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黎明前太黑
米塔爾公司是世界鋼鐵史上的一大奇跡。
四年前，這個小鋼鐵廠還隻有三十萬噸產能，收購了中美洲小國嚴重虧損的國有鋼鐵廠，一年之後扭虧為盈。米塔爾獲得廉價原材料的同時，也獲得了收購、改造虧損國營企業的經驗。
1992年米塔爾花2.2億美元收購了墨西哥Sicartsa公司，而墨西哥政府為建造該企業花了22億美元。這一舉奠定了米塔爾的上升根基。
然而經典之作就是低價收購哈薩克斯坦卡拉幹達鋼公司。這一次，米塔爾的產能一舉超過了1000萬噸。2003年，米塔爾抓住波蘭、捷克、羅馬尼亞和馬其頓國營鋼鐵企業私有化的時機，再次通過收購獲得了這些公司的控製權。
除了抄底以外，米塔爾的另一個並購手段是交換股權，手法也很簡單：在私募同盟軍輔助下，超高公司的股價，再與目標企業換股。從而米塔爾的資產像滾雪球一般迅速壯大起來。
這一次，米塔爾鋼鐵收購的“皇冠”要被江奕摘掉了，能不興奮嗎？
兩個驚呆的老專家終於被付恩成支走了。
“江奕，好幾億美元就這麽決定下來了？”還在迷迷糊糊狀態中的趙曉晴趁著沒人，才敢問一句這種傻問題。
她記得江奕的要求，那是賭局的代價：不懂的事情，當場先別問。
“還沒有，他們還要審批呢。”
“江奕，你這麽搞得話，我覺得以後鋼鐵都不是礦石煉出來的了，是美元煉出來的。”江奕今天的表現給江文社開了一個天窗，看到了更高的世界。
這是江奕希望達到的效果。你以後就是玩資本的，敢想敢幹才是最大的優勢。
興奮之下，江奕又叫住了付恩成：“石油專家也讓他們回來，吃飯的事情再說。”
“現在已經晚了，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讓他們回來吧，要不然我今晚怕是睡不著了。”江奕的思維正在高速旋轉中，一刻都不想停下來。
看著江奕在那裏不停地寫著，江文社和趙曉晴都沒敢打擾他。
半個小時後，兩個石油方麵的專家才過來了。
“付經理，不好意思啊。我們把資料放到辦公室裏了，現在又去取了回來。”沒有抗議，意思上卻表達得一覽無餘。
兩個石油專家明顯地要年輕一些。這個時候華國的石油產業還沒有形成三分天下的局麵，壟斷利潤沒有形成，很多人也願意走出體製。
“裏海周邊的石油開發主要是在陸上，現在最大的是田吉茲油田，哈國與雪佛龍公司已經能簽訂了合作協議。現在最大的機會是在土庫曼和阿塞拜疆，特別是巴庫油田，在蘇聯時代就是蘇聯的油箱。”
兩人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收集資料，江奕聽完了也納悶了：
“我們能幹什麽？”
“我們可以買雪佛龍的石油，他們現在主要是銷往歐洲。”
“第二大城市希姆肯特的煉油廠現在經營地也不好，可以考慮收一下。”
好嘛，讓你們來當采油工人，你們把自己當成采購商和煉油技術人員了。
怪不得華國人要忍受那麽高的油價，感情都是你們這些專家的後知後覺造成的。
“裏海石油開采的談判進行到哪一步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江奕的語氣就有些急躁。
“現在主要是沿岸的五個國家還沒有達成開采協議。伊朗和土庫曼這幾個國家想要按照每個國家20%的份額，羅沙和哈薩克這幾個海岸線比較長的國家希望按照海岸線的長度劃分份額。”
好歹還有點兒有用的信息，聊勝於無了。
“我們也要參與進去，到油田開發環節。剛才你們不是說田吉茲油田的股份有80%都是由哈薩克斯坦國持有嘛，先從他們那裏收購一部分。另外，還要考慮以後海上石油開采協議達成以後的事情。”
江奕這句話直接把兩個人石化了。
“收購田吉茲油田的股份，那豈不是要好幾億美元？”
“海上石油開采，那就更貴了？再說了，這些油田都在哈國的西邊，距離華國的邊界線都有3000公裏呢。”
好吧，你們真是陳誌武教授所說“華國人勤勞而不富裕”的最佳例證。
真要讓你們帶著寶船隊去開拓世界資源，你們恐怕會比鄭和獲得的收益更少。
江奕沒再給他們機會，隻是問了一句：“你們有沒有聯係過哈薩克斯坦這邊的石油部門之類的？”
“他們這邊有個石油產業顧問，專門負責這個事情的。我們有些資料就是請他讓人提供的。”
大概是看到了江奕的不快，兩個人也沒敢多說。
“你們去約見這個顧問，就說是香江的國際投資人要去拜訪他。隻要有合適的項目，10億美元可以最快的速度進來。”遇到這樣的隊友，江奕沒有其他招數了，隻能采取“金錢攻勢”。
果然，兩個人再度讓江奕失望了：“吉分顧問說了，跟他談沒用，他也隻是一個顧問。要是能投資幾億美元的話，就要直接找總統談了。”
“他們總統什麽時候有時間？”
“現在沒時間。”兩個人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小夥子，學著點兒吧！
“你們還有什麽有用的建議？”江奕的耐心快要到達極限，他第一次對“下崗”這個詞感到了親切。
