了,連忙上前阻攔,卻被風淳再次躲開。?

  姚春怡等得不耐煩,海棠做事就是這麼讓人不放心,她都在床上躺的腰疼了。


  聽到院子里傳來隱約的對話聲,姚春怡撇撇嘴,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先生,和個丫頭都糾纏不清。


  她撩著身上的輕紗,為了趕這個先生走,她也真是拼了。哼,讓爹爹看看,姚冬暖那小屁孩兒選的先生是個什麼貨色,看爹以後還會不會那麼相信他。


  就在姚春怡躺的骨頭都斷了的時候,終於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嚇得她連忙躺了回去。


  她慢慢迴轉過身,以自己最嬌媚的模樣,手指在頭髮上滑下來,一直在胳膊上徘徊:「先生來了?」


  「小、小姐……」傳來的聲音卻是貓一樣的女聲。


  聽聲音不對,姚春怡嚯的坐起身來,柳眉倒豎:「怎麼是你?那什麼風淳呢?」


  海棠快哭了,她也不想進來當出氣筒啊,可是人家先生死活不進來。


  「風先生說,既然小姐不想學,他、他就去和老爺說……」


  「他敢!」姚春怡找了一圈,手頭沒有可砸的東西,便恨恨的指使海棠:「給我拿衣服,去偏院,會一會那個勞什子先生。」


  風淳皺著眉回了偏院,以他的經驗,這侯府的小姐應該沒那麼好心,躲開為妙。


  今日是他第一天上崗教習,對侯府還不熟悉,既然小姐無意學,他的下一堂課又在未時,那麼不如現在去花園逛逛?

  風淳把書本放回自己屋,心情很好的拄著拐杖向外走。雖然侯府分為東院西院,東院他無權涉足,但花園還是共用的,他可以隨意。


  剛走出偏院,就迎見了一個氣勢洶洶的少女,看年紀也就十來歲,眼露凶光,一看就不太講理的樣子。她後面跟著的,正是在宜春閣接待他的海棠。


  風淳斂下神色,看她打扮就知是主子,估計這位就是他的另一個女學生。


  姚春怡和風淳迎了個正臉,有些呆住,這人是誰?


  他身材修長,雖拄著拐卻也難掩挺拔之勢,臉色有不健康的黃,但更有一種孱弱的美感。眼睛不大,卻很深邃,有一種神秘的感覺。


  「小姐,這就是風淳先生。」海棠怕小姐不認人,連忙上前悄悄耳語。


  姚春怡揚著下巴審視著風淳,長的還不醜,至少沒有那種窮酸秀才的呆樣。但一想到他竟然不上當去自己屋裡,而且還是姚冬暖挑的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先生是要偷懶不成,我們侯府的銀子可不是這麼好賺的。」姚春怡陰陽怪氣的說。


  風淳支著拐杖,抱拳:「小姐如何稱呼?」


  姚春怡不屑的哼了一聲:「你無須知道,你只要稱呼我為姚小姐就好。」


  「姚小姐。若小姐現在有空閑了,那倒是可以上課的。稍等一會兒,風淳回去拿書。」風淳不卑不亢的說完,轉身欲回院子。


  「嘿,你給我站住!」姚春怡掐住腰喊道。


  風淳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這位小姐沒被教導好,一點禮貌都不懂。他慢慢迴轉身,冷淡的看著她,聽她有什麼高見。


