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竹籃打水
安懷此話一出,長輩們都大吃一驚。
安平站起來,忍不住責備弟弟:「你怎麼回來不說?」
伯府世子可真冤枉死了,他的大姐要是不多事,哪裡會有這許多情況,現在倒來怪自己。
姚天祁覺得表兄甚是可憐,就出聲道:「表姐,她們走的時候已經無礙,只是想回府換衣服,才兵分兩路的。」
安平「哦」了一聲,這才放下心來,天祁表弟既然說了話,那就是很靠譜的。
安懷給了表弟一個感激的眼神,這才是實在親戚啊,那些拐彎子的親戚就是不行。
周彩兒的娘不樂意了:「我家彩兒怎就無礙?真的無礙,她能回去就哭個不停?子任,你來幫姑姑說道說道。」
魏子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問大舅子:「阿懷,聽姑姑這麼說,彩兒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安懷苦笑:「姐夫,我們乘坐畫舫游湖,游完后歸來,都到了岸邊時她才落水,而且第一時間就被救起,我可不知道她覺得哪裡委屈。當然,女孩子可能覺得落了水本身就是一種委屈?」
周夫人生氣,合著聽伯府世子的話,是我們家彩兒嬌氣嘍。
魏子任點點頭,有道理,他接著問:「我剛聽你說。是因為和我妹妹撞了才掉下湖,是怎麼個狀況?」
「是這樣,因為她們表姐妹一艘畫舫,我當先下船接應她們。魏家妹妹和她表妹都想下,但不知為什麼兩個人就撞了一下,周家表妹沒抓好,就落了水。」安懷想著當時的情景,實話實說。
魏子任聽明白了,笑著對姑姑道:「這都是誤會,小姑娘在船上手忙腳亂的,撞在一起實屬正常。彩兒妹妹可能覺得面子抹不開,姑姑勸說一番就是,等我回去,一定罵子萱一頓。」
周夫人豈能容他一句誤會就帶過,不然她不是白來了。
「子任啊,姑姑知道你說的可能都對,但你表妹哭的那麼悲傷,姑姑的心真是……」她擦了擦眼睛,「我也跟著難過。」
伯夫人過來攙她坐下,講開了就好,就沒自己兒子的事了。
「我問彩兒,是誰把她救上來的,她也不說;問她可有什麼失儀的事,她還不說,只是搖頭哭。我問子萱,子萱就說,失不失儀她不懂,反正好幾個男人看見了。」周夫人拉著伯夫人掉眼淚。
這話說得,真太可恨了。霜落拉拉大哥,皺著眉搖頭,示意他別再插手,有魏子任在。
果然魏子任生氣的囧起了眉頭,妹妹這話有點火上澆油,而且還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姑姑,別聽子萱瞎扯,彩兒是小姑娘臉皮薄才哭,明天就好了。您可用了午膳,侄兒送您回去。」
周夫人猛地一擺手:「我怎麼能吃得下。我過來就是想問一下,當時彩兒是誰救上來的,都有哪些人在,姚天祁又是哪一位公子?」
一連串問題問的魏子任莫可奈何,他也不知道,只好再次看向大舅子。
安懷有些煩,平時母親教誨他要當謙謙公子,他銘記在心也是這麼做的,可如今遇到這種勾勾纏的人,實在不想再君子下去了。
他臉色一耷:「這位伯母,您女兒自己不小心落水,我兄弟和船家一起救上她來后,當時就都迴避了,只剩下我表妹和她表姐,全是女孩子。如今,我不清楚您找上門來是為何?」
周夫人噎了一下,「你兄弟就是姚天祁,是他救的彩兒嗎?」
周彩兒回家哭著給母親講了原委,但沒提三皇子,只說了落水之事,說是姚天祁體諒自己,讓人送她回來。
周夫人捉住了重點,姚天祁就是安平的表弟,吉安侯府的大少爺,將來是要襲爵的。他如此護著女兒,看女兒的意思是相中了,那她就要來試一試,自己身份不低,今日親戚都在場,說不定就礙在面子上同意了呢?
安鑫拍著胸口站起來:「是我救的人,和我表哥沒關係。」
安氏一直在一邊冷眼看著,和她無關的事她不會多管,嫂子就能全權辦理。可如今她一聽話頭,就猜出了周夫人來意,都是千年媳婦熬出來的,給她玩什麼心眼子。
安氏這時懶懶的靠著老夫人,微微一笑:「夫人說錯了,我們家天祁可不會水。」
周夫人愣愣的看著風韻猶存的安氏,看上去她比自己年輕的多,原來這就是吉安侯府世子夫人,姚天祁的娘。
她突然詞窮,不知說啥好,只是看著安鑫出神。
被提到名字的姚天祁則錯愕的和妹妹對望,關我什麼事?
