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歸來1990> 第8章 追風的少年

第8章 追風的少年

  不到6點,三個躍躍欲試的少年就在校門口等著江奕的駕臨了。李寵偉的眼睛太過無害被強迫留守,今天承接重大任務的就是楊雷、厲廣為和紀班長了。江奕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痛恨自己為什麽低估了偶爾偏離正軌對於16歲小年輕的誘惑力。


  “厲廣為,你到底會不會騎摩托?”


  “一個破摩托,還用學嘛。兩腿一踩不就行了?”


  “服了you”,江奕終於不敢把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機會交給這個2B少年。嗯,別說,還真有點兒象後世總結出的2B少年那種感覺。


  “都吃過早餐了吧?那就出發了。”9月下旬的早上,還有些涼意。


  “我低頭向山溝追逐流逝的歲月,風沙茫茫滿山穀不見我的童年。我抬頭向青天找尋遠去的從前,白雲悠悠盡情地遊什麽都沒改變。大雁聽過我的歌小河親過我的臉,山丹丹花開花又落一遍又一遍。”


  果然偏瘦的人都是五音不全啊,厲廣為,以後就不把你往歌星方向期待了,卡拉OK也別想。


  “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我們亞洲河像熱血流;我們亞洲樹都根連根。”紀兵果然是喜歡這種偏胖型的同類物種的歌。


  “該老江了。”“聽好了,咱也來一首沒脖子唱的歌,”被這幾隻嘰嘰喳喳的鳥兒吵得都快耳鳴了。江奕隻好釋放一下。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嘿嘿嘿嘿參北鬥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水裏火裏不回頭哇)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怎麽,也不配合配合當一回背景音?”“你唱的這是什麽?不過倒是挺好聽的。”OH MY GOD,超前了。


  “這個嘛,是水滸傳的主題曲,沒聽出來是用任城方言唱得嗎?”這個水滸就在古代任城地區,大家接受度挺高。


  “不對啊,祝延平的歌不是這首,你肯定是記錯了。”“好好好,記錯了,以後再說吧。大家先跟著一起唱。”


  “老江,這20來裏路怎麽這麽長?”“老江,給大家講點兒啥唄。”


  “好啊,今天攜子出遊,詩興大發。子有普通青年、文藝青年和二逼青年各一枚。吾與子不禁吟詩一首。


  普通青年曰: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文藝青年曰: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二逼青年:大海啊!全是水!馬兒啊!四條腿!美女啊!你說你多美。鼻子下麵居然長著嘴~”


  “哈哈哈,老江,你別真把自己帶進水裏了…”厲廣為差點兒沒把住。


  “有毛病。”這是一邊道上早起的女兒們,自作多情地以為幾個發情青年調戲自己,在暗自竊喜、卻又必須說點兒什麽的情況下發出的怒吼。90年代的女生就是好啊,被調戲了都不會朝你扔磚頭的。


  “嗚嗚嗚”,我也要做一回壞銀;“哇哇哇”,自由最可貴;“哢哢哢”,你能拿我怎麽樣。


  一路鬼哭狼嚎的追風少年們終於平安幸福地抵達沛州李家莊。


  “老江,你這二十多裏地兒怎麽把我一箱油耗光了?”“二十多,三十、四十難道比二十少嗎?”


  “不帶你這樣的。不行,我沒帶加油的錢,你得賠。”“看你表現。”


  江奕很快就發現,這個年代的人還是非常單純的。李大慶的家底比較清楚無害,這是一個小縣城失業青年不甘寂寞下的求生存之路。和前幾年沒事兒幹到處喊出來的大城市青年一樣,隻不過大城市青年用呐喊表達,小縣城青年遠離政權中心喊了也沒用隻好用腳投票。或許, 90年代的人都是如此單純?這麽看起來,我豈不是成了最大的妖怪?在這個極少有人打開眼界還沒有來得及學壞的時代,在這個受到戶籍、單位、好奇鄰居等多重約束下的安靜的時代,我是不是可以膽子大一點兒、步子再快一點兒?