  「以後,就進我的宜春閣教,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和爹說,你是來混銀子的。」


  風淳淺淺一笑:「那小姐就去說吧,君子有可為有可不為,淑女閨房不可入,小可這點還是通透的。」


  「你!」姚春怡見他油鹽不進,氣的說不出話。


  姚春怡開口第一句話,就把姚冬暖從自己的廂房裡招了出來。因為這位二姐只要開口,就咋咋呼呼的讓他想聽不見都不行。


  在一邊聽了會兒壁角,他忍不住嗤笑一聲,姚春怡的公主病是越來越厲害了,可惜,她真的沒有公主命。


  「先生,若是二姐不想學,那我也跟爹說,以後我每日上兩堂課,巳時的也歸我,未時的也歸我。不知先生可願意教?」姚冬暖走了出來,這是他的院子,他不怕。


  風淳聽著他的話,笑著頷首:「我拿的薪俸就是雙時辰的,學生換誰無所謂。」


  姚冬暖開心的撫掌:「那敢情好,就這麼說定了。」


  姚春怡呸了一聲:「姚冬暖,你要不要臉?」


  風淳暗自搖頭,這侯府的二小姐,可真夠嗆。


  「我的二姐,是你不想讓先生教,可不關我的事。要不然咱們去爹爹那裡講理,看誰有理。」姚冬暖才不怕她。


  姚春怡:「……」她還真不敢去,若是這先生說自己非要人家進屋教,還不得被爹爹打斷腿。


  「罷了,第一日我就不給先生找麻煩了,明日巳時,咱們宜春閣見。」撂下話,姚春怡狠狠地剜了姚冬暖一眼,擠開海棠,踩著繡花鞋掉頭走了。


  姚冬暖哈哈大笑,看著主僕二人的背影,對風淳說:「先生你別怕她,她就是個假老虎,看似很兇,其實最怕事。對了,先生你這是要往何處去?」


  風淳眼睫微垂:「女學生不配合,我閑著也是閑著,就想去花園走動一下腿,也當鍛煉了。」


  姚冬暖眼睛一亮:「那我陪著先生去吧,也好為先生講解一番。」


  「甚合吾意,侯府貴人多,我也怕衝撞了什麼人。」風先生微笑。


  姚冬暖跟著他一起向外走:「那先生就不必擔心,東院里的長輩都很好相處,若是見了你不認識,問清你是西院的先生,他們一定會以禮相待。」


  侯府雖然賞罰分明,但也是禮賢下士的。


  風淳感興趣的問:「哦?聽你們說起東院西院,這是怎麼個意思?」


  姚冬暖看著遠處的小徑,他覺得先生挺可信的,就忍不住想對他說:「我們侯府有三房,先生也知道我爹行二,長房大伯是世子,所以和祖父他們住在東院主居,我們一家和三叔一家就平分了西院。」


  風淳瞭然的點頭:「這樣啊,那你大伯一家好相處嗎?」將來襲爵的是他們,若是不好相處,二房三房可以隨時掃地出門。


  姚冬暖笑的別有神采:「好相處,我很喜歡他們。特別是大哥哥和大姐姐。」


  風淳沉默了片刻,問:「你大姐和你二姐一個脾氣吧?」


  「怎麼可能!」姚冬暖瞪大眼:「我大姐姐是九天仙女來著,姚春怡怎麼配和她相提並論。」


  他想了想繼續說:「可惜大姐自己有先生,不然,倒是可以和先生見上一見。我大姐姐可是名副其實的才女,不是沽名釣譽那種哦。她無所不精通,在女學數一數二,還進了起舞閣參加皇宮宴會呢。最重要的是,她從沒有嫌棄過我庶子身份,對待我和三房天平哥哥沒什麼區別,所以大姐姐是最好的!」