霜落蹭蹭小鼻尖,想笑。幸好當時三皇子把哥哥拉走了,不然還真說不清。
她猜想,周彩兒是看上大哥了,所以可能跟她娘親提了下。大人的世界總是爾虞我詐的,詐就詐到,詐不到也沒啥損失。
不過,那小姐眼力挺好,自己大哥本就很優秀。但若是讓她挑嫂子的話,周彩兒還配不上。
不說家世要多好,至少要為人平和、雍容、大度。本以為是環境造就她那樣子,如今看到她娘親,霜落就明白了這明明是遺傳使然嘛。
周夫人看著安鑫,他說是他救的,十四歲的少年還沒長開,連毛都沒長齊的樣子,她有些嫌棄。但彩兒的婚事是個問題,她不想把彩兒嫁到丈夫當差的地方,還是留在京城才有出路。
「伯夫人,你也是有女兒的人,安平嫁給我們子任,可謂郎才女貌。這次彩兒自覺名譽受損,在家哭的厲害,你看……」周夫人退而求其次,沒魚蝦也好啊。
伯夫人總算明白了,感情這周家夫人就是來碰瓷的。她看了自家閨女一眼,發現安平在發獃,好像是後悔帶人回來了。
她閑適的一笑,不贊同的說:「夫人此言差矣,咱們京城還沒那麼不開化。若是依夫人之言,那是先救命還是先維護面子呢,對不對。」
周夫人被堵的無法反駁,她能說維護面子?那豈不是就等於讓女兒出事。
「再者,你說的名譽受損,那都是眾口鑠金。若無人說道,何來的風言風語?」
伯夫人言下之意,就是本來無事,都是你自己說出來的。
周夫人說不過她,卻不想放棄。她眼珠轉了轉,大人說不通,那就直接和孩子說道說道。
「你是安平的二弟吧?」她改問安鑫。
安鑫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魏子任輕咳,姑姑是來做什麼的,他現在總算搞清楚了。他覺得面上火辣辣的,丟人丟到了岳父家,這可怎好。
看向妻子,卻發現妻子幽怨的瞪著自己,他討好的笑了笑,算是安撫她。幸好還是表妹,要是自家妹妹,那就真是打臉了。
周夫人熱情的問:「今年多大了啊,叫什麼?」
安鑫看看自己娘親,發現她只是臉色不好,倒沒啥不樂意的,就開口回答:「我是安鑫,轉過年就十五了。」
周夫人撫掌:「我們家彩兒轉過年十四,這可不真是巧了嗎。」
安鑫呵呵兩聲,不覺得。
忠義伯這時皺著眉說:「阿君,你帶周夫人去偏廳,爹娘都還未用完午膳,妹妹一家也都在,可別怠慢了周夫人。」
這就是赤裸裸的趕人了。
伯夫人正有此意,礙於女婿面子不好張嘴。丈夫發了話,她正好順坡下驢。
「來,夫人咱們去坐下喝著茶慢慢聊。」
周夫人竟然點點頭:「也好,叫上安鑫,我看這孩子真厚道,怎麼說也是我家彩兒的救命恩人。」
姚天祁她應該是攀不上了,雖然真的是一表人才,當自己女婿是再合意不過。但人家不但沒插手救人,而且似乎瞧不上彩兒。
罷罷,誰讓自己如今虎落平陽呢,論以前的魏家大小姐,誰敢怠慢來著。
「鑫兒就不必來了,他還未吃好。而且,不是還有船家也下水救人了?夫人自不必耿耿於懷,都是子任的家人,說什麼救命不救命的。」伯夫人輕鬆的就擋了回去,讓周夫人再也說不出別的。
若論起來,難道還去找那船家來為周彩兒負責嗎?
