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蘇聯產業園（五）
人群散去，布林諾夫斯基開始按照自己製定的順序，逐個進行拜訪。第一個去的是冶金專家伊萬諾夫·伊萬·伊萬諾維奇家裏。
“伊萬，你怎麽這麽早就躺下了，難道這點兒精力也要省著嗎？”早點兒睡覺可以節約燃料和消耗，成了市民的訣竅。
“布林，我也想著明天去找你呢。”大概是被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禿頭的伊萬快速地起了床，把兩人迎進來。
“伊萬，你是冶金技術專家，難道就坐等著家人挨餓、自己逐漸老去卻沒有用處？”布林諾夫斯基還是單刀直入，今晚至少還有兩家要去跑跑。
“上一次沒能和你一起去華國，我還一直覺得挺遺憾的。你剛才說的我也動心了，可是你看我能走得開嗎？”伊萬的妻子是小提琴演奏家，到了華國可能沒有市場。
“伊萬，你想錯了，華國人對於我國的音樂非常喜愛，很多人都會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還會跟著節奏跳舞呢。你放心吧，瑪利亞的收入說不定比你的還要高呢。”這個倒是事實，華國的80後開始在父母“虧什麽不能虧教育”的思維下學習鋼琴等樂器。
“那豈不是可以每餐吃飽香腸了？”伊萬諾夫舔了舔嘴唇，自己天天吃土豆、麵包吃得嘴唇都在開裂，雖然這也吃不飽。
“到了華國就不用再考慮吃飯的事情了，”布林諾夫斯基做了一個總結，“阿廖沙也可以不用羨慕那些官員的後代。”那些人每天都能吃到牛肉，但隻是很少的一群。
“船票很貴的吧？雇主能夠給我們開支嗎？你知道的，我們家人口有點兒多。”子女隻有兩個，但是老人還有三個。這倒是個問題。
“伊萬，現在工廠已經停工了，你把錢都交給父母。你和瑪利亞帶著子女去華國，先在那裏紮下根來再接他們去。這樣你們家的老人還可以吃得飽一些，你在華國掙得錢還可以給他們買一些食物，每個月都可以去華城大市場去領回來，不用排隊。”1991年，莫斯科購買食品的隊伍要以公裏計算，排隊的時間要以天來計算。
“好，就聽你的，我跟你去。”伊萬諾夫其實早就想開了，在家裏待著坐吃山空，家裏的積蓄早就光了。
“伊萬，你們工廠裏有一些技術資料，我覺得你可以一起帶過去。在那裏可以自己開公司。華國的冶金技術還是沒有我國這麽強，尤其是特種鋼材這一塊。”布林諾夫斯基鋼材沒有當眾說出來，是因為這個太容易被某些立場堅定的同誌們揭發，所以隻能逐個遊說。
伊萬諾夫盯著布林諾夫斯基，想看看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布林諾夫斯基笑了：“伊萬，我要是KGB的話，還要回國幹什麽？我肯定要留在華國獲取機密信息。”伊萬諾夫這才放鬆了一些。
“你讓我想想。不過，如果要發動技術專家的話，我覺得尤克蘭和白羅沙的人更願意去，他們那裏比俄羅斯本土的情況還要糟糕。”食品供給不足的時候，隻能優先保障首都所在的羅沙共和國，其他共和國慘得多。尤其是尤克蘭，一直是以老二的姿態自居，早就被莫斯科看得不順眼了。
“伊萬，我的雇主告訴我了，不能涉及軍事方麵的技術。不過，如果有民用的可能性也可以。”尤克蘭和白羅沙在船舶、軍機方麵是蘇聯的技術實力最強的地方。
伊萬諾夫這下子徹底地放心了，如果是間諜，肯定對軍用技術更感興趣：“布林，材料和冶金領域我還有幾個朋友，能一起去嗎？”
“那就太好了，我不瞞你，如果還能介紹朋友一起去，每個都有很高的獎勵。我不分你的獎勵，隻是你一定要告訴他們，技術資料最寶貴，其他的什麽都不要帶。”
至於出行的方式，伊萬諾夫沒有問題，布林諾夫斯基也沒有說。這麽大的陣勢，估計正規渠道走不通，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不如揣著明白裝糊塗。
終於說通了伊萬諾夫，同時還有意外收獲，那就是其他加盟共和國的機會更多。蘇聯的十五個加盟共和國裏麵，首都所在地的羅沙企業開工率雖然不高，卻仍然比其他共和國好一些。
這幾年國內的軍事訂單減少的太厲害，薩達姆對抗聯軍時，蘇聯的坦克在美利堅電子戰之下不堪一擊更是對武器出口造成了毀滅性地打擊。蘇聯本來想趁著中東戰爭發一筆石油財，所以沒有像往常那樣阻止美國打擊自己的傳統夥伴伊拉克，誰知道戰爭爆發後石油隻漲了半天就跌下去了。這下子蘇聯徹底地沒了外匯進口糧食。
於是，蘇聯國內的危機就從以往的開工不足延伸到了食品危機。
同樣的話說了三遍，不，應該是四遍。布林諾夫斯基終於意識到單靠自己是不行了，他在疲憊中應付著阿卡廖夫的疑問，然後讓阿卡廖夫明天單獨出發去遊說今晚參會的專家，以及遊說一個專家會有多少獎勵等等。
伊萬諾夫早早地起來了，他在家裏怎麽都覺得不踏實。過了一會兒，鍛壓車間的工友來了：“伊萬，我聽說這次還有其他人也從華國過來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見一見？”
“是嗎？布林諾夫斯基昨天怎麽沒說？”這個消息引起了伊萬諾夫的警覺。
“我也覺得有問題，所以想和你一起去求證一下。”這事情畢竟太大了，所以每個可疑點都必須搞清楚才行，現在有個交叉驗證的機會就更好了。
