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蘇聯產業園（11）
燕京市中心某四合院裏，江正純翹著二郎腿和幾個人在聊著，如果有個京片子在這兒，一定會覺得他們的普通話還是有些別扭。
那幾個人有些愁眉苦臉的，大家都是清一色的抱怨。
“跟著叔叔南征北戰的時候，可比你們現在的條件差遠了，”江正純現在把對江守義的稱呼從“二叔”改成了“叔叔”，江家屯以外的人看不出親疏來，“現在起碼到了燕京有個落腳的地方，一個王府井，一個西單，還能大過公安局，大過蘇聯大使館？”
齊魯省來的幾個營銷人員還是一籌莫展，領頭的說了：“江經理，話是這麽說，總不能讓蘇聯大使館出麵跟這兩個百貨大樓打招呼吧？再說了，人家也不一定聽你的啊？”
江正純也沒轍，他以前隻負責聽指令、打出去子彈，沒幹過什麽求人的事兒。即使是費勁找阿根緹娜總領事館的聯係人，也是先廣撒網、多請客後找到了中間人牽線。
他不由得想著：如果是二叔遇到這種事兒會怎麽辦呢？
陣地戰、運動戰、遊擊戰，這些二叔的口號，貌似不管用了。
那麽，如果是江奕呢？
江正純一般是不願意去想那個小好幾歲的堂弟的。那個家夥簡直不把自己當親戚，更別說尊敬自己這個堂兄了。可這不是找不到其他辦法了嗎？
另一個營銷人員插話了：“我看還是跟國美合作好一些，人家黃老板都找上門來了，可是你偏偏不讓跟他們玩。這還怎麽搞？”
“就是啊，自己拿熱臉去，西單和王府井百貨給了冷屁股；可是國美拿熱臉來，自己這邊也給了冷屁股。這都是怎麽回事兒啊？這不是瞎折騰人麽？”最後一個人也被帶動地抱怨起來了。
與此同時，國美電器的黃光玉也坐不住了。“今天有幾次這樣的情況？”
“三四次吧，每次都是兩三件電器一起買。”銷售部門負責人也覺得很納悶，這個“喀秋莎”洗衣機有這麽大的魔力？
“這些人會不會是喀秋莎洗衣機廠派來的托？”
“我感覺不是。他們在看別的電器的時候也很認真，比如在找彩電的時候，對遙控器都不是很在乎，肯定是朝著性價比考慮的。要是托的話，肯定是貪大求全。”
有的遙控器已經帶上了雜七雜八的功能，恨不能把你的電話機也集成進去，對付那些首次購買的消費者還挺有效的。
這個時候家電銷售利潤率還挺高，一台進口家電在兩個不同的賣場甚至能有一兩千元的差價。國美是以低價切入、專業化經營，黃光玉更是在業內贏得了“價格屠夫”的稱號。然而，這些都不是他的核心競爭力。
黃光玉踱著步：“咱們一直以來都能最快地從粵省拿到貨，解決了‘有貨’的難題，所以消費者慢慢地願意到這個小店來。如果品類都不齊全，尤其是這個最近很火的洗衣機都沒有，消費者怎麽看我們？”
黃光玉是潮汕人，這個區域的人經商成了氣候，相互幫襯一下、大家都有好處。在家電這個領域，人脈尤其重要，它涉及能不能優先拿到貨、有沒有價格優惠、能不能有較長時間的賬期。
“老板，我們上午就在聯係他們，可是他們一直沒有正麵答複。你說這也怪了，他們能多個商場幫著賣貨還不願意？”說起來就是一肚子火，還能讓我們去求你一個新牌子不成？
國美的玩法和江奕操作國庫券有點兒像，都是通過拉長賬期、快速出貨、銷售回款支付賬款。所不同的是，江奕一方賣的是國庫券，國美賣的是電器。如果喀秋莎洗衣機能夠給國美超過3個月的賬期，那麽國美在這個幾個月內完成銷售回款，基本上就不需要國美自己出錢。這就是很多商場喜歡清倉大甩賣的根本原因。
黃老板依然覺得自己的經驗不夠用：“喀秋莎洗衣機價格比其他洗衣機低了很多，他們和我們的定位基本上是一致的。除非···我估計可能還是沒有找對人，加強溝通吧。”
那個猜測，黃光玉覺得不太可能，誰還能為了銷售一個不賺錢的家電去自建全國的渠道？
“江奕，現在大家都想不出好辦法來。”猶豫了半天，江正純還是不得不聯係那個讓他害怕的江奕。簡單說了一下燕京兩大帶頭百貨的態度和困難。
“燕京那邊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天子腳下的人們都是把燕京以外的人當成“地方同誌”的，對於個個“胸懷天下”的一個群體，自然需要不同的打法，“你還記得那個莫林拉科夫吧？就按照那個思路來。”
江正純欲哭無淚了。莫林拉科夫那是你親自帶隊談的好不好，我最多隻是給二叔拿著大哥大充充門麵呀。
可是，當著眾人的麵又不好說，隻好一個人回屋裏抽煙去了。
莫林拉科夫是通過那個能喝酒的尼古拉夫斯基聯係上的，不就是因為他們想換外匯嗎？你送了幾十萬美元，我們敢送、兩個百貨的負責人敢收嗎？
第二天早上，江正純還是不敢出門。幾個營銷人員在外麵坐著，等著自己出主意呢。
林蕾來了，很開心的樣子。
“正純，你怎麽還沒起床？”
“在想事兒呢，”江正純看著林蕾，一骨碌爬起來了，“大學生，你幫忙出出主意吧，我實在是沒轍了。”