周夫人這一趟算是白來了,她想的太簡單,而且思想還活在以前她生活的京城中。那時候女兒家的名譽確是比命都重,被男人抱了,就得嫁給人家那種。
她見實在無望,也不聊了,直接告辭。今兒豁出臉面來都沒達成心意,讓她很是頹喪。魏子任和安平也跟她一起,他們得回去看看,怕姑姑回去后再鬧。
送走了女兒女婿,好不容易湊在一起的家宴,就這麼被打斷了。忠義伯搖搖頭嘆道:「魏國公家的女兒,如今怎麼變成這樣?」
伯夫人倒是心有戚戚焉:「也是為了子女操碎了心,不過這都是她自己作的。」那時候隨便在京城找一個,也不至於混成這般田地,只能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老夫人這時候顫巍巍的說了話,威嚴的教訓所有的孩子們:「看到沒,這就是個經驗,你們都記好了。女孩兒家要自尊自愛,男孩兒家要君子守禮,今兒你們做的很好,祖母很欣慰。遇到事情,救人還是得救,但一定注意別讓人挑出理來。」
霜落四人恭謹的應聲答是,外祖母說的對。今日之事本來沒啥,翻過去就翻過去了,周彩兒的娘拿過來當引子,首先就落了下乘,即使她成功了,那周彩兒以後就要被婆家看不起一輩子。
周夫人和侄子小兩口乘坐了一輛馬車,魏子任隱忍的看著姑姑:「姑母,到底彩兒跟你說什麼了,怎麼就找了過去?」
她支支吾吾的說:「就說掉下湖,沒臉見人了。」
「那您就找上我岳父門去,可知讓我多難堪。」
周夫人瞪眼:「你表妹受了委屈,我不出頭還指望誰替她出頭,你嗎?」
魏子任嘆道:「可您這樣其實更讓表妹難做人,本來是救命之事,讓您這麼一說,倒成了她倒打一耙。」
周夫人眼睛一紅:「那你說怎麼辦?」
魏子任看看不說話的妻子,咬牙道:「我幫彩兒相看相看,同僚中還是有不錯的人選的。姑母,彩兒轉過年才十四,您也不用這麼著急。」
周夫人不語,她能不急嘛,一年才回來一次,還要受著嫂子的冷眼。爹娘在還好,若是一個不好,老國公兩口子不在了,她在國公府就徹底成了外人。
她能倚仗的,說白了不就是國公府這個名頭嗎。
一回到國公府,魏子任就被國公夫人叫了過去。他以為是為了表妹之事,沒想到是為了自家妹妹。
國公夫人四個孩子,老大被封為了世子,老二子任年輕有為,大女兒業已嫁了人,所以最操心的就是幺女魏子萱了。
魏子任進了娘親的廂房,妹妹魏子萱也在,百無聊賴的在玩著手指。
一見兒子進來,她笑著招手:「今日安平身子可好?親家聽到了好消息是不是很高興?」
魏子任走到母親身邊坐下,笑著回答:「很好,岳父岳母以及老祖宗們都高興壞了。」
國公府人滿意的頷首,看了女兒一眼,話題一變:「子任啊,你和昭王府世子熟不熟?」
魏子任沉吟的想了想:「不太熟,他年齡小,我說不上話。皇家人里,倒是二皇子我能說上幾句。」
魏子萱眼睛一亮,二皇子耶。三皇子和雲世子關係那麼好,那二皇子想必也不遑多讓。
她忍不住對娘親說:「他們是堂兄弟呢。」
國公夫人瞪她,示意她別多話。魏子萱撇撇嘴,嘟著的嘴唇能掛一瓶醋。
魏子任不明白怎麼牽扯上了傳說中的雲世子,看他娘和妹妹神神秘秘的。
「怎麼,雲世子有哪裡不妥?」對於這個人,他有所耳聞,據說命硬,剋死了父母,才得到的世子之位。
國公夫人微微一笑:「沒有不妥,只是你妹妹說今日游湖看見他了,而且還有三皇子。」
「哦?他們倆竟然有此雅興也去游湖,倒真是不多見。怎麼,和你們打招呼了?」他轉而問魏子萱。
魏子萱得意的揚揚下巴:「那可不,咱們國公府也是有臉面的。」
魏子任沒接這茬,只是點點頭:「聽聞最近三皇子和雲世子走得近,原來是真的。」
「那子任和三皇子關係如何?」
「點頭之交罷了,三皇子蕭琛一般不結交人。」不像二皇子,幾乎所有世家子他都相熟。
國公夫人沉吟半響:「那子任問一下二皇子,昭王府世子可有婚配。」
魏子任驚呆了,這如何使得。
「娘怎麼關心起這個?」人家世子婚不婚配,和我們國公府沒有半毛錢關係。
「唉,咱們國公府門第也不算低,你妹妹轉眼也及笄了,我早就在給萱兒相看,無奈沒有什麼好人選。人才好的,家世太低,配不上咱們府第;家世相當的,要麼是姻親,要麼早有婚配;再不然就是人品不好,你妹妹看不上。」