  李大慶,祖父母和父母齊全,身上零件不缺,家人和本人沒有不良嗜好,沒有黑色和灰色案底。貌似,是一個可以長期合作的對象。在李大慶家裏留下了兩件小禮物之後,江奕就帶著三個青少年啟程了。李大慶久處江湖,應該懂得這是幾個意思。


  沛州,解放初期曾經短暫在齊魯省管轄下,以後的抱負是淮海經濟圈的核心。難得的是,它占了60多公裏微山湖的湖岸線,以後會成為黃金線。


  泗水亭公園,大風歌碑。厲廣為歪著腦袋問:“劉風,你這名很有意思啊,又是姓劉,又是大風歌的,你爸媽以前在這裏玩的時候生下的你?”


  “你才是你爸媽在這裏玩的時候生下來的呢。”


  “哈哈哈,你倆都說對了。”江奕開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上一世接觸的劉風就是一個自卑、封閉而敏感的性子,這一次他能夠主動跟著出來,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不要再撩撥這個幼小的心靈了。


  “劉風,會不會背大風歌?”“姓劉的,必須的。”


  “大風歌怎麽樣?”對於這個一直活在非黑即白的世界裏的小男生,江奕決定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很…豪放,也很有魄力…”


  “背完了?還有呢?”“??”劉風看了一眼江奕。


  “你知道‘安’的意思嗎?”“爸爸說是‘哪裏’的意思,不過你這樣問有意思嗎?”感受到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挑戰,特別是來自劉家自留地的挑戰,劉風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我看到的和你不一樣,劉風,我看到了你家先輩的孤獨。劉邦是在剿滅叛軍後來到了家鄉,唱出了大風歌,在這之前,他親手埋葬了一個個知交好友。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滿眼都是威武的軍人,多達十幾萬,可以他卻一個都不能信任。就像一個在大海中漂浮的孤舟,看似有著無盡的水,卻一滴也不能喝。這是怎樣的孤獨、怎樣的絕望?”江奕知道,一個16歲的小朋友很難站上這樣的高度。


  “還有,為了顯示自己身為開國皇帝的寬闊胸懷,他被迫免除了F縣百姓的賦稅,雖然那裏的人支持叛亂,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麵。這次,不僅他麵對的人不可靠,他的後背也不知道能交給誰了。劉風,這才是劉邦的‘安’,裏麵不隻是你理解的大氣,還有孤獨,深入骨髓的孤獨。”


  “你沒忽悠我吧?老祖宗的遭遇,我都不知道。”


  “網上…旁邊有說明啊。”


  “我怎麽沒看到,你是不是騙我們的?”劉風這次認真了許多,畢竟涉及他的祖先,他本來應該作為家族導遊告訴大家一些劉姓的事跡,現在卻被別人包圓了。


  “慢慢找吧,不著急。到了自家祖宗的圖騰麵前,不拜一拜?”


  劉風卻猶豫了,他忽然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劉姓的高峰,或者他從來沒有試著去體會一下,如何以一個正常人的視角去看待他。


  “劉邦的亭長之位,實際上是一個半閑的職業,甚至他沒辦法吃飽飯,也娶不上媳婦。吃樊噲的狗肉,很可能是劉邦賴賬了,而他之所以走向反叛,是生活不下去的結果。”


  這之後,劉風基本上沉默了,似乎大風歌碑真的是劉家祖傳之物,能起到安神的效果。在大風歌碑前,劉風不敢拜一拜高祖,隻敢默默地看一眼這個似曾相識、卻又忽然間變得陌生的祖先。


  劉風,見過劉姓最輝煌的一麵,想到了那個貌似離自己很遠、卻又對自己有著很高期待的爸爸。今天他不經意地走出去,沒想到這一步對自己是多麽的重要。


  江奕看在眼裏,這個家夥有想法、夠堅持,要是有個宗教的話,他肯定可以成長為護法的。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姓劉的多,肯定有人當皇帝。”厲廣為總是會扮演那個欠揍的角色。


  “姓張的就沒有。”“玉皇大帝就是姓張的,”紀兵不服氣了。


  “那是姓張的說書人自我安慰的結果。”厲廣為現在來了精神,“包括你們江家也沒有。”


  “快當上的也算。”“呸,你咋不上天呢?什麽叫快當,你敢保證?”


  “怎麽,不服?賭一個試試?”“不跟你賭,賭神是你家供著的。”厲廣為親眼見識了江奕的輝煌,再不長記性就白活了。“紀家不隻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


  “有啊,我們雖不是皇家,也是皇家最信賴的。”紀兵在這點上,不能不服氣。


  “哈哈哈,又拿那個錦衣衛頭領紀綱說事吧。皇家養的,也算皇帝家族嗎?”


