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不過兩個人都躺得一動不動。
氣氛甚至維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房間裏幾乎隻能聽到呼吸聲。
這種清晰可聞的呼吸聲更是讓人不敢亂動似的,仿佛隻要在這種時候發出任何動彈的聲響,這份凝固了的安靜就會被打破。
兩個人誰也不想打破它,於是隻能繼續保持現狀。
被子裏的溫度卻在不斷升高, 裹挾著她們的身子。阮夜笙的呼吸聲聽上去更急促一些,她覺得有些燥熱,在昏暗中睜著眼睛,左手的小指緩緩往旁邊挪了下。
那裏是空的, 她卻能感覺到奚墨的溫度已經近在咫尺了,於是再將小指繼續往旁邊挪了挪。
這回觸碰到了奚墨的睡衣衣料。
很快那裏的衣料位置就出現了變換,奚墨感覺到了她這種小心翼翼的觸碰,身子也動了下, 但是動得很輕微。
她看上去並沒有靠近阮夜笙, 隻是因為阮夜笙的接觸, 而拘束地改變了躺著的狀態。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阮夜笙感覺到奚墨的緊張,熾熱的心中晃過了一絲黯然, 輕聲問她。
過了好一會, 奚墨才說:“沒有了。”
“那睡吧。”阮夜笙說。
她剛才原本和奚墨一樣, 是仰麵平躺。說完以後就收回小指,將自己的身子側過來, 麵向著奚墨,並將手擱在界限邊上說:“現在我們靠這麽近, 待會晚上我睡迷糊了, 不小心越過了線, 你可不能怪我,是你不用枕頭隔開的。”
“唔。”奚墨含糊應著她,表示答應。
阮夜笙暗自笑了笑,閉上了眼。
心情卻像是被海浪托著,輕輕搖晃,每一朵浪花都被她命名為喜悅。
奚墨卻一直沒有睡,過了許久,她聽到外麵淅淅瀝瀝的,似乎有雨點落在窗上的輕響。
秋季幹燥,終於來了這一場夜雨,明天或許會是清爽的一天。
身邊的阮夜笙隻有十分清淺的呼吸聲,似乎枕著雨聲睡過去了。
這種有節奏的雨點敲擊聲很能幫助人的睡眠,奚墨心想,阮夜笙今天晚上應該會睡得很好吧,心情竟也莫名地變得舒適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夜色也越來越潮濕。
漸漸的,阮夜笙卻做了一個夢,在那種夜雨的滴答聲中渾身發抖。
她感覺自己渾身都濕透了,冰冷的雨水拍在她的臉上和身上,刺痛她的肌膚乃至骨骼。她沒有帶傘,衝進一個垃圾場裏,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雨水更讓這種氣息發酵了。
她在垃圾場裏焦急地逡巡,目光仔細地掃視過去,甚至不惜翻動那堆積如山的垃圾,鼻息間都是腐臭味,她卻根本就不在乎。
過了一會,她的手機消息提醒音響起來。
她渾身哆嗦了下,像是一直在等消息似的,立刻停下翻找垃圾的動作,忙不迭地拿出手機來看。
雨太大了,拍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她用衣服遮著手機,看了一眼消息,上麵是一個沒有任何備注的陌生號碼發來的,顯示著一句冷冰冰的話:“看到那個紅色的桶子了嗎,就在桶子底下,好好翻。”
而之前還有發來的一條消息,是另外一個陌生號碼發過來的,她就是看了這條消息才到垃圾場這裏來,內容是:“在小灰嶺垃圾場。”
從語氣來看,給她發消息的是同一個人,號碼卻一直在變。
她聯係不到那個人,也定位不到那個人,就好像是手機那邊與她聯係的是一個鬼魅。
阮夜笙沒有遲疑,目光掃向不遠處的紅色桶子。她飛奔過去,絲毫不顧及形象地拿開紅色桶子,跪在垃圾上,低著頭用雙手刨著所在位置的垃圾。
被雨水泡爛了的紙箱,水果皮,塑料等等混在一起,一點一點地被她的手撥開,雨水順著她的睫毛往下滴落,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整整刨了半個小時,垃圾都被她刨出了一個坑。
最終,她看到了垃圾坑裏的屍體。
那具屍體被黑色的雨布裹著,隻露出部分腦袋,像是周圍被丟棄的垃圾一樣,淒慘地躺在那裏。
阮夜笙雙目失神,盯著這具屍體,刨挖的雙手停下來,整個人像是被寒冰凍住了。她雙手發抖,緩緩掀開了黑布,就見裏麵的屍體麵容早已模糊,不成人樣。
她卻能清楚地認出來,頓時跪在屍體邊上痛哭起來。
夢裏雨聲滴答。
窗外雨聲也是不斷。
這個時候已經淩晨四點多,奚墨再度醒來,恍惚覺得在這雨聲中聽到了某種細微的抽泣聲。
她借著窗外隱約的微光,側過臉看去,發現阮夜笙麵向著她,臉貼著枕頭,整個人蜷縮起來,正瑟瑟地發著抖。
奚墨不知道阮夜笙怎麽了,先是嚇了一跳,跟著下意識伸手摸索過去。
她湊近了些,伸手碰到阮夜笙的身子,阮夜笙像是陡然打了個寒顫。她忙收回去,等過了片刻,手又再度在被子裏遊走,等她碰到了阮夜笙的手,感覺阮夜笙的手捏緊了拳頭,上麵全都是冷汗。
奚墨沿著阮夜笙的腕子,到手臂,一直往上摸,等越過肩膀,摸到阮夜笙的脖頸,手頓時頓住了。
阮夜笙的脖子是濕的。
滾燙的液體從臉上流下來,流到了她脖頸處。
奚墨頓時有點手忙腳亂,她輕輕叫了阮夜笙幾聲,可是阮夜笙卻沒有回應,抖得反倒更厲害了。
是做噩夢了嗎?
