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偶遇魏學敏
李彥茹帶著江奕的雄心壯誌以及對布雷迪債券的操作思路走了,韋毅飛帶著部分疑惑和墨西哥證券市場的做空思路走了。這一次,兩個人發自本能地沒有多問,而是選擇了相信自己這個老板。
或者說是相信了魏學敏的判斷。上個月魏學敏關於南美洲國家經濟安全的判斷,已經明白無誤地對墨西哥的經濟金融表達了“不信任”。
多好啊!有了專家教授在前麵擋著,就不用江奕擺出老板的派頭才能讓他們半信半疑地執行了。
隻是有個人卻讓江奕非常頭疼。這個人既不能用魏學敏的專業知識來驅動,也不能用老板的權威來指使。所以,每次麵對他都會讓江奕多奉獻幾個腦細胞。
下午兩點多,江正民才醉醺醺地回來了。江奕看到這種情形就皺眉,想跟他聊會兒的欲望立刻就消失了。
“小奕,你也別太生氣了,正民他···心裏也不是滋味。”孫麗娟看到江奕的表情就知道壞事了,雖然她平常也不喜歡有人喝醉,可是現在隻能站出來軟化一下兩人的關係。
“他這個人喝多了容易誤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一些聲望,說不定很快就消失了。”江奕一家人都是醉酒的受害者,他實在想不通酒精對身體、精神方麵造成這麽多傷害,為什麽這麽多人樂此不疲。
整個家族也就是江奕和大堂兄基本上不喝酒,大堂兄是因為身體不好,江奕是因為看多了醉酒造成的傷害。
孫麗娟知道江守義給江奕造成的負麵影響,也禁不住歎了口氣:“正軍從年輕的時候性格就軟,二叔又是經常不在家,江采就是個窩裏橫,你又是個文化人。整個家族也就是靠著正民撐場麵,他要不是個愣頭青,家裏人早就被欺負得不行了。”
在村裏爽利慣了,到了申城卻要聽江奕這個“準下一代”的,心裏的別去可想而知。現在炒股的那些有錢人們認可他,可不一下子就飄了?
聽了孫麗娟這句話,江奕隻能憋著自己的怒氣,不好再言語了。農村人最講究“拳頭就是真理”,家裏要是沒個“肌肉男”或者“愣頭青”,交公糧、派工、地邊等事情都會經常吃虧。
“我上課去了。”江奕不想再看到這些“農業文明的痕跡”,夾了本書就去了學校。
新落成的圖書館已經開始啟用。江奕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看書,隻是沒想到這個擴充了兩倍的圖書館依然滿員,估計是以前很多在教室裏自習的同學現在也跑過來了。
江奕拾級而上,可是連續跑了三層樓卻依然沒有找到空位置。隻能站在一個書架旁看會兒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來:“馬光原同學,今天有個專家講座,你不去聽聽嗎?”
不用聽都知道是那個白白淨淨的女生,江奕被人叫錯了名字也不惱。那兩個女生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在哪個係,所以幹脆就用當初江奕走錯教室時冒充的那個名字指代江奕。
這樣挺好,要是知道得太多反而會惹出很多麻煩來。
“不去了,本人有大作即將麵市,現在需要多查些資料才行,哪兒有時間去聽那些偽專家們整天白話?”
“我看你是怕被老師點了名提問,自己回答不出來吧?”
“你也太抬舉他了,我看他就是聽不懂。他就是個冒充‘經濟係’的家夥。”
“經濟係的學生也不一定能聽得懂金融講座。那些鬼經濟均衡要長期建立、慢慢思考,哪兒像金融課題那樣要高效配置社會資源的?”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輪番對江奕進行轟炸,旁邊看書的同學聽了都在吃吃地笑著。江奕的臉上掛不住了:“我後麵還有課,少在這裏瞎折騰了。”
“剛才是誰說的課上完了,要在這裏寫一篇大作的?”