  “錦衣衛也不錯啊,不用麵對這麽多煩心事。”看來姓紀的都希望打“紀律”牌呀,喜歡約束別人。


  看到紀兵不怎麽和他對殺,厲廣為又把眼睛瞄向了江奕。


  “這輩子賺點小錢就心滿意足了。”


  回來的路上,新鮮感少了一些。


  “老江,你說沛州人怎麽不是南蠻子?”


  “沛州本來就是最接近咱們齊魯省的,蘇南都不接納彭城。怪他們拉低了均值,恨不得把他們逐出去。”


  “那為什麽要留在蘇江省啊。回歸吧,遊子。”


  “你以為彭城是香江啊。蘇江省以前可是南直隸範圍,後來又當過民國的首都,必須留下個看大門的。”


  “現在門口沒人了。”厲廣為終於一邊假裝聊天,一邊把門口的服務員熬走了。


  “你們先走,我斷後。”作為組織的老大,江奕必須把最難的任務扛下來。


  騎上摩托,踩上油門,一溜煙就跑沒了影子,隱約間餐館老板在向他們望來。厲廣為一邊放開緊繃的神經,一邊大聲吼著:“今天老子們要吃霸王餐啦。”


  “這樣好不好呀。”劉風還沒有完全適應過來。


  “好不好的,有老江頂著呢。”紀兵果然是給皇家守過門的,自己可以幹活,操心可以交給別人了。


  江奕隻是笑了笑。傻孩子們,玩得就是讓你們心跳,而已。“厲廣為,你家的摩托車幾兩銀子買的?”90年代是摩托車的黃金季節,能騎上一輛摩托車真的是很拉風的事,雖然不再是80年代土豪家庭的專屬,卻依然是泡妞必備。


  “七八千吧,”厲廣為作為被奪權的騎手,有些難過。早睡早起才摸到了他哥哥的本田125車鑰匙,沒想到大家一定也不給他麵子。


  “兩萬塊賣給我。”紀兵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我也不太清楚,回去再問問吧。”厲廣為終於不再冒充大尾巴狼了。


  80年代,中國的摩托車才從軍隊專用走向平民購買階段,90年的摩托車應該還屬於“炫耀性消費時代”,沒有進入大眾購買時期,江奕前世對於摩托車沒有太多關注,卻也沒想到這個東東這麽昂貴。即使不考慮貨幣貶值的因素,也比2000年以後的價格高出一大截。RB人還真是在摩托車領域賺瘋了。嗯,我來了,RB人,後麵有你的好看。可是,摩托車的心髒-發動機-始終是中國工業的一大難題,直至30年後,中國成為世界摩托車生產量最大的國家,這個問題依然沒有很好地解決。


  “老江,時間都很晚了,你是要回家還是直接回學校?”


  “回不回的都行。”“你有這麽自由嘛。咋像個沒人管的娃呢。真羨慕你。”


  想了想,最近自己有些異常,媽媽應該是不太放心。“那就回去一下吧,我取兩件幹淨衣服回來,你們在外麵等我幾分鍾就行。女人嘛,翻來覆去無非就是那幾句話。”


  “喲喲,哪幾句話,說來我們聽聽。”


  “吃了嗎?衣服帶來了沒有?在學校裏好好學習。放心吧,吃穿學三件事,跑不了。”


  “我不信。我媽每次都恨不得我早點回學校,她早點兒清淨。”厲廣為這次有自己的主見。


  “是嗎?那你走的時候她有沒有送你?”江奕要敲打他一下了。


  “那是得送啊。手上一堆東西呢。”


  “你見過她送那些不歡迎的人出門嗎?”


  厲廣為怔住了。“反正我不信你說的。”


  一腳油門就到了江家屯。發動機的聲音很快把江媽媽引出來了,這麽多人圍觀,她有些不適應。但是很快地,問著江奕:“你們吃了嗎?江奕,衣服帶來了沒有?回去在學校裏好好學習。”


  大家麵麵相覷,似乎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可是回頭一想,誰家的媽不是這麽問著自家的娃?厲廣為這次信了。


  晚上,劉風回去後翻閱曆史書,才發現果然如江奕所說,從此對江奕深信不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