奚墨不敢再叫醒阮夜笙,更不敢開燈。她的手碰到阮夜笙的臉頰上,輕輕一拭,手指就濕了,帶著熱意。
她之前在戲外也見過阮夜笙哭泣,但那是無聲的,遠沒有現在這樣絕望。
這一刻,阮夜笙脆弱的抽泣和哽咽像是化成了滾燙熱氣,鑽進了奚墨的耳中,直燒得奚墨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猶豫片刻,奚墨將身子挪到阮夜笙身邊,伸出一隻手墊到阮夜笙的頸下,做了枕頭,另外一隻手將阮夜笙的身子攬過來,攬到了自己懷裏。
這還不夠,她甚至將自己的腿伸到阮夜笙雙腿之間,讓阮夜笙能夠以一種比較貼近且舒適的姿態夾著她。
阮夜笙垂著頭,依偎在她懷裏,整個人幾乎都被她裹住了。
應和著雨聲,奚墨開始輕輕拍著阮夜笙的背。
阮夜笙的臉埋在奚墨胸口,眼淚也全都蹭了上去。
或許是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裹挾過來的溫暖,還有背上那輕拍的節奏,她似乎是逐漸得到了某種安撫,抽泣的聲音逐漸變小,之後沉寂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阮夜笙才悠悠醒轉。
她在迷蒙中微微睜了眼,感覺自己的臉貼著一處溫暖的柔軟,她從未覺得有什麽能比眼下貼著的東西更舒服的,她忍不住將自己的臉往上麵又蹭了蹭。
蹭一下不夠,她還要再蹭。
等她像蹭軟和的枕頭似的蹭了好幾下,耳畔這才響起了奚墨忍無可忍的聲音:“你蹭夠了沒有?”
阮夜笙如夢初醒,努力睜開眼睛,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臉居然埋在奚墨胸前。
而奚墨正纏著她的身子,緊緊抱著她。
她還有點恍惚,為了確認,她伸手在那胸上碰了碰。
奚墨像是觸電似地退回去,雙手鬆開了阮夜笙的腰,腿卻還擠在阮夜笙的雙腿之間。
阮夜笙的腿一動,她就渾身發麻,立刻就想退,卻又退不出來,因為阮夜笙的腿牢牢地將她夾住了。
兩個人保持著一個無比別扭的姿勢,交纏在床上。
阮夜笙:“……”
奚墨:“……”
“我剛才不是故意碰你胸的。”阮夜笙還想解釋:“我以為自己沒睡醒。”
“那不是我的胸。”奚墨心裏都在抖:“是你自己的。”
“哦。”阮夜笙點了點頭,唇邊的笑意卻浮上來。
不過她感覺自己的臉有點幹,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臉頰,感覺自己的臉有點奇怪。以前起床的時候,從來不會這麽不舒服,像是皮膚繃得很緊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晚上做噩夢的時候哭過了,還把眼淚蹭了奚墨滿胸。
淚水裏含有鹽分,如果不擦幹淨,隻是等眼淚幹了,臉上就會覺得幹得慌。
“你睡覺的時候怎麽還抱著我呢?”阮夜笙咬著唇,眼神欲滴地問出了口。
奚墨:“……”
阮夜笙的目光移動,又落到了奚墨的腿上。
奚墨的腿還在她雙腿之間,被她夾著,脫不開身。
奚墨:“……”
“你睡覺的時候腿怎麽還亂放呢?”阮夜笙又問她。
奚墨內心的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心想如果不是昨天晚上要安撫阮夜笙,她也不至於這麽丟臉。
但是她發現阮夜笙並不知道自己哭過,看來隻是晚上做噩夢的時候無意識的流淚。眼下已經是新的一天,既然阮夜笙不知道,她也沒有必要把昨夜的事情告訴阮夜笙,也免得阮夜笙難堪。
她不知道阮夜笙夢到了什麽,但是從阮夜笙的表現來看,那肯定是十分傷心的夢。
既然是這樣不好的夢,就讓她忘卻吧。
“我不知道。”奚墨看向一旁,憋著氣說:“我以為是枕頭。”
“嗯,睡覺的時候抱枕頭可以理解。但是怎麽你家枕頭長腿了,還能讓你伸進去夾著?”阮夜笙像逮住了不得了的甜頭,笑意在眼中晃。
“我也不知道。”奚墨一用力,將她的腿從阮夜笙的雙腿中抽離出來,轉而壓著阮夜笙的腿,冷笑說:“我本來隻是想這樣壓著枕頭的,可能是枕頭自己亂動吧。”
※※※※※※※※※※※※※※※※※※※※
我又更新了!
阮阮和奚墨兩個也抱在一起了,這次可以四舍五入了【。
感謝大家的評論,霸王票投喂和營養液,麽麽噠(〃"▽"〃)