江正純也是慌不擇路了，見誰都會問一問。林蕾是閩省的，家裏也有經商的傳統，又是學外語的大學生，應該能夠給你幫忙。
“你既然沒理解堂弟的意思，那就再問一下唄，”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江正純泄氣了，林蕾很奇怪：“你這個堂弟很凶，還是你欠他的錢？不就是一個電話嘛，怎麽把你怕成這個樣子？”
“那個家夥，唉，不說了。還是我自己多想想辦法吧。”
“其實他已經告訴你了嘛。那個莫林拉科夫不就是自己找上門的嘛，你要是找他，他會理你嗎？”林蕾試著從江正純告訴她的信息中還原出江奕的意思。
“可是找上門的國美，江奕又不讓我們合作啊。”
“你真是笨死了。你就不能讓西單那邊像國美一樣找上門？”林蕾抓住了那個思路，“我知道了，好一招引蛇出洞，你這個堂弟可真是夠厲害的啊。”
“你想到了？太好了，快點兒，大家都在外麵等著我呢，”江正純來勁兒了，“要是有用的話，獎勵你一個月工資。”
“說話算數！我猜他是想讓你們發動那些買家電的去告訴西單和王府井，讓這些賣場來求你們、而不是你們去求他們才有效。”
“噢，”還真是這麽回事兒，江正純心裏有底了，“太好了，就這麽辦，我讓他們去找幾個家庭。”
“還用得著去找那些燕京人？你這裏不是現成的嘛？”
西單和王府井百貨都發生了奇異的一幕。一個拿著大哥大的家夥，聲音又大，想不聽都不行，采購了幾種電器，到了收費的地方。
“曉蕾，‘喀秋莎’的洗衣機呢？”
“不知道啊，我找了一圈都沒找著。經理，要不咱們先把冰箱、彩電之類的買回去，改天再去其他地方找‘喀秋莎’的洗衣機？”
“那哪兒行？我這時間緊張得很，還有時間跑兩趟？都不要了，找個有‘喀秋莎’洗衣機的店，一水的讓小張他們拉走。我可告訴你啊，我媽最喜歡這個牌子的洗衣機了。”
說完，兩個人真的把所有電器都放棄了，售貨員也晾在一邊。
“今天是第幾起了？”
“第四起了。”
每次都不重樣的，拿的通訊器材也不一樣，甚至口音都適合南腔北調的。應該不是一夥人過來詐唬的。
“看來這個便宜貨還不少掙錢啊。”隻賣680，體積大、又占地方，西單和王府井這樣的百貨是不屑於進這個貨的。可是現在，不由得你不重視啊，人家現在是一拖幾的架勢，把其他商品都拐跑了。
四合院裏，那幫子演員們都回來了。男演員們就是一幫子銷售員，女演員就是林蕾和她宿舍的同學。現在幾個人正在一邊吃著火鍋、唱著歌兒，一邊等著什麽。
“二哥，是不是那兩家現在有進展了？”江奕終於回電了，讓一幫子等待的人有了念想。
“他們過來聯係我們了，說是願意進貨，價格也按照統一要求賣出去。”江正純開心了，這次應該是幹了一件大事，而且是在江奕沒有明說的前提下幹成的。
“行啊，那就按照既定方案推進吧。另外，黃光玉那邊也不能讓他們閑著，可以找機會給他們惹點事兒。”江奕交代得簡單明了快。
現在的國美還沒成長起來，就當是給江正純練練手了。
“黃光玉？”江正純傻了，這是誰啊？
這下子輪到江奕鬱悶了，真正的對手你都沒找準，看來這次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國美電器。”
“對了，這次請了幾個朋友幫忙，能不能獎勵一些？”江正純知道自己又犯傻了，多好的機會啊，又沒抓住。
看來是還沒學會用發票衝抵費用，真是個老實人啊，江奕也感覺自己有點兒嚴厲了：“你看著辦吧。”
想給他再賦一些權，想想還是算了。
“沒問題了，馬上發錢，”江正純在燕京待久了，知道有些事情隻能自己扛，“哥幾個、姑娘們，有空咱們去東來順搓一頓去。”
“烏拉！”一堆人開心了，尤其是學生們，這種機會更是難得。
“剛剛老板發話了，要給國美那邊添點兒堵，大家出出點子，”江正純是個直腸子，林蕾感覺給他使眼色，他也感覺到了，“哈哈哈，把大家嚇住了吧？開玩笑的，我們以後的洗衣機生產多了，再去找國美那邊。”
角落裏，林蕾悄悄地數落著江正純：“你可真是讓人不省心啊，這樣的話怎麽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要是傳出去了，國美還不給你們使絆子？”
“幸好有你在，怪不得江奕總是對我不放心，”看來自己的確還差得遠，“以後你可要多提醒一下。”
“你就是經商的經驗太少了。要說給國美添堵，其實也簡單，不用你們出手，讓西單和王府井出麵就行了。”國美一直的低價策略，損害的是他們的利益。
“你是說，讓這兩個百貨去說國美的壞話？”
兩個國營百貨公司開賣，喀秋莎洗衣機在燕京的銷路就正式打開了。順帶著，如果有人說起去過國美電器商城沒找到貨，這兩個國營百貨的營銷人員可就拉開話匣子了：人家是國際品牌，怎麽看得上這些雜牌的店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