要是華國的國營企業養出來的人都是這樣的工作狀態，華國恐怕還要落後挨打100年。
“我的建議還是采購雪佛龍的石油。”一個專家依舊梗著脖子，堅持己見。
另一個卻是話風大變：“僅僅收購煉油廠確實不行，很容易被人卡脖子。而且怎麽國家現在不缺煉油廠，缺的是石油。我以前考慮失誤了。”
“你來負責後麵的聯係，明天將會有倫敦和香江的投資機構過來，可以調動上百億美元資金。”江奕直接把那個臭脾氣的老頭給冷落了。
不能慣著你們這些臭脾氣。你們要是真有能耐，還能讓華國在這個行業吃這麽大虧？
第二天，江奕一行去卡拉幹達冶金廠考察。
這一去又是好幾百公裏，江奕有些擔心趙曉晴：
“這次你就別去了，還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呢。”
“那怎麽行？好不容易才把胃裏清空了，就等這天派上用場呢。”趙曉晴一點兒都沒見外，直接坐到了車裏。
沒想到這次倒是出奇地順利，即使有些公路不太平整，旁邊的大草原也很好開車。
翻譯突然冒出來一句：“你這膠卷可要省著點兒用，哈國可沒有彩色膠卷給你用。”
“真的呀？這裏怎麽跟華國十幾年以前一樣？”趙曉晴這次是真的被嚇住了，“哢嚓”聲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廠裏的副總工親自接待江奕等人，可見這裏對於投資的饑渴程度有多嚴重。
走在冶煉廠的內部道路上，江奕似乎沒有覺得是在異國他鄉。這裏與華國的鋼鐵廠布局是一樣的，也是方形建築、赫魯曉夫住宅樓，內部道路橫平豎直。
這裏與華國的鋼鐵廠不同的是，華國的鋼鐵廠現在開足馬力、加班加點生產卻仍然無法滿足需求，而這個大型鋼鐵廠卻已經陷入了半停產狀態，或許更嚴重。
“哪裏是什麽半停產。技術人員大部分都走了，就連日耳曼人也不願意待在這裏。”副總工滿腹牢騷，他現在就像是坐在金山上卻抓不起來一塊金子一樣，渾身的無力感。
江奕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裏還有日耳曼人：“這裏的日耳曼人很多嗎？”
“雖然沒有哈薩克人多，但是也比東亞的人多，而且他們都是技術和銷售人員。現在有經驗的工程師就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了，明年我要是退休了，我很懷疑這些人還敢不敢開動機器。”副總工從1958年建廠就在這裏，現在看到工廠衰敗成這樣，老眼都帶著一絲不甘。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時間，已經有兩個人來找過他。看樣子是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
等到第三個人過來的時候，他終於不得不離開一會兒了。
午餐的時候，副總工才趕了回來。喝了幾杯，嘮叨就上來了：
“唉，我們廠吃老本已經吃光了，總統現在也對這裏失去了信心。他現在也是艱難得很。”
“還是別···”付恩成剛要阻止他繼續喝酒，以免耽誤了工作，江奕卻製止了他。
江奕舉起一杯酒來，鄭重地敬了副總工一杯：“我就佩服您這種老當益壯的，我們國家有一首詩說‘老驥伏櫪誌在千裏’，我想您就是這樣的人。”
然後他看著那個翻譯，你不是厲害嘛，今天就來考考你！
沒想到翻譯把話遞過去以後，老人家離開就老淚橫流了，非要跟江奕再喝一大杯。
看來這個翻譯真有兩下子。
隻是喝了這一大杯之後，老人家的舌頭就不大聽使喚了：“修改憲法到最後也做出了很多讓步。那些老官僚哪兒能接受什麽私有財產保護、法律麵前人人平等？要是引進了外資，他們的親戚朋友還怎麽在企業裏占據好的位置？我看幹脆上刺刀拚個你死我活再開會，要不然這麽拖下去就把國家給拖黃了。”
江奕聽見後倒是苦笑不已。可不就是羅沙國葉總統的“炮轟白宮”幫助了哈薩克的現任總統？
雖然具體時間記不住了，可是後來看到葉總統神威的哈薩克最高蘇維埃的360名代表中，有200名提出了辭呈。出現了很多人笑談的“火雞投票讚成聖誕節”這個非常特殊的情況。
這一切的根源，就在於美利堅這個維護“民主製度”的堡壘竟然支持葉總統炮轟議會。1993年可真是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年。
在一個國家風雨飄搖時，在一個總統與議會發生重大分歧時，這個國家倒向任何一個方向都有可能，所以不管是羅沙國還是哈薩克斯坦，這段時間幾乎沒有投資者敢進來。
江奕卻是知道這個現任總統可是會持續執政到退休，並榮登國父榮譽的。所以，對他來說，最大的風險排除了。
在外人看來，現在進入哈薩克斯坦是火中取栗。實際上卻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而且是異常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