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東北（九）
“現在我們已經在和全國各大鋼廠統一進行聯絡了。目前遇到的困難主要是各鋼廠很難簽訂長期協議，產能也無法保障我們的龐大需求。
“初步計算，我們需要訂購200萬噸鋼材。如果遼省能夠確保一年內保質保量完成協議，我們可以按照計劃外價格向遼省傾斜。”
看來今天是來對了，冶金工業局開心了：“我們可以組織各大鋼廠提高產能。”
秦成孝乘勝出擊：“要是省政府出麵組織就更好了，最好是能夠牽頭設立一個協議擔保基金，確保各方履約，否則將給予合同金額20%的懲罰。”
省政府出麵組織可是個大問題，以後出什麽事兒你可就躲不開了。冶金局負責人有點兒緊張：“這個擔保基金的意思是不是說省政府就負責監管這個基金賬戶，督促各方履行協議？”
“沒錯，我們在每個季度存入20%的合同資金作為保證金，在季末前支付所有款項；省政府需要將80%的資金支付給企業。對於任何沒有履行的一方將給予懲罰。”秦成孝說的是期貨保證金模式，隻是沒有每日計算差額。
冶金局聽懂了，這個懲罰力度非常大，看得出來人家是想要履約的：“價格怎麽算？”
“我們也在進行剛才交易，現在6.5mm的市價是1430左右，我們可以按照上浮5%、也就是1500元每噸簽訂一年的合同。按照四個季度逐步履行。”
秦成孝開始提出的要求是耗錢的，現在提出的建議則是送錢的。按照1500元每噸的話，200萬噸就是30億，成本差不多700-800元，為地方創造差不多15億收入。
組合拳之下，王高官動心了。
看看差不多了，王高官進入了總結：
“冶金工業局牽頭實施鋼材采購，秦經理提出的擔保基金很有參考價值；
“探討通過對本地困難企業清算的模式，推動兼並收購的順利進行；
“水務和電力供應這一塊，壓力不大，相關部門要落實好；
“剝離被收購企業的‘企業辦社會’職能，我們正在推進中，如果鋼材產量能有大的突破，會給本地推進職能轉換帶來一些促進。”
以上是對秦經理提出幾項問題的答複。應該說應有盡有，體現出了極大的誠意和支持。
“對於產業園區建設，各市政府出麵組織工作組，專門協調建設中存在的問題；省裏麵也要定期召開協調會，幫助投資人解決實際困難；
“符合出口企業和高新技術企業標準的，給予出口結售匯和高新技術企業方麵的政策優惠；
“按照我們省的政策，以投資、購買、兼並及其它方式啟動停產或長期虧損的工業企業，且安置原企業職工30%以上的，給予3年的財政扶持，還有一些行政事業性收費及服務等方麵的優惠政策。”
這些措施沒有明確地指向，可是在場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這是在拉回摩托車產業園。
說完，王高官微笑著看向了江奕。
江奕也隻好頂上來了：“我們是想把東獅摩托做成全國前三強的品牌，盡快達到年產50萬台。貴省的黎明摩托車廠現在已經處於半停產狀態，我們希望能夠收購。”
在眾多大禮麵前，這個要求簡直不算什麽要求。機械局負責人當場表態，他們會出麵協調這件事情。
江正民帶著大家返回。這次的戰果非常豐富，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消化。
“江老師，真的要把東獅摩托廠遷到這裏來？蘭陵那邊的工廠怎麽辦？”常青山忍不住問了一句。朱慶和也支起了耳朵。
“如果他們給的條件足夠高，可以過來。蘭陵那邊現有的車間以後按照研發中心進行管理。”
“研發中心？這其實不是說技術力量還是在那邊？”朱慶和也忍不住了。
“大湖城那邊承受不了這麽多組裝工廠，有些簡單的加工和組裝工序可以脫離出來。東北這邊的市場也非常大，足夠養大東獅摩托了。而且···”江奕壓低了聲音，“我們以前沒有摩托車生產許可證，每銷售一輛摩托車都要給別人100塊錢買路費，黎明摩托車廠就有生產許可證。”
華國的摩托車廠大部分來自軍用企業轉製，在華國加入WTO之前，機械部門很少給私營企業批生產許可證。江奕這次真正看上的就是這個半停產企業的特許權。
“小奕，我沒給你丟人吧？”江采悄悄地問，他不好意思讓別人知道自己聽弟弟的。
“你咋不拽幾句粵語呢？那樣豈不是更讓人高看你一眼，哈哈。”
省政府這邊，一眾人也在琢磨江奕一行。
“你說他們是不是提前就商量好了要讓我們出麵幫他們采購鋼材？”王高官在開會的時候主要精力在滿足對方的合理要求、吸引投資到遼省來，現在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政辦負責人想了想：“應該不是。他們給的價格這麽高，隨便哪家鋼廠都願意賣給他們。而且，他們開始並沒有提出這個，我們需要資金才讓他們幫忙的。”
“現在看來，他們通過這種安排獲得了資金杠杆，而不是像其他企業那樣全部現金采購。”王高官到底是負責工業領域的，對於企業的核心訴求比較了解。