兩位女生的語速本來就快,現在一唱一和地挾持著江奕,吸引了不少男女生看熱鬧。
看來今天是遇到對手了。江奕在邏輯上還能勝出,麵對耍賴的,尤其是還是兩個女生的時候,就隻能服輸了:
“去就去,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是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了。”
江奕鬱悶地收拾著背包,在周圍觀眾的注目禮中離開了。
等到進了階梯教室以後才發現被兩個女生帶偏了。原來這次是為經濟係高年級學生開設的專題講座,可是很多外班的同學也過來蹭課,兩個女生的室友隻幫忙占了兩個空位,江奕這下子沒地方坐了。
“沒事兒,我站會兒就行。”江奕看到教室後麵已經有幾個同學坐在地板上,他本來也不太講究,先站會兒再說,等到需要的時候拿本書出來就行。
女生也沒想到出現這個局麵,自己把人家拽過來了卻讓他練習站功,肯定不是待客之道:“馬光原,要不然你過來擠一擠吧,四個人的座位坐五個人也差不多。”
階梯教室還是比較簡陋,不是單獨的椅子,而是長條凳,能坐四個還是五個人,要看大家的親密程度。
“叫我?我有座位呀,不過要是和美女一起擠一擠也沒問題,哈哈哈。”前幾排一個男中音冷不丁地響起來,該男生還一邊說一邊做出了“投奔”的架勢。
“不是說你,少在那兒自作多情。”女生衝著扭頭的男生哼了一聲,有效地製止了該男生的進一步動作。
江奕循著聲音看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皮膚略黑的“天水人”,一副黑邊眼鏡,再配上鍋蓋頭,江奕馬上就對上號了:自己一直被她們稱為“馬光原”,原來這次是見到正主了嘛。
江奕冒用了人家那麽久的名字,給個禮節性的問候也是應該:
“馬專家你好。”
“馬同學你好!”男中音一句話把江奕拉回了現實。
他早就聽過有人在冒充自己,剛才又被女生排斥、眼看自己的名字都快要被人強占了,語氣就有些生硬。
“哈哈哈,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馬光原,是教授自己念叨的。”江奕見到了正主,也就不再冒充了。
馬光原聽著江奕把當初找錯教室、幫自己頂了兩節課的曆史講述了一下,這才消氣了。
怪不得那個選修課老師後來對自己這麽好,最後還給了一個“優”,原來是自己占了這個家夥的光嘛。
“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以後有機會到我們甘南看看,可漂亮了。我告訴你整個華國也就這麽一塊地方,老外都說那裏是淨土呢。”馬光原的口才還真不是蓋的,吧嗒吧嗒就說個不停,怪不得以後能成為電視塔的常客。
隻是他也太好客了點兒,第一次見麵就把人當成“好哥們”,也不看看人家願不願意。
“馬光原,你在哪裏白活那麽久,知道人家姓甚名誰麽?”一個女生受不了馬光原的長篇大論了,沒看到客人現在連個座位都沒找到嗎?
馬光原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兒,看來自己又犯了話癆的毛病:“沒事兒,你坐我這個座位吧,我喜歡站著。不過,還真不知道李鬼的真名呢。”
“我姓江,百舸爭流的江。”江奕拍了拍馬光原的胳膊,提醒著馬光原:“主講人好像到了,我們以後再聊吧。”
主講人進來以後,江奕才發現這是個熟人,熟得不能再熟了。
魏學敏也看到了江奕。今天的講座是他作為人民大學客座教授必須要盡的義務,可沒想到第一次上課就看到了江奕。
“那位同學還沒有座位是吧,就是背著書包的那個高個,對對對就是你。這麽重的身體都壓迫在雙腳上可不行,一排有個別老師沒來,你就坐在前麵吧。”
江奕心裏暗叫這個魏教授可真是厲害,控場能力這麽強,真心給您老人家點讚。
他循著牆邊走過去,可是第一排隻有中間的位置才有空位,那裏也是經常被提問的地方,估計大家都發怵,所以才空了下來。
“張老師,你坐那麽偏幹什麽?”魏學敏一句話又把最邊緣的老師調動到了中間,江奕就在邊上坐下。
隻是他的臉上有些發熱了。魏學敏這麽明顯地拉偏架,估計有人會有想法。
魏學敏和那個張老師聊了兩句,就開始演講了。真要讓江奕明晃晃的大腦袋在自己麵前晃悠,也影響自己的即興發揮。
江奕略微聽了一下,原來他分析的是近期的金融政策,重點是在央行的貨幣政策,這倒是他的強項。現在報紙上可沒少關注“國十六條”,再加上魏學敏又是率先在央視新聞裏警告房地產過熱的,所以由他來做這方麵的講座是再合適不過了。
“現在一方麵是較高的通貨膨脹指數,一方麵是銀根緊縮和社會投資不足,所以預計接下來幾年會是比較艱難的時期。接下來,預計國家層麵會在金融體製層麵做出一些應對。”
“老師,這個高通脹、低增長,是不是就是西方在七十年代麵臨的‘滯漲’呢?”下麵的學生都是經濟學相關專業的,對這個詞可是不陌生,魏學敏自己也曾經預言過這個狀態。
魏學敏點了點頭,其實他早就想下這個斷語,隻是身份不允許他這麽做。現在有了“學術討論”的光環,事情就好辦了:“從學術觀點來看,可以這麽類比;從現實的觀點,我們國家的名義GDP增長率還是挺高的。”
通過“名義增長率”這個詞,可以繞開“低增長、高通脹”這個怪圈。魏學敏則圓滑地繞開了這個坑,回避了直接定性。
學生沒有那麽多堅持,他們隻是滿足一下好奇心。下一個學生很快就把關注點轉移到了金融體製改革方麵:“下一步的改革不知道是不是要從您剛才說的亂集資、亂拆借呢?”