  風淳聽的很動容,原來侯府大小姐真是個好的。


  「她的先生,你見過嗎?」


  姚冬暖聳聳肩:「我怎麼可能見得著,她先生就沒出來過迎風閣。」


  「迎風閣?」


  「對啊,聽說,大姐先生的名字里有個風字……」姚冬暖後知後覺指著風淳,驚訝的說:「誒,好有緣啊,你的名字里也有風字。」


  他拍手笑,有八九歲孩童的真正模樣:「真好,我先生和大姐先生的名字差不多。」


  風淳未接話,良久才說:「天凌人口眾多,偶爾姓名有一樣的很正常啊,還有人有全部重名的,這不稀奇。」


  姚冬暖嘟嘴,被先生打擊了,好煩。


  「你再說說迎風閣的事。」風淳把話題挑回來。


  「哦,是這樣的,我聽下人說的,大姐為了迎接新先生,專門辟了一個院子,說迎風為逆,逆流而上,迎風二字最適合她的先生。」姚冬暖知無不言。


  「迎風為逆,逆流而上。」風淳咀嚼著這幾個字。


  他點點頭,這位侯府大小姐,確實不錯。


  這時姚冬暖看著風淳,看上去很可惜的樣子。


  風淳不由笑了:「想起什麼來了,這種眼神。」


  「先生,你的腿是傷,能好,但我聽說大姐姐先生的腿是真不好,他都坐在輪椅上。據說也是因此才不出迎風閣的。天妒英才,為什麼好的先生都要受折磨呢?」姚冬暖不甚開心。


  風淳聽著這話,低頭專心的走路,不知所想。


  姚冬暖轉過頭看他,突然驚訝的喊道:「先生,你怎麼哭了?」


  只見風淳臉頰上流著清淚,已經滴落到地上。


  先生太善良了,聽自己說起別人不幸的遭遇,都能哭成這般,姚冬暖覺得感動的不行。


  風淳連忙舉袖拭去,「是我失態,讓冬暖看笑話了。」


  姚冬暖搖頭:「沒有,先生這才是真性情,冬暖佩服。」


  「你說的這位先生,我改天能不能結交一下?」風淳突然問他。


  姚冬暖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行不行哎,我得問問大姐姐,她答應了才行。」


  風淳勾唇:「既然你把你大姐說的那樣好,那麼她就一定會答應。」不然,這個人就是裝的和藹可親。


  姚冬暖撓撓頭,「那好吧,我見到大姐時問一聲。」


  風淳滿意的頷首:「走,去花園,我教你如何作詩寫實景。」


  姚冬暖立刻開心的跳起來:「太好了,先生,我扶你。」師徒二人相攜而去。


  被姚冬暖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的姚霜落,此刻正在那被人憐惜的景風書房裡,還有姚天祁一起,三人在研究蕭停雲的畫。


  景風頻頻點頭:「這《秋明湖景色圖》看上去是兩個人的手法。這一半貌似出自霜落之手,這一半則和《四海昇平圖》一樣的手筆,至於這字,則是另一個人所提,不知我說的對與不對?」


  霜落雙手支著桌子俯身看著,姚天祁坐在一邊閑適的喝著茶,兄妹二人聽他如此說,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伸出手贊了一記。


  「景先生眼力驚人,天祁甘拜下風。」姚天祁放下茶杯,給他施了一禮。


  景風笑著回禮:「天祁兄折煞我,讓我畫出這幅圖,我可做不到,提出這樣的詩詞,我也提不出來,也就只能賣賣眼力價了。」


  霜落錯愕的看著先生,原來他也是會開玩笑的。自從他來到侯府迎風閣,真的開朗了很多。


  「先生,看得出這和《四海昇平圖》是一個人?」霜落也湊過來看。


  「是,這個人的畫有層次感。霜落你瞧,這半邊是你畫的,同樣的湖水,你比一下另一半。」


  霜落仔細的審視,越看越不一樣,她突然茅塞頓開。


  「怪不得我總覺得不對,猛地看上去,都是湖水,但仔細品一下,就有了不同。大哥,雲世子的畫技真的不一般!」


  姚天祁盯著畫,緩慢的點頭,算是對宿敵的肯定。


  被肯定的雲世子,若是知道一向討厭的姚天祁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了,一定會尾巴翹得老高。但這時候,他正在自家世子院庫房裡扒拉著呢。


  他的庫房裡幾乎全是好東西,平時除了蕭聲也沒個人分享。


  蕭停雲看著井井有條擺放的盒子,突然很頭痛,到底自己都有些什麼不得了的寶貝呢,他一時真的想不起來。


  「蕭聲!」不得已,還是要找自己的好助手。


  蕭聲應聲而到:「世子,您是要找什麼?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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