“也不至於為了推遲一兩個月的時間，就提高5%的價格吧？除非他知道鋼價格會漲超過5%？”
如果是這樣，豈不是成了玩陽謀？
王高官想了想，江正民、朱慶和、秦成孝，一個個忠厚老實的樣子都不像是這樣的人物。江奕？還小得很呢，應該也不會有什麽花花腸子。
“不過今天的一攬子合作計劃到的確是非常地有可行性。尤其是鋼材采購，就像畫龍點睛一樣，激活了整個合作。”
政辦負責人也有同感：“還是領導高屋建瓴，臨時讓冶金局提出這個問題。產業園建設、剝離企業的社會負擔、困難企業重組，各個都是吞金獸，咱們一直都缺啟動資金。可不就是畫龍點睛麽？”
“少在這裏拍馬屁了。後期一定要讓冶金局落實好。如果咱們明年要放炮仗的話，這就是咱們的引線，那個大炮仗可一定要點著了。”王高官依然不能忘記東獅摩托，那可真是個大炮仗，遼省極其欠缺的終端消費產品。
第一個壓力就傳遞到了冶金局，下麵就是繼續傳遞給各個鋼廠了。省冶金工業局負責人親自召集會議，安排實施200萬噸采購計劃。
結果三大省屬國營鋼鐵公司生氣了：“我們現在都是拿現金，誰還敢給我們三個月賬期啊？不幹。”
冶金局負責人也不生氣，這種博弈活久見了：“你能確保這些拿現金過來的卡車，三個月後還會過來？”
“應該能夠確定，市場變化沒這麽快。”
冶金局負責人也不生氣：“半年後呢？”
“半年後，不好說。”
冶金局負責人來勁了：“就是啊，咱們不就是圖一個確定性嘛。你半年前能看到今天的市場行情嗎？”
春鋼負責人聲音抬高八度：“肯定不行啊，半年前鋼材都積壓了。很多工程都下馬了，企業也不投資了。”
“還投資呢，這兩年能活下去就不錯了。”東鋼負責人有同感。
1991年號稱近三十年最困難的一年，肯定不是白說的，很多人在回憶的時候都說“感覺整個國家都快要過不下去了”。
冶金局負責人繼續發問：“一年後，一年半後呢？”
沒人敢接茬了。
“要你們拿錢出來是作為擔保履約的，又不是拿了不還給你。再說了，你們缺這些現金嗎？”
既然你們不缺錢，給他們三個月賬期又怎麽著了？冶金局負責人終於占了上風。這些人他不要太熟了，自己不就是從安鋼出來的嘛，對這些事兒門清。
發發牢騷可以，事兒還得幹。
三大鋼廠負責人一看這招不行，馬上改為另類“哭窮法”。
“現在賬上倒是還有一些用來技改的錢，銀行貸款也有一些額度、可都是指定用途的。”
“我們的錢都是專款專用的。”
“領導，雖然我們這邊看著紅火，可是計劃內的鋼材我們是虧了很多的，今年什麽材料不漲價的？壓給我們這麽多增產任務，再要給我們多一斤計劃內我們都完不成了。”
“哭哭哭，哭完了沒有？誰告訴你們要安排計劃內指標的？告訴你們，不隻不是計劃內，而且價格比現在的計劃外價格還高出5%。”冶金局負責人最終劇透了。
“這是真的？”
“那豈不是要1500一噸了？”
“領導是不是隱瞞了什麽？”
三大鋼廠負責人不相信幸福會如此降臨。
“還是按照以前的承包方式，利潤上繳、留成。這塊錢大家都用好了，爭取過一個肥年。”
擺平了三大鋼廠，其他中小鋼廠就簡單了。基本上沒啥意見就答應了冶金局的要求。
開會的鋼企負責人全都走了，冶金局負責人去看看在辦公室裏等待自己的老同事，華國鋼鐵企業裏的“老大哥”安鋼負責人。人家是央企，不歸你管，也不接受你的生產計劃。冶金局負責人隻能打一下感情牌。
“怎麽了，最近日子不好過？”冶金局負責人拍拍老同事。
“日子難過也得過啊，哪兒像你這麽自在？”
“我要是有你自在，我這個姓倒著寫！省領導讓我完成200萬噸新增鋼鐵，正急得跳腳呢。”冶金局負責人作出了著急的架勢。
“裝完了再跟我說話。200萬噸的確有些多了，你們增產這麽多不怕到時候價格跌下來了？”
“不怕，有人願意按照固定價格采購。”冶金局負責人自信滿滿，把秦成孝提出的擔保基金方式說了一下。
“這個東江有高人啊，”安鋼的負責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期貨麽？”
“期貨？這兒又沒有期貨交易場所的。”冶金局負責人迷糊了。
“你等等，讓我捋一下。買方、賣方、保證金有了，嘿，你們牽頭搞的組織架構不就是參考了期貨交易所的規則嘛。”安鋼負責人想通了。
冶金局負責人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不錯不錯，能想出這個模式的不簡單。我們也跟了。”
“你們跟什麽？”冶金局負責人故意裝傻。
“演一回得了。你舍掉臉皮把我們大老遠的叫來，不就是給你這個老領導抬轎子嘛。我可說好了，最多20萬噸，而且要介紹那個提出這種模式的跟我認識認識。”
冶金局負責人的心理價位就是20萬噸。安鋼雖然大，但是貿然增加20萬噸產量還是挺有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