“綜合近期的一些會議、領導講話來看,主要就是規範商業銀行經營、非金融機構借貸等行為。”魏學敏對一些政策出具過意見,這時候他隻能拿其他人的意見來說事。
馬光原看著魏學敏在講台上意氣風發,心裏不禁生出了一種興奮,難以溢於言表。加上他是典型的喜歡說話,現在他也沉不住氣了,手都沒有舉就問了出來:“現在出台的政策已經比較嚴厲了,再出台一些政策會不會影響到···比如農業這些比較脆弱的行業?”
還真是一吐為快呀。馬光原問完之後就坐下來,內心裏那股衝動還沒有消失,他的拳頭越撰越緊。激動的身心逐漸匯聚成了一句話:大丈夫當如是!
“這位同學考慮得不錯,相信國家層麵也會有專門的貸款額度,甚至成立新的銀行部門來對應這些事情。”魏學敏看了看這個學生,能夠比其他學生考慮得遠一層,確實是認真思考了的:“其實不隻是農業,其他的比如進出口、基礎設施建設等中長期需求也容易受到短期政策的影響,也需要多加考慮。”
魏學敏這句話引起了江奕的注意:農業、進出口和基礎設施,難道這是要組建三大政策性銀行的節奏?
他剛想舉手問一個問題,後麵卻有人兀自站了起來:“魏教授,請問海南的房地產泡沫會對當地造成多大影響?有沒有必要出台一些措施,降低對當地的負麵影響?”
這個問題明顯地很刁鑽,也讓魏學敏有了警覺。
“你是哪個係的?”
“我是經濟導報的記者。”提問者一看藏不住了,隻能乖乖地報出了家門。
“今天的講座是給學生們學習和分析用的,不適合對外披露。這位記者請不要把剛才說的觀點披露出去。”
魏學敏是央行顧問,這句話很有分量。海南房地產泡沫和“國十六條”的影響太大,央行的政策也受到了很多猜測,現在公開發表觀點的話,一不小心就會形成“央行顧問質疑央行”的結果。所以魏學敏隻能在高校裏過過嘴巴癮。
“說到海南房地產,也請大家思考一下:如果房地產企業大幅度撤離,海南有沒有產業填補真空?海南又適合發展什麽產業?海南的定位怎麽才能實現?”
魏學敏雖然沒有回答問題,可是他的觀點卻包含在自己提出的問題來了:海南的問題不是受不受影響,而是怎麽降低泡沫破滅的效果;過去已經成為過去,今後怕是要推到了重來。
記者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隻是他怕是要好好思考一下怎麽組稿了。魏學敏既然“有言在先”,記者就不能打著他的旗號發布相關觀點。即使有些觀點有用,他也隻能自己另外找證據支持。
記者竟然跑到學校裏來了,這讓江奕有所驚訝。
不過,這些人不也是最好的傳聲筒麽?
“魏教授,剛才聽了您的講座很受啟發,”江奕這次也沒舉手,直接就站起來發言,他坐在第一排,很容易就能搶掉他人的風頭:“剛才您說通貨膨脹在很大程度是貨幣發行過量,有個基層支行的同事說有的網點沒錢兌付,所以央行隻能‘被逼發行貨幣’。我覺得央行是不是可以考慮以國債等質押的方式,有針對性地支持個別銀行?
“第二個疑問是現在的宏觀調控政策是針對銀行的,其實您剛才提到的主要問題如非法集資、亂拆借等來自非銀行金融機構,美利堅的分業監管是不是能夠有效應對這些問題?否則如果對銀行限製得太嚴,會讓經濟受到很大擠壓。
“第三個疑問是關於現在的亂拆借的。商業銀行的分支機構現在也在各地參與拆借,如果集中到總行會不會降低信貸失控的情況?”
江奕的三個問題拋出來,讓很多同學嚇了一跳:這哪兒是什麽學生的問題,這肯定是打入學生群體的另一個記者吧?
果然,那個讓座的張老師就替大家問了:“你是哪個媒體的?剛才魏教授說的話聽到了吧?”
“我是財金係的,有師兄就在銀行工作,聽到了他的一些牢騷。”江奕說完這句話還看了看馬光原:我財金係的是不是更專業一些?