很巧的是，在半路上還遇到了另外兩個工友，看來大家都對管理幹部不是很信任啊，那幫人愛自己勝過愛真理，靠不住。
“馬克西姆，聽說你回來啦，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伊萬，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正想著有空去找你們呢。趕緊坐下吧。”馬克西姆諾維奇也是剛剛起床，還有些疲倦，估計這個技術專家還沒有倒完時差。
“華國那邊不知道情況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原來也想去，但是考慮到家庭就沒有去，所以大家很好奇。”伊萬暫時沒透底。
馬克西姆諾維奇暗自好笑，你們一起過來還能有其他原因嗎？他也故意不去捅開這些事情：“老朋友，說實話真是太感謝你把機會讓給我了。我現在天天有煙可這勁兒抽，不用像在國內這樣一天抽一支啦。”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有個工友發問了：“那邊的薪水怎麽樣？”
“我大概是200美元，可是這個200美元和我們想象的不同，應該叫購買力吧。比如我抽的這個煙卷，大家都來嚐嚐，”他也分給了不抽煙的伊萬諾夫，“隻要不到30美分，你們看看是不是味道不錯？”齊魯本地產的大雞煙，看著就昂著頭很有氣勢的樣子，誰好意思說不好？
“一天抽兩包，一個月也隻要18美元，上帝啊，我要是去了就不用戒煙啦。”有個煙槍工友開始抱頭了。
“馬克西姆，實話跟你說吧，昨天布林也來找過我們了，可是我們覺得不太敢相信。他也沒告訴我們你回來的消息。”伊萬諾夫終於忍不住還是說出來了。
“伊萬，你們幾個可一定不能跟著他走，要知道我要是介紹成功一個，可以拿到40美元的獎勵，哦，伊萬，你可是技術部門負責人呢，你要是能過去，我能拿到200美元獎勵。”
馬克西姆諾維奇故作焦慮狀，讓大家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華國發展這麽快，跟我們想的不一樣啊。”
馬克西姆諾維奇跑到門口看了看外麵，確信沒人後跟大家說：“你們都是我的老相識，即使以後到了華國也是在一起工作。我敢騙你們嗎？咱們蘇聯專家在那裏都是先集中居住一年，等適應了當地的環境、學會一些簡單的華語之後再出去。要是哪裏說得不對，你們能放過我嗎？”
技術專家就是不一樣，說得不夠煽情，但是邏輯上很順。
“還有，華國在重工業方麵確實沒有我們先進。可是這些坦克大炮軍艦能給我們吃、能養活我們家人嗎？”夢想著打造武器解放全人類，結果全發展重工業的結果就是自己老百姓先沒飯吃了。
“就說你吧，尼基塔，你們生產的無繩電話現在是全世界最先進的吧，現在還有訂單嗎？你們幾個月沒有發薪水了？”
“今年就拿了兩次月薪，都隻發了70%。拿到手就要跑過去排隊買麵包，那個麵包要是今天買不到的話，明天的價格就漲了，”尼基塔是無繩電話廠的專家，跟大家的交集不多，所以聲音也比較小，“不過我很擔心，華國國內現在應該還沒有無繩電話。要是靠軍事訂單的話，估計日子也不好過。”
“尼基塔，如果我沒有去過華國，肯定和你一樣的想法。可是現在我發現並不是這樣，”馬克西姆諾維奇越說越感覺自己發現了新大陸，“我想起來了，我們的雇主還有一個尋呼機生產廠，你看，尋呼機和無繩電話不是互補性很好的嗎？”
沒錯，即使到了1998-2003年，當移動電話信號覆蓋範圍不夠廣泛的時候，很多華國人還是BP機和手機一起用，兩個掛在一起還能碰出點聲音，吸引美女回頭。
尼基塔這下子興奮了：“這是真的嗎？那裏要真的能有無繩電話市場，我可以把工廠裏每個技術部門都發動幾個人一起去。相信我，他們都跟我一樣，家裏要不是還有幾個女人，早就沒活路了。”
曾經的老大哥和令西方膽顫的強權，一旦落魄了會是什麽樣子？西方的媒體經常會配發一些蘇聯老婦人翻檢垃圾箱的照片，華國的商人們經常會炫耀遭遇美女大學生做流鶯的經曆。至於男人麽，人家的臉皮多尊貴，再說了子女餓肚子對他們的影響力哪有對媽媽的刺激那麽重？
“尼基塔，你可以去發動一下你的同事，但是一定要小心那些人，”那些派到工廠裏的情報人員，對於無繩電話這種尖端技術，尤其是他們關注的重點，“同事們可以帶妻子和孩子，但是老人可能受不了這麽長時間的顛簸。”這是隱晦的說法，大家都明白。
尼基塔讀懂了馬克西姆諾維奇的話，也觀察到他的眼神。等大家都散了，尼基塔又回來了：“馬克西姆，你是不是還有話要告訴我？”
“尼基塔，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剛才我沒敢多說，因為你們的情況比較特殊。你一定要記住：設計圖紙、生產工藝流程和技術參數一定要帶著，最好是能夠包括冶金和材料加工處理等資料一起。”馬克西姆諾維奇非常鄭重地告訴他。
尼基塔卻有些為難了：“資料太多了，估計要好幾個箱子，你也知道我家人的身體。”妻子身體不好，兒子還小。
“你們可以幾個人分別帶著，其他的都不要帶，在華國都很便宜。隻有技術資料最值錢。一旦能夠在那裏開工生產，以後你就有能力把自己的所有親人都帶過去。”西方的親戚概念包括了母係那一支，還是比較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