其實她想讓女兒相看的是吉安侯府姚天祁,可今天這一去,萱兒就認準了雲世子。
魏子任總算瞭然娘親的意思,這是子萱看上人家了。妹妹一貫眼高手低,他其實早就了解。
他苦笑著搖頭:「你們想的太簡單了,昭王府世子的婚事,連他自己都做不了主。」
皇家子弟,是要皇上賜婚的。
國公府夫人點頭,這點她知道:「娘自然曉得,所以才讓你找二皇子試探一下雲世子的口風。若是世子想結交咱們國公府,他自然會同意。到時,只要他去皇上跟前求個恩典,不就成了嘛。」
魏子萱喜滋滋的聽著,幻想一下將來雲世子為了自己去求賜婚,那該是何等的榮耀。
魏子任忍不住打量一下自己妹妹,他可不認為雲世子能看得上,但他不敢這麼說。
他起身打了個哈哈:「沒別的事,那我先走了,姑姑那裡我去看看。」
國公夫人撇撇嘴:「她那有什麼好看的。」
魏子萱一臉壞笑的問:「二哥,姑姑去你岳母那裡鬧了沒?」
魏子任訓斥她:「看你像什麼樣子,那是你表妹,怎麼能如此看笑話。」
魏子萱不服氣:「是她自己想攀高枝,管我什麼事。」
國公夫人忍不住插言:「她想攀誰?」
「侯府的姚天祁唄。」魏子萱早就看出來,周彩兒看姚天祁的目光不一般,小臉紅的喲。
國公夫人眉毛倒豎:「她倒挺有眼光。」那可是她看中的人,沒想到自己女兒瞧不上,姑太太家的女兒卻和自己有志一同。
魏子任把事情連貫了起來,總算全部清晰了:今天的事情,都是自己家這幫女人搞出來的。姑姑今日去岳母家,合著是想找天祁表弟,沒想到人家自始至終就沒摻和進來,平白弄得臉上沒光。
他暗暗嘆息,這一幫子都是自己親人,自己能怎麼辦呢,沒辦法。
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姑姑帶著周彩兒還是回了她們的家。但魏子任答應了姑姑,一定會找到合適的人把彩兒給娶到京城來。
至於母親說的蕭停雲,他自認沒那本事,就選擇性失憶了,若有一天母親問起,他就說人家不願意。
當日,姚文遠來伯府接妻子的時候,一家子早就忘卻了這件插曲。一家四口和樂的坐上了一駕大馬車,聽爹爹說他喝酒時聽到的趣事。
「你說什麼,老二貼出了布告,要給姚冬暖公開徵求先生?」世子夫人安氏驚訝的張大了眼睛。
這可真是平地驚雷,這不是自找著家宅不合嗎。萬一盧氏知道,還不得吵破天啊。
姚文遠的臉被酒拿的有些微紅,他把頭歪在妻子肩上,酒勁兒上來想睡覺。兄妹倆視而不見,對爹娘不分場合的秀恩愛早已無感。
霜落更是知道,若是在他們兄妹和娘親之間挑一個留下,她爹是連想都不用想的直接挑選娘親的。
「老二難得有血性一回,我這大哥倒是支持他。冬暖是個好孩子,是該栽培一下,找個好先生無可厚非。將來他有了出息,也是天祁的臂膀,是咱們侯府的福氣。」姚文遠閉著眼說。
姚天祁點頭:「現在好先生不多,幾乎都在書院里藏著,也不知二叔能找到嗎。要不然,我給他介紹一位,我們書院先生的先生,賦閑在家正好可以……」
安氏打斷他:「你可別,兒子。你想讓你娘天天聽你二嬸來永和院這哭訴嗎?」
姚天祁試想起那場景,不由笑了。也對,那是給娘親找不痛快。只不過可惜了冬暖弟弟,名分上已然是庶出,若是再得不到好教導,就白瞎了那機靈勁兒。
姚霜落想起自己找的景風先生,笑著開解他們:「其實,你們不用擔心,高手在民間,也許二叔就能找到一位隱姓埋名的好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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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圓過來了,話語千千萬,我寫的著急啊,無奈手速跟不上,好歹寫到了關鍵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