“張老師別擔心,這個學生我認識,是財金係的江奕。他還在我們研究所當研究助理呢。”魏學敏剛剛消化了一下江奕的問題,他明白了江奕的意圖:“第一個問題提得很好,以國債質押可以讓各商業銀行明白央行不是他自己的錢袋子,而且這樣也可以幫助財政部門更好地發行國債;
“第二問題也很不錯,不過我們國家的資金基本上集中在銀行裏,如果銀行沒有參與、對於貸款的限製又比較多,怕是很多非銀行金融機構就缺少投資、很難發展起來;
“第三個問題最可行。現在每個省都有資金拆借中心,有的是每個市一個、幾個拆借中心,有的金融機構逐漸把這些拆借中心變成了融資中心,不再是解決短期資金短缺,而是變成了融資渠道。如果集中到總行層麵,就能很好地解決銀行法人難以控製的‘諸侯’狀態。”
張老師也被江奕的幾個問題撩的心裏火辣辣地,等魏學敏發揮完了,他也主動說了起來:“哈哈哈,剛才這個同學的問題確實不錯。我們也做過一個課題,當時對各個專業銀行進行過調研。主要是因為這些銀行大多數都是從央行分離出來的,比如華國銀行就是以前央行的外匯管理部門,到央行去借錢就是找熟人說句話的事;總行在他們看來都很陌生,其實燕京的總部就是想管也管不住,都是諸侯。”
隻是他說得爽了,有的人不爽了:“張老師以前還建議從燕京派人下去各個省裏當一把手呢,我看你就是老腦筋。這些派到地方的人哪會跟你總部的一條心,人家到了地方還不都去當自己的‘一方大員’去了?沒看到皇子們出了京以後的性子?屁股決定腦袋,還是要有利益捆綁,這個同學講的好,從資金源頭、從根子上解決地方不服的問題。”
“哎呀,那時候···情況變了。”張老師被人揭了老底,臉上很大地不自在,隻能一個勁地強調“時代變化”了。
剛才那個老師不再搭理張老師,卻把眼睛瞄向了江奕:“這位同學,以前怎麽沒見過你,財金係整天撥算盤多沒勁,我們經濟係多好:經世濟民。感不感興趣的?”
“哈哈哈,主任,這個同學你可挖不走。安主任絕對不會答應的。”魏學敏及時給江奕打個圓場,看來“隔空拋物”也有風險啊,容易被人截胡。
江奕剛才通過提問的方式,向魏學敏傳遞了三個方麵的信息:一是建立全國版的“銀行間拆借中心”,從根子上降低銀行各支行無約束的放貸欲望;二是建立央行“國債質押回購”機製,從根子上降低央行無約束的發鈔能力;三是建立“分業經營、分業監管”的金融體製,這是今後兩屆在金融體製方麵的重大突破。
這些機製的建立都還要好幾年才能探索出來,尤其是分業監管體製,還要十年時間才能磨成一劍。現在交給魏學敏,希望能夠助他一臂之力的同時,讓華國早日告別金融亂象。
講座剛結束,馬光原就跑了過來,拉著江奕的手就不放鬆:“好啊,江同學,沒想到你竟然在魏教授的研究所兼了研究助理。你也不能白白地冒充我的名字,一定要幫我引見一下魏教授才行。”
江奕趕緊扯開,可是馬光原這個幹過農活的手就是像鉗子一樣不放開。江奕有些惱火了:“魏教授自己明明都在呢,你咋不自己去申請?”
“研究所早就滿員了,要是能申請得上,我還要找你?”馬光原這次沒聽江奕的忽悠,一根筋似的堅持。
“那好吧,我也隻能問問,不保證成功哈。”江奕被他折騰地夠嗆,再加上這個家夥的成功肯定不是偶然地,不如現在出手幫他一次。
“原來你就是江奕?鼎鼎大名的趙曉晴的···朋友?”兩個帶江奕聽講座的女生聽到魏學敏的介紹時就反應過來了,這時候叉著腰想要發泄一下心中的怒氣。
馬光原這種人對才子佳人的事情不敏感,即使知道江奕的名字也沒什麽感覺。小女生可是最喜歡這些八卦事宜,今天見到了正主,又是早就“臉熟”的家夥,可不能便宜了他。
“你們又沒有問我叫什麽,不是你們叫我‘馬光原’的嘛?”仔細論起來,江奕還真的沒有刻意去騙誰,包括這兩個女生。
“不行,你騙了我們這麽久,這次可饒不了你。”女生這次是真的有些惱羞成怒了,自己竟然惱了這麽大烏龍,以後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說自己眼瞎臉盲,白瞎了自己外貌協會達人的名聲:“我們也要去研究所看看,那裏到底有什麽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